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将戏 > 第9章 chapter 9

第9章 chapter 9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是杭城前任行政长官傅锦河死后的第八天。

没有傅锦河的牵制,张瑞霖的所作所为更加猖狂。几日之内那群流氓兵痞便在他的指示下扫荡了大半个杭城。青壮年在父母妻儿性命的要挟下去了傅家大院站岗,年轻貌美的姑娘被强行拉去“配婚”。全城上下的大伙儿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将希望寄于上天,盼着老天爷能开开眼降下一道天雷辟死那不干人事的孬孙。

杭城的大事不是发生在傍晚就是在清晨,一大早就有消息如惊雷般把人们从梦中炸醒——与张瑞霖僵持数日的古君戏班终于松口,梅九亲自应下张瑞霖那出园唱戏的要求。

人类的本质就是喜欢看热闹,消息一传开,古君戏班大门口便里三外三层围了很多人,都在好奇是什么能让规矩为上的古君戏班破例。梨园里同样也不安宁,大伙儿纷纷揣测班主的用意,可是一无所获。

在这里外都是一片骚乱燥动的气氛中,戏班班主所处的院落反而显得格外安静。

“九儿。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老生慢慢捋着花白的胡须,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梅九平静地点头,说:“一直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狗贼想听戏,那我就给他唱!”

素白的衣衫使得梅九看上去身形更加单薄,但他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仍然不灭。

“师父,戏中的剧情结局大多都是幸福美满的,唱久了就会临进那虚无缥缈的梦境里无法醒来。我曾想过,我虽为男儿,可蓄发扮旦角的时间一长,连我自己都会恍惚。我爱的人为了杭城百姓死在枪口下,我却被束缚在小小的戏台上,一遍一遍地唱着别人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对如此现状无能为力……”

“所以呢,你是后悔跟着我唱戏还是后悔当年是古君戏班把你捡回来?”老生打断梅九的话,言语间隐隐带上愠怒:“古君戏班是容不下你了吗?”

梅九挺挺跪于老生面前:“师父将我养大,戏班于我来说就是家。梅九这辈子从未悔过身着粉褶花裳,只是恨自己过于软弱,不能光明正大的与贼人对抗。世人皆言戏子媚骨,我偏要向世人证明戏子亦有□□脊梁!”

“梅九唯恐自己所做会牵连戏班众人,但无论是为国为家,于公于私,这仇梅九不得不报,在此梅九恳求师父开思,允梅九离开戏班,让大家不再因梅九所做而受牵制。”

“……傻孩子。”老生伸手想扶起梅九,但梅九犟着不肯站起来。“你……唉”老生无奈地叹气,而后又正色道:“九儿,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师傅给你把场。”梅九红了眼眶,俯身郑重地拜下。

“小九,你就这样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老八把梅九送到门口,仍有些不放心。

“师兄,我就唱个戏而已,用不着这么担心。”梅九笑不得。

“只是唱戏?你跟师父说了什么,你拿的全是武旦的行当。”老八对自己小师弟的心思一清二楚,大概能猜到也要干什么。

梅九掂了掂手中那杆长枪,眉眼上扬,推着老八的肩膀往回走:“师父正在找你,快去。”

“……”老八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梅九满目的笑意终改口道:“师娘包了你最喜欢吃的汤圆,早些回来,别让她等急了。”

目送老八的背影转过拐角,梅九挂在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素白的面上不见悲喜。

厚重朱门缓缓打开。阳光洒下,照在那个瘦削的身影上,闭园一月有余的古君戏班重新开张,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出班唱戏的仅有梅九一人。

“九哥儿,慢些。来,东西我提。”前来接应的人长得尖嘴猴腮,一脸假兮兮的殷勤使他的面目更加丑陋,梅九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去不忍直视,偏偏对方是个话多嘴碎的人,一路上絮叨叨根本停不下来:“我家大人听说您要来,特意一大早就侯在正堂里了,就等你去了。”

梅九哼笑一声,任对方继续说些废话。

“宅子有些大,您要去哪儿给我说,不然会迷路的。”梅九闻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傅家的宅子他熟得跟在自家戏园一样,闭着眼走都不会迷路,还带路,这群外人恐怕连茅厕在哪儿都不知道。但梅九表面上仍带有浅浅的笑容:“有劳了。”

两人层层穿过戒卫森严的门廊弄堂,在站岗的警卫中,梅九看到一大半都是眼熟的面孔。

傅宅里有一个小型戏堂,就在中院的西北角。傅锦河带梅九来过很多次,梅九在那小小的台上为傅锦河一人唱过戏,舞过枪,他们也在红幕后,妆镜前做过一些让人想起来面红耳赤的事。因此梅九对戏堂的每一处构造一清二楚,故当带路的人绕过戏堂将梅九带到一处厢房里时,梅九反而有些惊诧。

