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阳附中中午有个午休时间，校外的学生可以选择回家休息，至于校内的学生则是回寝室。

付欣原本在县城在一所初中里教语文，这几年因为表现优异，进了市区的一所初中当班主任，独自带一个班，全天无休，也就是中午的时候能在学校宿舍里休息会。

家里也没人，宁惘就没回去，准备在考场安静的看了会书，为下午的文综做准备。

他们政史地还没有学完，按理来说最起码得等三科学完后文综的训练才能提上日程，但偏偏榆阳附中过于卷，才高二下学期就已经开始训练。

而这是他们第一次文综考试。

这次考试明面上是开学考，但其实就是让你见识下高考的安排，自己心里有点数，不要因为眼前的成绩就沾沾自喜。

附中的实验室就是个摆设，宁惘估计建了这么多年也就刚建校的时侯会做做样子，要不就是上公开课的时候用一用，其余时间不是在关闭的路上就是在关闭的路上。

实验室的位置很不好，刚好背对着阳光，可以说是终年不见天日，哪怕现在还有暖气，但那暖意也只是单纯的萦绕在薄薄的暖气片上，完全化不开。

待久了，无可避免的感觉到凉意。

宁惘放弃挣扎的搓搓胳膊，拿起书本准备去走廊待会。

考场里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吃完饭都回宿舍或回家了，此时教室里除了宁惘也就一个女生。

那女生宁惘不认识，应该是加强班的学生。

女生的脑袋低低的埋近臂弯里，只露出一个扎着高马尾的脑袋尖，宁惘5.0的眼睛能看到对方脖颈、耳后冒出的细细密密的薄汗。

这太冷天的出汗？？？

宁惘不解，他正准备直接离开，那女生藏在胳膊的脑袋忽然转了个弯，露出了湿成一片的额头，两侧刘海被浸湿，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脸上浮现这痛苦神色。

宁惘一步步女生面前，动作放轻了很多。他试探着拍着女生肩膀：“同学，同学，你醒醒。”

女生眼皮颤了颤，强撑着睁起眼睛，脸上是化不开的难耐神色，看到是宁惘，愣了下说：“宁惘？”

“你怎么了，用不用去医务室？”宁惘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调却放缓了很多。

女生用空闲的只手捂着肚子，有气无力道：“不用，我……我应该是着凉了，挺挺就好了。”

宁惘虽然不理解她的想法，但是也没多说，拿起书本走出实验室，他又向右拐了圈，顺着楼梯口下楼，回到班级。

因为清理班级做为考场，桌肚里的书都被搬到了走廊上。一共就四层楼做为考场，收卷铃声一响，三楼的学生就能为了抢占食堂高地揭起一杆烟。

从楼梯口下来，就是班级，此时廊道的两侧都被书本填满，连阳台都没放过。

宁惘随意扫了眼，发现原本垒成一摞的书本已经有了倒塌之势，干净的地面上几张布满黑色字迹草稿纸随意丢在地上，校服外套也要掉不掉的挂在椅子上，杂乱且无章。

宁惘皱下眉又收回目光，推开班级门，本以为教室里不会有人，没想到看见了个深棕色的脑瓜顶，而那深棕色的脑瓜顶坐的位置刚好是他的。

说来很玄，宁惘只凭借一个脑瓜顶就知道趴在他桌子上的人是岑豫。

高二（23）班是理科考场，前30名在这里考试，宁惘的位置刚好靠窗，在第五排。

他走到座位上看了眼考条，长方形的考条上印着岑豫的名字，以及年级排名，第五名。

宁惘知道岑豫一直都学习很好，尤其是理科，这个人可能是老天爷的独生子下凡间来历劫的，老天爷在给他一副好相貌的同时又给了他绝无仅有的思维天赋。使岑豫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精力用在学习上就可以取得好成绩。

这样的天赋型选手最是招人恨。

宁惘目光又落在岑豫坐在他板凳上的坐垫上，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不会这样做，但谁让对方是岑豫呢。

宁惘屈指连敲了两下桌面，每一下都用力，直到睡梦中的人发出烦躁的一声。

“岑豫，起来。”

那人搭在后脑勺后的手先是晃了下，然后才一点点也抬起头来，因为骤然遇到光亮，他丹凤眼半阖着，眯成了一条缝。

宁惘感觉岑豫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发起床气。

但对方只是略迟缓的掀起眼皮，又胡乱的摸了把脸，促使自己清醒过来。他长长的睫毛被睡的软趴趴，眼里带着倦怠：“你做什么？”

宁惘避开岑豫的目光说：“请你起身一下。我要拿我的坐垫。”

