沈眠拨开了身前的人，拼了命的朝着那一片墨绿色的衣角跑去。

他的心脏脆弱，因着这剧烈运动已经隐隐作痛了起来。

可沈眠却顾不上管这些，他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又一个的人，执着的朝着前方而去。

他终于跑到了看到那人的地方，可是，那里所有的人都不是他。

沈眠茫然的站在原地，心脏越来越痛。

他抓着胸口的衣服，艰难的喘着气，身体也抑制不住的发颤，

恐惧和不可置信的情感充斥着他，沈眠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柳岚应该是死了的。

沈眠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杀死他的。

那日，柳岚想出了折磨他的新法子。他命人制作了一个兰花状的烙铁，要将他身上印满兰花。

沈眠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只知道自己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入了柳岚的心脏。

他满身是血的站在原地，地上躺着的，是断了气息的柳岚。

他的胸膛上，插着阿欢。

伤口还在汩汩的冒着血。

沈眠摸了一把，那血还是温热的。

那样可怕的人的血，居然也能那样烫。

沈眠看向了自己的手心，白皙的掌心，染着血一样的红色。

算起来，那应当是是沈眠第一次杀人，也是他变成恶鬼的开始。

柳岚，应当是死了的。

不，他一定是死了的。

沈眠不断的劝说自己，然而，他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那个墨绿色的衣角。

沈眠瞳孔巨震，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他壮着胆子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那人回过了头。

***

郁驰烨这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蓝瑶，传令下去，集结全员寻找陛下。”

“注意，一定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是。”蓝瑶一个闪身隐没在了暗处。

郁驰烨捻着指尖的玉扳指，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沈眠刚刚的表情，是看到了什么人吗？

他了解过他的过去，可同沈眠的过去相关的人，基本都死全了。他只知道沈眠在冷宫中过的不好，具体怎么个不好法，他没深入了解过。

之前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他只需要沈眠这个皇子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

而重生归来的这几个月间，他见到了沈眠的另一面。

掩藏在疯狂之下，那一点儿温柔。

他杀的人，无一不是该杀之人。

即便是和他对着干，也未曾出手伤过他。郁驰烨记得，那日沈眠扬言要立颜景出为后，易川的剑都捅进他的脖子了。

沈眠也没对易川做些什么。

而且，沈眠此人对姑娘们，总是抱着“同情”，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柔和，而不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地位，对着女子的施舍。

沈眠曾说过，他们两个是一类人。

而如今看来，沈眠也许同他一样，不过是带上了一层面具。

想到这里，郁驰烨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短短几个月与沈眠来的亲近。

忽的，一只手从背后出现，拍了拍郁驰烨的肩膀。

郁驰烨面色一厉，猛的回过头去，以手化掌擒住了身后之人的咽喉。

“诶诶诶，王爷，别动手，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郁驰烨神色松了松放开了手。

颜景出揉着被掐红的脖子，无奈道：“您这下手也太狠了。”

郁驰烨刚刚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眼神中的戾气泄露出来，带着无尽的冷意，几乎要将颜景出置于死地。

“你不是应该在准备会试，怎么会在这里？”郁驰烨揉了揉因太过用力而犯疼的指尖。

“读书也不是天天读的，这不七夕，出来放松放松。”

颜景出动了动脖子，发出了清脆的两声响，疼的他嘶了一声。

“不是我说，您这是心情不好，还是遇见什么事了？”

“下手这么狠，还好我出声快，否则怕是得命葬当场。”

郁驰烨看向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沈眠丢了。”

“啊？”颜景出没大听清。

“本王将沈眠弄丢了。”

颜景出闻言愣住了：“小陛...”

他刚要出声，余光瞥到周围的一圈人，连忙又压低了声音：“不是，小陛下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丢了？”

郁驰烨垂下眸子看着颜景出。不知道是不是颜景出的错觉，他第一次在郁驰烨黑亮的瞳孔中看到了无措的情绪。

这本不是郁驰烨应该出现的情绪，即使丢了一个沈眠，但他依旧可以再造一个沈眠。

他有这个能力。

不过现在，郁驰烨只觉得心有点儿慌。

就是那么一晃神，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人就那么不见了。

颜景出看出了他的不安：“王爷你别急，派人去找了吗？”

郁驰烨点了点头。

他闭了闭眼睛，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因为一个人而有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这不应是墨燕摄政王应有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今日他也放下了一些东西，回归了郁驰烨本身，而不是那个必须得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而现在，摘下来的面具，必须要带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眼中的情绪一瞬间消失不见，深渊似的眼睛刻在书生式的面容上，旁人半点儿也窥不见。

他又变回了那个身居高位的摄政王。

出现在郁驰烨身上的温和与善意被他掩盖的分毫不剩。

那是权势与计谋所塑造的无情与冷漠。

捻了捻指尖的玉扳指。按照前世记忆，沈眠是会出手杀死他的，如若今日沈眠消失，对他而言不是没有好处。

他大可以将这个名头安在北齐身上，借由此，军机处的出现今晚更加合理。届时他便不必等待北齐来犯，便可以提前出手。

郁驰烨冷冷的想着。可是另一个念头不可自控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那是独属于郁驰烨的想法。

可倘若现在的沈眠，不会杀他呢？

现在的沈眠不同于上辈子的残暴，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有迹可循，甚至有些还能帮到他。

沈眠虽看起来残暴，但郁驰烨见到过他脆弱的模样，知道他为何如此。

他真的要放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