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佛法《华严经》中有言:‘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虎口’正是因此句而设。凡是身上流着魏氏血液的人,到了祖宅都要先到‘虎口’生存。这个族规,是不是很可笑?”
威严有力又有些沧桑的声音,出自一位老妇人口中。
她微眯着眼,上颊严重凹陷,白发稀疏,持拐杖的手背粗糙的像老松树皮。
这城寨是魏氏祖宅?
“不是在诚州吗?”
“哼!魏老太爷还早就死了呢!还不是在这里活的好好的!”
“前辈,……”
“不知道!”
成如:您要不要先听听我问什么……
屋子后堂,是正常的起居摆设,老妇人带着四位持鞭娘子一同住在这里。
成如匆忙看过一眼,便被人用鞭,赶了出去。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入乡随俗”的学着别人捡了些枯草垫在墙根,与蛛网为邻,又将身上赭色外衫挂在断垣上抵御灼烤的骄阳。
此刻将手臂枕在脑后思索:不知道丁一有没有跟着进城?
这个隐蔽的山坳,好似独有一套防外人进入的体系,希望他没事。
新人的前两日,必不可免要经历“老人”的轮番“骚扰”。
经过成如观察,这里的人每日吃的,大部分是如浮萍一般,绿色的菜汤;再有力气的人,也蔫了。
万幸他是这些人里年龄教大的,又存了些体力在身;在这里生存,起先难度并不大。
还以为今日会风平浪静,没想到又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晃!
成如坐起身喝道:“出来!”
灰扑扑的少年背着手出现,成如看着他的脸,想到这里只有一口水井,喝个水都要去抢去斗,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洁净问题。
他继续凶神恶煞道:“什么事?快说!我还要休息!”
少年,递过来一个破掉的碗。
“什么?我身上又没铜钱。”
“蠢驴!这是吃饭用的!”
少年扔下物什就跑了,被骂的成如都来不及教训他。
他接连两日都只吃了一顿,每次都是用大草叶接了点汤。
少年去而复返,将身子藏在墙后,露出一个头说:“喂!你不能再用叶子了,我们大恭还要用呢!你太恶心了!”
到底谁恶心?!
成如瞪了少年一眼没言语。
“喂!蠢驴!你原来是公子哥吧!我看你每日都要净面,告诉你一件事!之前有个人,受不了这里,投井了呢!”
!!!!!!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哈哈哈!吓死你!是半个月前的事!不过,我们怕水臭了,马上就把他给捞上来了!”
成如平复心情,端视少年:“你在这里多久了?”
既然是为了进行所谓的“认祖归宗”的“洗礼”,锻炼、筛选他们,那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不然,人都死完了,对他们有何意义?
“快一个月,对了!你的身手打不过祖母手下的人吗?”
祖母?
“屋中的前辈是祖母?她住在这里管理我们?”
“大概是吧,我们都猜测,杀了那四个人,就能出去了!”
成如沉吟片刻,继续问:“你是魏家哪位老爷的孩子?”
少年突然有些扭捏着说:“我也不知道,掳我的人,说我是魏家子孙,叫我三十三公子。可我只享受了一天公子生活,就被扔到这儿了。”
三十三……我是三,额……真多啊……魏家的男人都是种马吧……
一天,“三十三”在助威:“打!打!打死他!”
院中有两个如他一般的少年,你推我搡,厮打在一处。
其中一位,趁对方不备发了狠,咬住了对方的脖子,场面顿时变得血腥!
成如上前劈在发狠的少年后颈,用腰带勒住喷血的地方。
不要死!
少年无声倒在成如怀里。
人群中一个女声响起:“不必管!他本就发着温病,活不长!四十七是在帮他!”
成如看着用破布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问:“真的,活不了吗?”
女孩儿嗤笑一声,带着几个男孩儿走了。
成如望着这里唯一的女孩儿,问:“她是谁?”
三十三好奇:“谁?荷花吗?”
“你果然知道她的名字。”
“哦~我们七个原本住在鹤温县的养济院,一起被抓到这里。我们从小长到大的,我当然知道她的名字。”
京城外,京畿各县的养济院?
公主母亲说过,魏云章将私生子都扔到了那里!
“你们都是同胞!怎么能自相残杀!”
不对!
当秩序失衡时,没有人会恪守伦理!
这三十多人,从小就经历过优胜略汰,回到“家中”还要如此!
他们还都是孩子!
魏家掌权者,真够恶心!
