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宋长歌向曼陀罗招招手，“还不进来吗？里面可是有你最喜欢的纸箱——哇，别用尾巴扇我呀。”
曼陀罗迈着轻巧的步子，悠悠走了过去。在临近宋长歌时，高傲一仰头：“跟上来。鉴于你已经两次拿这件事调侃我，那么就罚你明天早上给我带早饭吧。”
宋长歌脸色一变：“这么狠？我上哪儿给你找‘必须是在早上六点整掉落在天然森林里用新鲜叶子接住的露珠’和‘从清澈小溪里捞上来浑身无损且完美无缺进行烤制的十六串小鱼’？”
“要不你还是把我吃了吧。”宋长歌跟在曼陀罗身后，严肃地提议道，“今天的运动量完全超标，我想进你肚子里冷静冷静。”
“滚滚滚。”曼陀罗用尾巴扫过她的腿，“你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的嘴一样日行十万八千里啊？”
“下辈子再说喽。”宋长歌嘟囔。
“......算了，不想说你。”曼陀罗缓慢地叹口气。她刚才已经从妖精那里了解了纸箱子的具体情况，“宋长歌，把这些东西都挪开吧。”
“是是是。”宋长歌弯下腰去清理，手指绕进纸箱的底部，抬起，摸到滑溜溜的液体。
“......你杀人分尸啦？”宋长歌正欲回头，曼陀罗的尾巴就预判了她的行动，提前扫了过来。
“杀什么人分什么尸？人家现在可只是个无辜无害普普通通的小猫咪。”曼陀罗回怼，“是有一条鱼不知道为什么被埋在下面了，你赶紧的。”
“哦......”宋长歌撇撇嘴，右手做了个抬起的动作，纸箱便全部悬浮在了空中，底下的那条“鱼”自然也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张清冷又疏离的脸庞因痛苦而紧绷着，海藻般莹白的长发湿哒哒地挂在她的脸上。无半分杂色的纯白鱼尾因刀伤而处处翻露，暗红色的血肉看得让人心惊胆战，整具身体伴随着胸腔中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泛着微光的红色血液浸染周围的纸箱，空气中无一丝血腥味，但宋长歌还是因为这条人鱼的惨状而心头一跳。
宋长歌默了默，开口道：“要不我还是陪你去自首吧。”
“滚犊子。”
话是这么说，但宋长歌仍然第一时间蹲下身去查看这位人鱼的情况。
“血都要流干了。”宋长歌挠挠头，“伤的极为严重，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死啊......”
“不不不是我们做的哦！”飞在一旁的小妖精们说道，“一个小时前她都不在这里呢！”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看着流了一地的鲜血，曼陀罗的眸子亮了亮，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口。
她饶有兴趣地围着人鱼转了两圈：“远处的，海洋的，愤怒的味道。啧啧啧，真好......想......”
“收起你那危险的想法，曼陀罗小姐。”宋长歌叹了口气，“人家还没死呢。况且你收藏的标本已经够多了。”
她将人鱼缓慢地浮空，然后伸出手轻巧地托住了她。
“怎么，你要把她带回去？”曼陀罗似笑非笑地盯着宋长歌。
“带带带。”宋长歌闭上眼，给自己和人鱼身上添加认知障碍与立体屏障，“总不能看着人家死吧。”
“哼，还算有点儿良心。”曼陀罗前爪一挥，“行了，小妖精们，先把这些纸箱子搬回我的树屋。至于上面沾染的血迹，我之后再来处理。”
说罢，她便跳上宋长歌的肩头坐定。
宋长歌与妖精们道了别，一瞬间腾空而起，在无数高楼大厦之间轻快地跳跃，最后稳稳当当地落进自家阳台。
“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别让她死了。”曼陀罗哼着歌，前爪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圆的形状。
被藤蔓缠绕的小小木门凭空出现，她拉了一下把手，走入门中。
宋长歌将人鱼抱进浴室，拉开挡在浴缸前的轻纱帘子，把她轻轻放了进去。
“......啊，好像太小了。”宋长歌调整了一下位置，打开喷头，将人鱼整个上半身都浸进去。
至于尾巴，因为太长太大，也只好搭在浴缸外面，宋长歌搬来了几把矮凳将尾巴平稳地托住。
“嘶，帕子帕子......”宋长歌拉开玻璃柜，在里面翻找出用塑料袋装着的崭新毛巾，“哎？我刀怎么在这儿？算了就先这样吧。”
一直放在洗手台上的水果刀因为她的动作滑落进池子里，宋长歌没管，将毛巾充分浸润冷水后拿去给人鱼擦脸。
拨开黏答答的头发，宋长歌终于清楚地看清了她姣好的容貌。
似人亦似妖，媚而不落俗。尽管白皙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但也完全无伤大雅，反而平添几分令人怜惜的脆弱之感。
“哇哦。”宋长歌由衷赞叹，将毛巾轻轻覆在人鱼的脸上，为她擦去那些脏污。
而曼陀罗这边，她通过传送门回到树屋之后，便开始在自己众多的藏品中寻找伤药。
“百试百灵毒药？不对，又不是去害人的。轻疗白羽？只能治皮外伤......带上吧。”曼陀罗的爪子扒拉得飞快，一时间屋子里物品满天飞，“没有专门治疗人鱼的药呢......从八爪鱼那儿抢来的深海珍珠应该也行吧？反正都是海里的，研磨成粉给她内服也许管点儿用。”
挑挑拣拣，曼陀罗寻出一些还算看得过去的东西，用一张布将它们包起来，故技重施回到了宋长歌的家中。
