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要起了?”铃铛带着朝气的声音在帘章外响起。
真是个能干的小姑娘,顾昭昭长叹口气,如今她住的院落位于北面背光,冬天更显阴冷,那怕洞开的大门已经掩上,但是外面冷峭的寒风早侵了进来,再兼外面又闹腾。
顾昭昭也没了心情睡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天她的瞌睡睡足了。
“嗯,起吧。”
热被子窝里滚出来,顾昭昭被冷的打了个哆嗦,手一刚伸开,绵绵就带着个小丫鬟手脚麻利的给她把秋装穿上。
里三层,外两层,最后在套上间镶了毛茸茸白洁兔毛的夹袄。身体有了衣服保护,顾昭昭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美滋滋在边上等身铜镜里瞧了瞧,这可是全手工制作的呀,手拂过衣角刺绣暗纹,心情越发美了起来,赞人的话更是毫不吝惜。
“绵绵,手就是巧。”不然这衣服,让她自个来穿戴,实在也是有点难为人的。
到底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本来性子就内敛,这会儿得了姑娘一句赞,脸一下红了,又羞,又高兴,好似心里更喘着只兔子似的。给人带压裙角的佩玉的小手都打着哆嗦,不过转眼渐渐镇定了。
等到顾昭昭就着小丫鬟们端来热水洁了面,小姑娘便取了把檀木梳心情雀跃的势要给自家姑娘梳个极好看的发型。
顾昭昭也任由她发挥,可不,要是没有绵绵这个可靠又可爱的大丫鬟,她和她这头好不容易得来的云鬓秀发可如何是好呀。
半刻钟后,铜镜里便出现一个貌容精致,气质懒散的姑娘。
看似温和,上挑的凤眼,睫毛浓密,眉目流转不经意间又带出冷漠,轻垂看人很是目下无尘。
好一张高高在上,姝丽厌世脸。
顾昭昭将脸微扬三分,更绝了,当下喜的不行。
这是一张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脸,是的,以往。
比起前世那张自带无辜气质小白花脸,她更爱这张嚣张跋扈脸。
顾昭昭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摸了摸自家现在的脸。她估摸着自己是太拼了,连着三天没休息,恰逢项目一交接完成,听到能拿到的提成,那可是整整快七位数了呀。
心头气一松,又一兴奋,最后便是一阵心悸,眼前一黑。
好似电脑关机,人再重启开机,就成了大宣朝定安侯家的姑娘。
哦,不对,是东昌公主。
至于这边小姑娘是怎么没的,想起脑海里残存的那些记忆,顾昭昭脸上的笑不免顿住了。
“姑娘,刚调好的蜂蜜水。”眼见绵绵被夸,铃铛也不甘示弱,姑娘自打醒来后早上便多了个习惯,爱用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还未进前屋她便让小丫鬟去了茶水间点了红泥小炉,早早烧上一壶热水。姑娘起来,这会儿正当用。
被唤回神来的顾昭昭,这会儿已经坐在雕花梨木圆桌边,伸手接过杯盏,深秋初冬时节,早起喝上这么一杯热气蔼蔼的蜂蜜水,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
“呼,我们铃铛也是个能干的。”得了人贴心照顾,顾昭昭也赞道。何况她说的也不错。
这的确是个能干的小姑娘。
自打宿云院被禁了足,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除了送吃食用具的,其他人也不得进。
明明墙角相连的深宅大院,硬生生的成了孤悬的小岛。
人嘛,都是看个眉眼高低的。
本来定安侯府谁不知道宿云院的大姑娘不得侯爷喜欢,如今又闹出那等事来,给他们侯爷,侯府丢了那么大的人,侯爷勃然大怒,关了人禁闭。
管事的又是夫人,这般一来,每日按着吩咐送些紧要的东西过来,其他的想要,少不得要费大功夫才行。
顾昭昭不免想到原身,一个固执,缺爱,捧着一颗心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倔强傻姑娘。
倒也不是什么人陷害,不过是一场荒诞,赌气的跳水,最后没有如愿以偿就算了。