岑豫看了眼身下的坐垫，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踢了下桌子靠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他屁股一动没动，抱胸挑衅问着对方：“凭什么你让我起我就起，那我多没面子。”

他的话不着调，像个地痞小流氓。

宁惘懒得废话，直接离开，坐垫又不只有他一个人有，大不了找别人借。

岑豫看着宁惘背影摸着下巴拦住对方说：“我问你个问题，你告诉我了，我就把坐垫给你。”

“你幼不幼稚。”宁惘实在是受不了他了，这话说的，小学生吗？

岑豫从屁/股底下拿出坐垫，向宁惘晃了晃炫耀道：“你管我幼不幼稚，你就说行不行吧。”

“说。”

岑豫笑容爽朗：“謇朝谇而夕替的‘謇’是那个字啊？是下面是‘马’的那个字吗？”

宁惘：“……”

宁惘忍了又忍，最后真的忍不了了，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说：“那个字是骞，读qian，是出使西域的张骞，謇朝谇而夕替的那个字下面是‘言’字，读jian。”

宁惘趁岑豫愣神的功夫一把夺回他手中的坐垫，在走出教室前又冷冷的瞧了岑豫眼，留下句：“没事多读点书吧，白痴。”

岑豫：“……”

我这是被鄙视了？！

宁惘回到实验室将坐垫放到女生桌子上，并将她叫醒，让她先坐一会。虽然坐垫没什么大用，但聊胜于无。

下午的文综整体难度简单，都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虽然简单，但题量不少，宁惘浏览了遍试卷，觉得自己的做题速度需要再好好练练。

理综这面也是如此，难度简单，计算多，但这些对岑豫来说却没有影响，他在距离收卷还有二十分钟时就已经答完。

他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多遍，确保无误后就开始发呆打发时间，手里的笔转了好几圈，发的演草纸又被画满了涂鸦，大长腿也不安分的伸出桌外，整个人透着股懒散。

他将答题开往桌面一扣，旁若无人的开始收拾东西，橡皮、涂卡笔、直尺、圆规……

他装着装着心思又开始泛空。宁惘那句“没事多读点书吧，白痴”又浮响在耳畔。

岑豫扯着嘴角，心想我确实是不如你，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一个。

他拿着圆规的手腕晃了下，用装有尖针的圆规在桌子上认真且用力的一笔一划刻下了“书呆子”三个字。

岑豫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露出这个年纪青葱的肩胛骨，刻字的模样认真，只怕是连考试他都没有这么专注过。

考完文理综之后便正式放学，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留校，这段空闲时间安排的很自由。

岑豫走出班级的时候高文博和宋元起已经在等他。这是他们第一次考理综，两人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后怕。

虽然整体难度不算高，但是计算量是真的多，发的两张演草纸完全不用，到最后都直接用卷子演算。

两人见岑豫出来，像商量好的似的，一左一右的撞了下岑豫左右两侧肩膀。

“离我远点。”岑豫烦不胜烦，想弹灰一样拨了下自己肩膀。

“岑狗，酷boy，理科战神，岑二鱼。”高文博把岑豫所有称呼都叫了个遍才说：“感觉考的怎么样。”

岑豫没有说自己提前二十分钟就答完了，毕竟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他揣测了翻话，体贴说：“马马虎虎。”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宋元起拍着胸脯道：“我真不知道是谁出的题，我算的都要吐了，尤其是那物理，真不是人能学的。”

“这么一想我当初就应该学文，背背就完事，省心省力。”宋元起摸着下巴自言。

岑豫推了把宋元起说：“文科那是……”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胳膊怼了下高文博胸口说：“你两先去食堂，我去去就回。”

“啊，不是岑豫你……”高文博看着岑豫快速奔向宁惘的身影，顿了顿，伸手挎住宋元起的脖颈，表情悠远，语气沧桑：“走吧，咱哥两先去食堂。”

正走向宁惘的岑豫早已经将昨天自己发过的誓抛在脑后，他脚步放轻的跟在宁惘身后，趁人不注意，用力将他手里的东西抽走。

察觉到的宁惘猛地回头：“东西还给我。”

“急什么。”岑豫看了眼纸单，吊儿郎当的问：“你要住校？”

宁惘爆了粗口：“关你屁事。”

别看岑豫一副两人很熟悉的模样，但两人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交集，宁惘和岑豫从来都没有同班过。唯一的交集大抵就是总是会在众人的口中出现和对比，要么就是众所周知的恶劣关系。

“呦，说脏话了，扣一分。”岑豫大有种揪住小尾巴就不放的模样，他又啧啧好几声：“宁大学神，这样做可不多。”

宁惘懒得废话，踩了岑豫脚，将申请表夺回。走之前还不忘骂上一句：“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