......浓郁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胡乱奔逃，曼陀罗眼神一凝，将通往阳台的门锁好，叼着布包快速闪进浴室。
鲜红的血液铺满整个地板，宋长歌半截身体耷拉进浴缸，流水净化的速度赶不上她将整个浴缸染红的速度，一把水果刀从背部插|进她的心脏，还在暖光灯下闪闪发亮。
“我是错过什么了吗？”地板被宋长歌的血液污染，曼陀罗踮着脚跳上洗手台，解开布包，嘴里叼着那颗珍珠，尾巴卷起一瓶绿色魔药来到宋长歌身边。
曼陀罗轻轻踢了一脚宋长歌：“起来，药拿来了，别装死。”
“没咕噜咕噜咕噜痛咕噜噜噜......”宋长歌依旧将半截身子搭进浴缸，她甚至还往里面挪了挪。
曼陀罗跳上她的背，将爪子按在水果刀上。宋长歌哀嚎了一声，为了不让曼陀罗继续加深自己的伤口，她只好背过手慢慢把刀给抽了出来：“你，你好狠的心......”
“把人家头发放开，拽着干什么？”曼陀罗甚至还在她的伤口处往下压了压，更多鲜血涌出，她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嗷嗷嗷！别按别按！曼陀罗小姐，你心肠焉儿坏。”宋长歌撑着身体坐起来，“这人鱼突然睁开眼睛，我正要和她打招呼呢，她二话不说就操控池子里的那把刀捅了我，结果你还站在她那边！真令我心寒......”
“谁叫你乱放东西，该。”曼陀罗才不理她，她抬眸看去，与人鱼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神交汇。
“为什......么......”人鱼口中吐出呢喃的词语，身体的虚弱让她难以撑起脑袋的长时间清醒。尽管如此，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见面前出现一张极为陌生的脸时，她仍旧凭借着本能，操控着刀将这人给捅了个对穿。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没死？
不仅没死，在被自己捅了之后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拽住自己的头发，把血故意滴在她身上，嘴里还发出阵阵怪笑，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到那只黑猫到来。
“杀错人了姑娘，我们是来救你的。”曼陀罗走近浴缸，宋长歌非常自觉地给她让了一片空位置出来，不顾血污安静地躺在地上等待自己的伤口愈合。
“救......”人鱼的眼皮又开始耷拉下去，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再度昏死，而是努力往角落缩了缩。
“放心吧，虽然曼陀罗小姐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不仅一直使唤我还用力踩我伤口，但是她现在对你可感兴趣了，不会让你死的。”宋长歌面无表情躺在地上，尽管心口传出阵阵疼痛，但她嘴上依旧调侃着曼陀罗，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等我找个时间把你的嘴缝起来。”曼陀罗吓唬道，起开魔药瓶的木塞子，将药水从人鱼头顶缓缓倒下。
看她如此警惕的模样，想喂进嘴里只能强来。但那样又会费一番功夫，还可能让人鱼应激，所以曼陀罗采取了这种比较温和的方式。
人鱼避无可避，闭紧了双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怎么样啦？”宋长歌抬起个脑袋想来看看情况，被曼陀罗无情地按了回去。
绿色粘稠的液体从发顶缓缓流下，所过之处带起一阵轻盈的舒适感。它宛若被赋予了生命，没有被水稀释，而是粘结成一股一股的细流，在人鱼的身体上游走。碰到伤口时，则化成一张薄薄的膜覆盖上去，紧贴血肉。
疼痛减缓，令人鱼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接着便不可避免地再度昏睡过去。
“我记得那瓶药是你花了大价钱从森林魔女那儿要来的吧。”宋长歌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她腹部有个很深很深的伤口，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但里面已经是七拐八绕的直往心脏处去了，你最好看一下哦。”
“我还以为你除了给人家擦脸被人家捅刀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干呢。”曼陀罗揶揄道，“不过我记得你压根儿没有什么治愈系的异能吧？开发新能力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宋长歌用指头沾了点自己的血，努力伸长过去抹在了曼陀罗的皮毛上，“嘿嘿，只不过是试着操控自己的一缕缕血钻进伤口查看一下情况而已。让我想想啊，她腹部那个伤口......针孔那么小的一个洞，钻进去却发现她的血肉都被捅出了一条道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努力地往她心脏处钻，唔......黑色的，感觉有点坚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