还落的一场笑话,众人嘲笑。
偏又是这样的天,身边没个贴心的长辈,一场风寒,还是有些主见的铃铛领着绵绵瞧着不好,费心使了银子好不容易要了些红罗炭和生姜红糖,这么灌着好似把人熬了过来。
得了夸奖小姑娘眼睛越发湛亮了,挺起胸脯,故意睨了眼一旁的绵绵,像只斗赢了的大公鸡,得意的厉害。
顾昭昭把这一切不动声色收入眼底,嘴角轻轻勾起,又啜了一口蜂蜜水,真活泼,还可爱。
眼见卯时都要过了,早食还没人送来,想到韵光院那边,铃铛心头有了猜想,不免又气又恼,那怕顾着二姑娘,但是府里终共主子就这么几个,再如何也没有饿着主子的道理。
何况这些日子,自打姑娘醒来,可不吝惜银子,她们手里有了银钱,那天来送饭的不是绞了银子的打赏。
“这起子小人。”
铃铛低声骂着,坐着又灌了杯热水的顾昭昭,没有成功压下饥饿。迟迟没有供奉的五脏庙,翻山倒海的闹了起来。
这声音会传染,紧接着身边铃铛,绵绵,还有怯懦挨着屋脚站的几个小丫头,肚子都叫了起来。
一时众人脸都红了,头低的恨不得最好埋到地里。
顾昭昭一声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快快别恼了,来,一人喝一杯热水,那怕吃的没有,好歹也哄哄肚皮。”
说着笑着,捡了桌上的茶杯,每个杯子注满了水。杯子不够,几个小丫头就三三两两便用一个杯子。
这边顾昭昭她们刚用热水哄完肚子,突然外面院门就传来响声。
原先在屋里躲懒的大丫鬟并着几个零星小丫鬟一下全冒了出来。
从原主住进定安候府后,候夫人,也就是原主的继母,为了显示关爱,给宿云院这边伺候原主的规制,一共是两个嬷嬷,四个一等大丫鬟,六个二等小丫鬟,四个留头没两年的跑腿小丫鬟。两个搬扛健妇。
原主闹事被罚禁闭的那天,身边忠心得力的嬷嬷正好出府办事去了。留在身边的不是定安侯府的家生子,就是外面采买来刚提拔上来的丫头。
没有个压得住的管事人,她这里便乱了起来,最终分成两派,如不愿烧冷灶多在屋里躲懒的家生子出生的婢女。
还有便是像铃铛和绵绵一样,外头采买来,一步步提到大丫鬟,和更是愿意好好干活的丫鬟们。
顾昭昭正想着事,就见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梳着双丫髻,容貌清丽的丫鬟,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原主四个大丫鬟之一。
“姑娘,梅红姑姑来了,侯爷下令解了你的禁足了。”
她刚说完,就见一个估摸二十,梳着妇人发髻,气质沉稳的姑娘走了进来。这丫头又忙转头殷勤一叠声唤着姑姑,恨不得鞍前马后。
不等此间主人顾昭昭出声,夫人院里这位梅红就顺着那大丫鬟坐了下来。
顾昭昭挑眉,看来这位梅红姑姑也不似她样上带出的沉稳呀。
“大姑娘,给您贺喜了,夫人眼见着这日侯爷心情极好,特意为你求了半天情,惹好不容易才让侯爷同意提前解了姑娘的禁足。如今姑娘总算可以自由出入了,碰巧今天是二姑娘及笄,来的客人不少,临安王也回来。”
说完,果然见大姑娘抬头看着自己,嘴角轻翘。只继续温声的道:“到时候侯爷要忙着招待开国郡公府的老太太,还有公爷。您有什么事好好和临安王说,可不好再斗气了,不然生叫夫人挂心。”
顾昭昭只点点头,便不在说话。
梅红虽觉的今天大姑娘有些奇怪,难得没像个炮仗一样,又吵又闹,不过眼神瞥了眼桌上零散摆着的杯盏,心里便有了数了。
这估摸着是饿了肚子,吃了教训,所以难得安静了不少呢。
心头记下这一处,到时候好做无意透给夫人听听,也当讨个喜。
当下便不大在意,今天可是她们二姑娘的好日子,这么露脸的事情,她可得赶回去前面伺候。
等人走了,顾昭昭又叹了口气,若是原生那个小姑娘还在,只怕心头又要气的不行吧。
什么叫做今儿侯爷心情极好,可不就因为是二姑娘的及笄礼。又暗示人家今天来为二姑娘庆贺的非同一般,比如还有临安王。
啧啧。
她这边还没琢磨完,就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挽着个包裹,急匆匆的进了来,瞧过来时眼里全是担忧和慈爱,看到人好好的,这才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