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酌南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一派恭顺的样子，“弟子去给师尊倒杯水。”

“你这小徒弟也忒聪明了些。”等牧酌南带上门，叶无瑜冷不丁地开口，她缓步走到虞三五床边，轻轻敲了敲那个装着温水的杯子。

虞三五似笑非笑，“确实很聪明。”

叶无瑜叹了口气，“聪明得让人心疼啊……”

她揉了揉眉心，“你现在怎么样了？”

虞三五靠着床背，微眯着眼，“因祸得福。”

叶无瑜拿起杯子却没有喝，“就那么点血，应该不至于把封印破坏得一干二净吧？”

虞三五盯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淡淡，“七七八八吧。”

叶无瑜险些没拿稳杯子，“这么厉害？”

虞三五清冷的眸子盯着紧闭的房门，突然说道：“是啊。”

叶无瑜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冲着楼下喊了一声：“牧酌南，可以上来了！”

等牧酌南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房间时，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牧酌南低眉顺目地把杯子放到虞三五手边，“师尊请喝。”

虞三五拿起杯子却没有喝，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杯壁。

叶无瑜清了清嗓子，“额……你也看到了，你师尊这状态也回不了地府……”

“我在人间待几天。”虞三五突然开口。

她喝了口水，再慢慢咽下温热的水，“和牧酌南一起就行。”

牧酌南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叶无瑜却皱起了眉，“你这样……”

“牧酌南还不至于连这点子事也办不好。”虞三五淡淡说道。

叶无瑜叹了口气，“好吧。”她回头看向牧酌南，“你跟我出来一下。”

牧酌南带上门，“什么事？”

叶无瑜理了一下思路，“你自己也听到了，你师尊就要住在这里，那么就代表着你得学会照顾她……”

牧酌南竖起一只手，掌心对着叶无瑜，“我知道了，这些事情能手机发给我吗？”

叶无瑜一梗，深吸了口气，“好你个小白眼狼，有了师尊忘了我。”

出乎叶无瑜的意料，牧酌南竟然笑了。

牧酌南半靠在墙上，姿势悠闲，“我好像没有更多时间了。”他笑道：“等这一次回了地府，我就回不了无涯阁了。”

他微微垂眸，“所以我很高兴还能最后照顾师尊一段时间，我也不希望这些时间受到哪怕一点的折扣。”

叶无瑜静静地看着牧酌南，突然叹了口气，“行，我走了，相关事宜会发给你，你照着做就行。对了，她现在就和一个普通人无异，要吃饭要睡觉要喝水，你要照顾好她。”

等叶无瑜离开，牧酌南转身推开门，对着坐在床上的美人微微低头，“师尊有何吩咐？”

虞三五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突然开口：“牧酌南，我饿了。”

牧酌南的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下，“是，弟子知晓了。”

因为还不会做饭，牧酌南只能点外卖。不过叶无瑜显然都安排好了，没过多久，跟着外卖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衣服以及新鲜的食材。

牧酌南刚把外卖装进碗里，就看到一道聘聘婷婷的身影下了楼。

“师尊。”牧酌南把碗端到桌上，“请用。”

虞三五抬眼看了一眼牧酌南，少年神色平静，稳重得不像话。

“坐吧。”虞三五突然开口：“你当了我十几年的徒弟，也辛苦了。”

“那是弟子的荣幸。”牧酌南回答得一板一眼。

虞三五突然笑了一声，玉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牧酌南，“真不怨？牧酌南，那是十几年的冷落。”

虞三五觉得，如果叶无瑜在场，她肯定得跳脚了。

这事儿叶无瑜和她说过，可以说是牧酌南面前的禁言，但是她今天算是撒了疯，掀开了人家伤口不说，还往上面使了劲儿地撒盐。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虞三五淡淡说道。

牧酌南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一脸沉静，“弟子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牧酌南站起身，亲自把虞三五碗里的粥往她面前推了推，“但是师尊就是师尊。”

他格外执拗，“没什么可说的。”

虞三五看都没看那碗粥，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牧酌南，“叶无瑜算是把你当徒弟养了十几年，我想她不介意把你正式收做徒弟。骨刑也行，他还欠了我人情，有个花杳然能和你作伴。炙焦也不错，朝白帝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玩伴，她在地府也颇受欢迎，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牧酌南竟然笑了，他温温地看着虞三五，“师尊不必激我。”

他指了指自己，“弟子就在师尊身边，哪儿也不去。”

虞三五不为所动，“如果你想，地府的尊者都可以成为你的师傅，包括陶之遥，不过她那人邪门得很，你自己想想清楚便是了。”

牧酌南同样半步不让，“师尊就很好。”

虞三五不再说话，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牧酌南。

面对这样的目光，牧酌南竟然忍不住微微勾唇，“师尊知道弟子看见了什么吗？”

虞三五葱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微微抿着唇。

牧酌南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弟子在师尊的眼中……看见了时间。”

虞三五轻呵一声，“黄口小儿。”

牧酌南也不生气，“是真的。”

牧酌南主动张开双臂，“弟子知道弟子身上还有很多师尊也不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弟子也不太清楚，弟子希望师尊能与弟子一起探索。”

虞三五撩了一下肩侧的长发，“何解？”

牧酌南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根发绳，亲自帮虞三五简单地扎了一下她的长发以免碍事，然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虞三五，“这是弟子的邀请，弟子希望与师尊渡过漫漫岁月。”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和师尊。”

虞三五一脸漠然地看着牧酌南，两眼一眨不眨，就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突然一笑，笑容清冷，“如你所愿。”

一场无声的明争暗斗就在顷刻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