“大人,九哥儿来了。”那人通报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梅九眯了眯眼来适应骤然变暗的光线,这才看清屋中的陈设:两侧墙边的置物架上摆满金玉铜饰,而原本放在架上的书册画卷乱七八糟地堆在墙角,任爬虫蚂蚁在上留下黏腻恶臭的黏液。窗边的矮榻上放着一张黄梨木桌,劣制的绢花假梅插在彩瓷瓶中,本意是故作高雅,却宛若东施效颦般庸俗可笑。

张瑞霖懒洋洋地卧在软椅里,被傅锦河折断的胳膊还挂在胸前,左手笨拙地拿着银匙搅动杯里的浓茶。身边还站着一个配枪的警卫,身形魁梧,在屋里投下一片阴影。

“来来来,快坐……”张瑞霖把梅九从头到脚细细扫了一遍,啧啧赞道:“远看就很美,近看更是俊俏,只是衣服太素,今个儿晚些我让人去铺子里扯几匹缎子做些衣裳送你。

梅九抵嘴浅笑:“张先生客气了,不知先生打算何时听戏?”“不急不急,”张瑞霖笑眯眯地想去拉梅九的手,但被梅九不动声色的躲过。“我让厨房那老太婆送了些点心,吃些再说。”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敲了两下,一个中年女人端着托盘进来。

梅九一顿,别人暂且不说,张妈肯定认识他,万一……

张妈仅是淡淡瞥过梅九,佝偻着腰将托盘里的粥碗摆上桌。

张瑞霖把银匙探进了碗,又拿出来仔细端洋一阵。

梅九轻笑:“大人真是谨慎。”吃个点心还要装模作样试毒,你怎么不像晚清皇帝那样专门我个试菜的太监候在身边。

张瑞霖的心思全在梅九的身上,完全没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必须得谨慎些,以防万一。”

原来你也知道这世上恨不得把你五马分尸的人有很多。

张妈又取出两柄木勺放在碗里,递给梅九时那只布满皱纹的大手虚掩了一下碗口。梅九心领神会,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张瑞霖狼吞虎咽。

“你怎么不吃?”瑞霖还有空“关心”一下客人。

“不了,”梅九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吃太多甜食对嗓子不好。”

戏堂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一推开门灰主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打喷嚏,梅九皱眉翻出一条布帕抹去梳妆台上厚厚的灰尘,使那张木桌显出一些本色。

里衫,外裳,头冠……一件件沉重的行头披挂上身。“锵——”精铁铸成的长枪杵在青砖地面上,金石相撞发出的嗡鸣声在狭小的屋内回荡不息。梅九看向挂在墙面上的镜子。镜中人一袭金绣红缎袍,同样有红色点饰的头冠衬得他的脸更为苍白。

梅九这次没有上妆,他听老人说人死后会保留生时最后一刻的样子,他怕上了妆锦河认不出他。梅九搓了搓有些僵的脸颊,扯出一抹笑容。他带了点私心,上台前,他将傅锦河送他的那支玉簪别于发间,隐在层叠的银花中,却仍含有温润的光芒。

“杨家将岂容信口贬,天波府宝剑埋尘锷未残……”没有小鼓锣镲齐响,也没有二胡管弦悠扬,只有梅九空灵的戏腔响彻戏堂。

长枪舞动,袍摆飞扬,轮转出“呼呼”风声。

小小的戏堂里坐了两三排人,除了张瑞霖和他的警卫,剩下的全是些凑热闹的流氓。张瑞霖依旧卧在椅子里,半阖着眼看向台上的人影,莫名感到有些困倦,但也没怎么在意。

那个高大的警卫如门神般守在门口,本来这种无聊的事不该是他来做。可张瑞霖进城时只带了十二个亲信警卫,军队连同军中的副官都驻扎在城外,没想到那个傅锦河一口气干掉了十一个弟兄……警卫非常烦躁,看着戏台上正在舞枪的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他不怎么懂戏,具体也说下上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金属枪刃在灯火映照下闪出一抹亮光。等等,警卫猛的反应过来;枪!就算是唱武旦,也不该拿那柄长杆虎头枪,是拿错了?

当然没错。“宁用破不用错”的规矩戏班谁人不知,可梅九今日特意拿得就是这杆枪!

“大人当心!

惊呼声炸裂开来时,台下听戏的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犹如慢镜头,刻在场中每个人的眼底。

梅九几个踮步扑向台下,手中的錾金虎头枪疾如飓风直指着张瑞霖而去。张瑞霖瞳孔因惊惧而放大,受伤的右臂和酸软的四肢限制住他想逃离的步伐。

尖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和两声枪鸣同时响起,梅九的脸侧溅上点点红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梅九的左肩和腹部出汩汩鲜血,可手上的劲儿却半分没卸。他的浅色眸里混着仇恨和悲哀,但更多的是一种能让人肝胆一震,心悸畏惧的光。就在几日前,张瑞霖在傅锦河眼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光彩。

“我说过,古君戏班再次开园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作者有话要说:别走,还有尾声!

相信我,是HE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