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几人齐聚栾云锡卧室，能被派进来的都是各位大臣手下的顶尖高手，又有保护栾云锡的职责，武功都是不错的。

栾云锡也没有点灯，而是趁着夜色打量来人，先验了他们手中的令牌和手书，确认身份无误，才安排他们做事，“我府中出了些小问题，我暂时不想用自己的人，要你们帮我查一个人。”

“主子吩咐。”几人跪在床边，静候命令。

“我院中新来了一位夏厨娘，你们替我查清楚她的底细，看她与我夫人到底有何关系，还有我夫人，此刻在哪里？为何离家不归。”

几人疑惑互相看了看。

“怎么了？”栾云锡目光一闪。

“启禀主子，许是下属们一直跟随自家大人，对摄政王府的事情不熟悉，属下等从未听过主子娶妻，更不知夫人二字从何而来？”从明面上讲，摄政王确实从未大张旗鼓的娶妻，更没有人知道摄政王的夫人到底是哪家女眷。

栾云锡许久没说话，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月色下的玉石，许久，直至跪地的几个人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太孤陋寡闻了，甚至有人开始苦苦思索，终于想起来确实是有类似传闻来着，说是摄政王娶妻了，只是既没人参加过喜宴，也没人见过摄政王夫人的真容，至于姓氏名谁，就更是无人知晓了。

下属刚要解释，就听到栾云锡闷笑起来，似自嘲，又似明白了什么。

“原来根本就没有夫人……”

众人也不敢吭声，静静的等候着。

“给我查！出去让你们大人也一同查！搞清楚府中人人皆知，甚至我都有印象的夫人，到底是什么人物！”栾云锡似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

“是，主子息怒，身体重要。”几人连忙俯首。

栾云锡只觉得脑子突突的疼，连忙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一点小事，倒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几人哪里听不出栾云锡语气下潜藏的惊涛骇浪，若是真有人骗了摄政王，他必将这惊涛化作实质，淹没那些敢于欺瞒耍弄他的人。几人连忙俯首，便是摄政王失去几年记忆，也依旧是带着爪牙的老虎，虎须也不是能轻易去捋的。

栾云锡的脑袋又开始疼了，没有傅空青在一旁扎针，栾云锡直至早上才沉沉睡去。

清晨，栾云锡根本没能起床，丫鬟来送早饭的时候，才惊觉栾云锡不对劲，连忙叫来了住在最近处的傅空青，傅空青给栾云锡扎了几针，才无奈道：“你既然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叫我呢？我就住在你旁边的院子里，本就是想随时照看你的伤势，你这般客气，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栾云锡脸色还是有些惨白，闻言笑了笑，“师兄，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是怕打扰你所以不叫你来诊治。”

“你就不该多疑多思，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还想去上朝，那需要耗费多少心神？”傅空青忍不住抱怨。

“师兄总说我多疑多思，可这世上人从来只能信自己，不自己掌控全局，就会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如何能安心？”

“所以说，你们这种人最累了，每天要想那么多事情。”傅空青叹息。

栾云锡道：“还是师兄闲云野鹤，能得自在，我是不行了。说来，师兄虽然下山行医，但突然来我府中，是知道我受伤特地来帮我的吗？”

“倒也不是，我是揭了皇榜，然后……”傅空青顿了顿，“然后遇到了你夫人，他说是给你找大夫，所以我就来了。”他是不是答应过进宫的事不说的？这也不算说吧，栾云锡也不知道他进宫。

“这样啊！”栾云锡笑了，“师兄可否说说，我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也好猜想一二。”

“反正不能说是艳绝天下。”傅空青还记得栾云锡随口说的那些，“就是清秀。”形容夏越，唯有二字。

“清秀佳人啊。”栾云锡呢喃，意味深长。“师兄，世人多深沉复杂，特别是朝廷上，你也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了。”旁人说自己是我夫人，你就还真信了，他若真要娶亲，不说十里红妆，大宴三天，也绝不至于让夫人如隐形一般，外人都不知情，此事内情只怕很是复杂，师兄所见的人，也未必真的是他夫人。

皇榜，夫人，皇帝。

栾云锡眯起了眼，说不准这件事到最后，还是小皇帝搞出来的。

“你好好休息，今天不许出门了。”傅空青收拾好医箱。

“师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功名利禄，金银珠宝，或是其他的什么，直接跟我开口说，我必全力替师兄实现，万万不要求助于旁人。”他能信的人不多了。

