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焰尴尬“呵呵”了两声，转移话题：“你起这么早啊，要不要去吃饭？”
这客栈虽提供一日三餐，但早点始终是敷衍，白粥配馒头，一碟免费的小菜，最多可以使唤伙计跑腿去镇上买。
要搁李相夷自己肯定就随便打发了，但叶清焰拉着他转过两条小巷，停在一家非常有派头的包子铺前。
好几个伙计站在蒸笼前忙活，长队排地在巷口拐了弯，一眼看上去全是跑腿的小厮。
外头的座位却是空着，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叶清焰拉着他一屁股坐下来：“我听小二说，这是家远近闻名的老字号，客栈也能代买，但队排得太长，一来一回，等买回去就没有刚出笼的时候好吃了。”
李相夷不屑。
他又不是出来吃喝玩乐的。
但是吧……五分钟后他觉得，刚刚的想法是他太年轻了。
这包子面皮柔软，馅料是玉米、胡萝卜、冬菇和肉，可能还有点荸荠，口感很是独特，跟云隐山上师娘做的馒头完全不能比。
额，倒不是嫌弃师娘做的馒头，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吗。
师父做饭还是很可以的，但也架不住一吃十年是吧。
“我对吃可有研究了，就是手残，自己做不了。”叶清焰很是得意，“但我推荐的馆子绝对不会有错。”
他刚吃完一屉包子，就有伙计上来收了碟子，因为实在洗不过来。
“你再尝尝这个。”叶清焰立刻将刚上来的一盘推到他面前，“这个更绝，叫拇指煎包。”
这包子小巧玲珑，底子用油煎得又黄又酥，顶上撒着芝麻，咬一口汤汁四溢，除了有点烫嘴，简直是好吃到咬到舌头。
李相夷连着塞了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像是松鼠。
叶灼就笑眯眯地趴在那看他吃，然后说：“谢谢你昨天帮我护着课业，不然我早上发现就要原地上吊了。”
李相夷摆摆手，“小事一桩。”
然后叶灼从身上解下随身香囊，献宝一样推到李相夷跟前。
“干嘛？”
“你尝尝这个。”叶灼把香囊打开，倒出一块奶白色的东西。
“你喜欢吃糖，那肯定也喜欢吃这个。这是骆驼奶酪，可甜可甜了。”
李相夷拈起来塞进嘴里。
嗯，确实挺甜的。
云隐山上没有人吃糖，师兄每次下山给他带的也都是普通糖豆，以至于他以为糖就是糖。
“就算是喜欢吃糖，只吃一种糖有什么意思啊。桂花糖，芝麻糖，梨膏糖，麦芽糖，薄荷糖……”叶清焰坐那，扳着手指数，“还有糖豆，糖人，糖水，糖果子，冰糖葫芦，奶冰糕，你知道吗，还有糖蜜灌藕，这个在西湖以外的地方不容易吃到，但真的一绝！”
她说着竟然兴奋地开始拍手，“我知道怎么做，但我手残，没法把糯米塞进藕的空洞里，不然我就做给你尝尝。”
十五岁的李相夷，始终还是小孩心性。
都给他说馋了……
“你是出来闯荡江湖，还是吃喝玩乐来了。”
这家伙对行侠仗义兴趣不大，说起吃喝玩乐头头是道。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可耻，“吃本来就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啊。”
“全送你啦。”他大方把整个香囊推给李相夷，里面是一袋子各种各样的糖。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你好聪明哦。”叶灼眼睛亮闪闪的。
“说。”
“能不能帮我做功课？”
“？？？”
“你看，你知道那么多我不知道的武林见闻，随便写写就有两三千字。我只要照着誊一遍，糊过这个月的考核，就能继续跟你一起闯荡江湖了，怎么样？求求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我保证下个月开始就不麻烦你。”
“……我说你写吧。”
李相夷也不喜欢写字。
但叶灼已经满意了。
夫子的要求很高，对自己出门前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一清二楚，这抄资料容易，抄得条理清晰有所见地就难了。
李相夷昨夜说他曾经研究奇门遁甲、机关暗道、自制兵器……全都是她的知识盲点。
李相夷也没有想到，这份课业会这么难做。
“按理说，刀的杀伤力远大于剑，着力点也更集中，还可以刻出血槽，为什么武林中用剑的反而多得多？”
“嗯？”李相夷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这么问了，就现场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因为用剑比较帅气吧。”
叶清焰托着脑袋：“可是武林纷争动辄涉及生死，实用性应该是第一考虑啊。”
“唔……”李相夷想了想，把他的剑拔出来，在阳光下晃了晃，一面思考一面慢吞吞道：“剑比较轻，速度会更快，也比刀更方便携带。”
“虽然不着力，但两面都是刃口，这样攻击会更灵活。”
“剑招相对多变，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分出胜负，适用于点到为止的比试。对于武林上有头有脸的大门派来说，地位无需生死相搏。这么一看的话，剑更君子，适合作为身份的象征。”
“所以，看起来用剑的门派更多，但那是因为名门和大侠更容易被人看到。事实上，小门派的成名兵器五花八门，比如黄河门的五环刀，唐门的袖中箭，峨眉派的峨眉刺……”
“那，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使用这些兵器？”
“啊？”李相夷本以为她要问这些门派各自有什么成名招式，或者不同兵器会在尸体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这些他都很有研究。
但她问的这个就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李相夷嘴里是绝对说不出“我不知道”四个字的。
“唔……黄河门是漕运发家，走水路押镖居多，对敌时往往是双方人多势众，务求一击必杀。”
“唐门创始人是铸铁大师，善于制作精巧机关。而暗器使用后很难收回，铸造成本高，普通门派无法大规模装配，所以唐门演变成了暗杀组织。”
“峨眉派几乎全是女弟子，她们日常是用轻剑的，但女子气力不如男子，一旦被近身擒拿，便发挥不出应有的剑术。峨眉刺可刺可劈可架挡，又轻巧便于隐匿，配合腾挪步法可以出其不意反制对方要害。”
叶清焰一边“哦”一边提笔，龙飞凤舞地记下要点。
“你真的好厉害啊。”
然后她又问了一连串堪称刁钻的问题，环环相接，构成了一篇分析门派渊源、作战场合和兵器选择的行文，洋洋洒洒三千多字，看着就很专业。
李相夷看着她写，突然觉得她口中的夫子可能是位高人。
“嗯，夫子说我们记忆力有限，如果不能抓准脉络、提线串珠，慢慢就只能看到眼前用得上的部分，视野就会狭窄。所以她很不喜欢我们写具体零碎的东西。”
叶清焰把新出炉的课业放到阳光下晾干，得意道：“我这个月的课业质量堪称一骑绝尘，多亏有你！这些资料我自己收集的话，一年半载都搞不出来。”
她一脸崇拜：“你是怎么能在脑子里记下那么多东西的啊？”
李相夷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很不客气：“这很容易啊，可能是你笨吧。”
“？？？”
作者有话要说：小叶灼：能不能帮我写作业？
李相夷：你这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吧？
小叶灼：啊求求你了你这么厉害什么都会你一分钟可以写完我一辈子的作业你是学神你最讲义气了balabala
李相夷：拿来吧。
纳兰夫人：这论文简直有我的水平……
夫子：不必看了，都是抄的。
纳兰夫人：何以见得？
夫子：出门一个月能学到这种程度，那不必喊我夫子了。
纳兰夫人：出门一个月就学会抄作业了，这还了得？我马上派人把她拎回来。
夫子：倒也不必……至少，眼光不错，知道抄也要抄个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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