被“淘汰”的尸体很快被处理,“虎口”里的人很快就忘记了那个人。
“你和其他宅子里出来的不一样,长得好看,会功夫,不怕脏,还大方……”
年纪最小的孩子不过八岁,他正掰着手指头数成如的优点。
三十三和荷花就在不远处,偷偷观摩成如给小孩子擦脸。
成如一边擦一边在心中默数“虎口”中的人,有六个如他一般是在家宅里长大的。
剩下的,出自其他畿县的养济院,各自肩负保护各自的小团体。
局面暂且算相安无事,保持着平衡。
第七天了,成如的双手都被蚊子饱餐过,他到了极限!
让他不能忍耐的还有昨夜发生的事!
六个“公子哥”,竟对荷花行不轨之事!
荷花同行的少年们和成如赶到他们的“领地”时,荷花衣衫不整,埋头在干草堆里,低声哭泣。
“禽兽!快放了荷花姐!”
“哈!小屁孩!你敢骂本少爷!想死!”
成如冷似冰霜的脸,隐在少年们身后。
众人只听到一句男子的寒声:“欺辱同姓血亲,你们当真不怕报应循环?!”
“说什么!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本就呲牙咧嘴敌视对方的少年们,愤恨的将拳头挥他们!
两边的人马就此展开了不躲不闪,没有任何套路的,挥拳博弈。
其他“阵营”里的人,有看公子哥们不顺眼的,也来加入了打斗。
彼时已是黄昏,打到后面,漆黑一片,仍无人收手,混战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拳头!虎虎生风!就是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撞身上了,撞得我晕头转向,磕掉了半颗牙!唉!”
三十三来找他,就一直絮絮叨叨昨晚的“战绩”。
成如让他省省口水,他说:“没事!刚好你这儿离井口近,我先拿你的碗去弄点水。”
去打水的三十三很快就回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完了!完了!”
“怎么了!”
“完了!”
心里不踏实的成如不再倚靠墙根,而是赶忙和三十三一起去了井边。
“你看!这轱辘!这桶!没有绳儿!怎么打水!妈的!谁啊!想渴死我们!”
成如悚然看向“公子”们的位置。
这里没有刀剑棍棒,没有毒药,少年们肉搏很难杀人。
之前死掉的十几人大多是被扣下来的墙石砸死的,对此,几个团体都对各自的断墙严防死守。
井绳虽粗,却仍能一用!
成如直接去了昨天“战斗”的地方,发现六个公子哥儿都不在。
“去你们那儿!”
“我去找你不过半个时辰!他们肯定都好好的!”
“去看看!”
出自鹤温县养济院的孩子们,一直占据离成如最远的西北角。
本就萧瑟的地方,此时变得血腥恐怖,让来人一眼便知,这里经历过残酷的厮杀。
周围零星几个人,他们既没有帮忙也没有欢呼,只是表情木然的面对这个场面。仿佛他们眼中是产生了幻觉,这地方已不是人间……
几个尸身中间,少年们被鲜血刺激着,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女孩儿荷花手中紧握石块,发丝上的血珠滴落,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三十三看到井绳出现在地上其中一个人的手上,咬牙切齿得说:“是他们!他们竟真的想杀我们!”
事实的确如此!
被围殴到筋疲力竭,狼狈不堪的他们,居然在休息了后半夜后,还能爬起来动手!
可就算大家吃的一样,公子哥儿们的身体还是比不上,被放养的少年们。更何况,少年们早就在身下藏了石块!
瞬息就结束的反杀,甚至没有引来全部的人。
成如看着胜利者姿态的荷花,想到了公子哥儿们在昨天争吵中说出的只言片语;或许这女孩儿并没有真的被□□,并且她很可能真的是自己去的对方阵营。
是受够了这个地方吗?
就算不被杀,早晚也会病死。
不破不立!小姑娘大胆想了,又大胆做了!
先是故意引起众怒,让公子哥们被打,让他们受伤,心存怨恨;然后自然是冲动之下的准备不足,对上“只欠东风”的他们!
痛快过后的女孩儿,舔了舔嘴唇,对众人说:“这些家伙享受了很多荣华富贵,比我们可幸运多了,死了也不可惜!从来都没有吃饱穿暖过的我们,才最应该是‘虎口’中活下来的人!”
断墙外有人动了动动身形,问:“没了他们,我们还有二十四个人,族中会留下这么多人吗?”
荷花发狠的问:“难道真的要杀到最后一人?不可能!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挟持庙屋里的人!一起去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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