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驰烨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情绪中抽出来了一些。他抬手摸了摸沈眠柔软的发顶。

“眠眠，放心，我没事，我没事。”

他反复的强调他没事，让沈眠不要担心。可是沈眠离他那样近，又怎能感觉不到他的颤抖。

郁驰烨的情绪波动顺着系统传来，到沈眠这里变成了愉悦。

若是平时，沈眠很乐意享受这极为难得的快乐。但此时，他却觉得这愉悦来的让人恶心。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屏蔽了系统。

现在的他，已经做不到在郁驰烨痛苦的时候，心安理得的享受愉悦了。

沈眠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郁驰烨腰间的脊骨。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抬头看着郁驰烨。

现在的郁驰烨不需要他来多安慰些什么，只是需要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郁驰烨理了理沈眠垂在身后的墨发，柔软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不少。

“眠眠，那个时候先生跟我道歉了。

他说，他本来是可以赶上的，本来是能够阻止这一切的，但是他来晚了。

当时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后来我才知道，彼时的先生已经进入了户部，而此番来到地方，只是因为和当时的陛下吵了一架，这无疑是降职。

先生自然是不乐意来的，一直拖到了不得不来的最后一天。

可我并不觉得是先生的错。

是先生将我从死人堆里抱了出来，是他将我母亲的头颅带回，也是他，带着人将我郁府两百口人一一下葬。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他就是上天来救助我的神明。”

“可先生不那么觉得。先生从心底与我有愧，对我好的出奇。也多亏了先生，我才能从那种不人不鬼的状态中走出来。

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本来平平无奇的小县城在他的治理下日益富庶了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户部官员亏空，先生要调回京城。

他本来是想带着我去的。

可是我觉得先生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我本就不曾怪他，更不愿意成为他的拖累。

先生曾说过，有几分才能的人，既能入世，又可出世。他自然可以事不关己的找个清净的山头隐居沽名钓誉，可他觉得自己得做点儿什么。

这天下之间，总有他要去做的事。

他希望墨燕海晏河清，山河永驻。

只是唯一一次的任性，便导致了我的悲剧。

先生也许没这么觉得，但我看的出来，那个时候的我，只是先生的负担而已。

他看到我，就不得不面对自己曾经的失误。我就像是一个旗帜，时刻的提醒着先生因为一念之差，导致一个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活下去的能力。

我就是先生心头的那根刺。

即便如此，温柔至此的先生，还是想要负担起我的一生。

我不乐意。

于是我拒绝了。

我想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他的身边。

告诉他，我可以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靠着父亲留下来的积蓄，我一路考过了乡试、会试，直至进士及第，同韩枫一起拜入先生门下。”

郁驰烨的目光有些悠远。当初他刚刚进入官场的时候，意气风发一日看尽长安花。

本以为这会是他人生新阶段的开始，却没想到，只是落入了又一个深渊。

“我想成为像先生那样的人。

也许我没有先生那样的力量，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哪怕我能多救到一个郁驰烨也是好的。

少年热血裹裘花自是称不上什么错处，但那个时候的我显然还不知道过于强硬的行事风格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只是想着，能再多救一个人，多救下一个像郁驰烨那样的人。

然而，太过于锋芒毕露，是会招致杀身之祸的。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人。稀里糊涂的便被压进了天牢。

他们说，我是百花楼的人。

说我包藏祸心，会威胁陛下的统治。

可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百花楼是什么东西，更别说加入它了。”

“我知道这是诬告，我还天真的以为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我一定能从天牢里出去的。”

“最后，我真的出来了，可是却不是因为真相大白。

而是，先生替我抵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