傅空青笑了，“自然，若有需要的，我会开口。”

“好。”栾云锡也笑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栾云锡才在院子里坐坐，正巧看到夏越指挥着丫鬟往屋里送饭菜，见到他也不惧，反而上来打招呼，“早啊！”

“你应当叫我主子。”栾云锡虽然病了且坐在椅子上，但是气势两米八。

美得你，夏越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是恭敬的行了个万福，甜甜道：“见过摄政王，今日风和日丽，摄政王可要去看花？”这话，他当年为了避开栾云锡说过，他那时候不愿跟他多接触，巴不得他早早离去，所以这也是他当年的原话，他想用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语，让栾云锡生出熟悉之感。

栾云锡有一阵恍惚，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最后也没恍惚出啥新鲜记忆来，反而让他肯定了一点，他确实是曾经跟这个厨娘接触过的，这种熟悉感，不似作假，应该就是如郝侍卫说的，这个厨娘本身就是他曾经厨娘又跟他那位所谓的夫人相熟，才会如此。

栾云锡暂且放下那熟悉感，转而道：“怎么？夏厨娘就这么不想让我吃你做的午饭，这个时候赶着我去看花？”

夏越一噎，这个时辰确实不太对哈，只能干笑两声，刺激记忆失败。

……

栾云锡如今并不能时常上朝，只是两三日去一日罢了，便是如此，栾云锡也把朝堂的事情摸得差不多清楚了，并且跟朝中熟悉的大臣有了联系。

这日下朝之后，栾云锡没有回府中，而是去了附近的酒楼，还是京城好，虽然七年时光转瞬即过，但街头巷陌，似乎还是旧日模样，只是人多了些，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或许感触不深，但对栾云锡来说，这就好像某一日起床，突然发觉大街上繁华了不少，差异还是很明显的。

“摄政王。”几位老臣走进房间，看到栾云锡正坐在窗边望着街道。

栾云锡回过头来，“坐吧！”

“摄政王可还安好？”众人最担心的就是摄政王的身体，这一个月以来，摄政王深居简出的养病，就是偶尔出现在朝堂上，也是难以接近，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就这两日摄政王才联系他们，并在今日要他们于酒楼一聚。

“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如今，便是傅空青，也不好说他头伤未愈，只是记忆，还是缺失的。

“那记忆？”关于摄政王失忆一事，在如今的朝堂来看，并不是机密，他们自然关心。

“确实是忘了。”栾云锡望向街道，“很熟悉，又很陌生，感觉街上多了不少人。”

“这些年，在摄政王的执政之下，百姓自然能安居乐业，也就有如此繁华之景了。”老臣一副与有荣焉，他们也是真心觉得，大隋离不开摄政王，哪怕是如今皇帝已经成年并有子嗣，摄政王也不该功成身退，这也是他们跟保皇党最根深蒂固的矛盾。

“皇帝呢？这繁华景色，就没有他的功劳吗？”这些日子上朝，他真心察觉到了小皇帝的变化，不同于七年前的那个，如今的皇帝，聪慧温和，有仁君之态，虽然栾云锡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但这确实是他在朝堂上扳回一局的重要原因，一个可让世人期待的仁君，自然会有无数仁人志士追随效命。

老臣们沉默一瞬，最终还是承认，“陛下与摄政王的政见，很多时候是相合的。”所以，不能算没有助力，只是他不捣乱了而已。

栾云锡不置可否，毕竟，他的臣属并不会在回话的时候，对着他夸赞敌人。

但是小皇帝真的没有功劳吗，他并不这么认为，他看得出来，小皇帝在朝政上有自己的见解，有自己的追求，一个有追求的人，是不会只听从他的意见的，只能说，这七年他们这个平衡确实维持的不错，甚至惠及万民。

栾云锡暂且放下对小皇帝复杂的心情，转而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个，正要向摄政王回禀，微臣等这些日子四处查访关于摄政王夫人一事，只是，确实所获不多，我们只查到，摄政王府在六年前突然有了一位夫人，但是外人知道的非常少，只是摄政王府的少数人对外提起过，并且王府的人嘴极严，除此之外，便再无泄露摄政王夫人的丝毫信息，微臣等认为，这应当是摄政王您自己下的指令，敢问摄政王，可还是要查下去？”

若是查下去，查不出来他们有过，查出了什么本不该他们知道的东西，摄政王难道就能放过他们吗？摄政王府的嘴这么严，肯定是因为摄政王当年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们能继续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