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礼之后没几日，韶安长公主又进宫了，和皇上约了共进晚膳。

皇上觉得好笑：“封礼结束让你在宫里住几日，你还不乐意。这没几天又自己巴巴地跑来了。”

“本宫这次是来揭发罪行的，跟平白赖着不走能一样嘛。哎，皇兄，你看看这个——我从宫外买的香糖果子，跟御膳房为封礼做的那批大差不差。而且封礼当天下午就开始大量售卖，本宫怀疑宫里有人倒卖食谱。”

皇上偏过头，只见天青色汝窑瓷盘上开着两朵桃花，俱是粉色桃花状面饼、中心点了黄色做花蕊，大小皆如幼儿拳头，厚度皆为一指厚，乍一看难分伯仲。

“西边这个是外头买的吧？你带了一路，酥皮掉得比东边那个多。”皇上笃定地开口，再一看韶安长公主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皇上看了一眼田喜，田喜立刻上前端了这盘桃花饼去一旁各尝了一口。

“田公公觉得如何？”韶安长公主问。

“禀长公主，奴才以为，外头的这块桃花饼与宫中的有七分相似，只是宫中的牛乳、酥酪放得更足些，豆沙更细腻，酥皮也更轻薄些。”田喜回完话又退到了一边。

“知道是谁干的吗？”皇上悠哉悠哉地晃着酒杯。

“不知道……”韶安长公主小脸一垮，“要是揪到了还不直接捆来了。”

“嘿，朕知道！田喜，去把那个白玉瓶拿来，饭后给长公主看看。”

“是。”田喜答应着下去安排了。

韶安长公主暗暗地在心里“嘁”了一声——皇兄炫耀的样子好幼稚。

饭毕，内监果然奉上一只带盖白玉瓶，瓶高约一尺，通体莹白、微微透光，瓶身雕有吉祥八宝纹，最妙的是瓶身与瓶盖之间以白玉雕成链子相连，从玉质到雕工都堪称翘楚，十分精巧。

“好一个白玉无瑕！”韶安长公主赞道。

“韶安喜欢吗？”

“喜欢！等等……皇兄想干什么？”韶安长公主立刻警觉了起来。

“别紧张嘛，喜欢就带回长公主府吧。”

韶安长公主还是觉得皇上怪怪的，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这话好像不能拿来说尊贵的皇兄。慎重起见，韶安长公主另起了话头，追问这瓶子和倒卖食谱有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是用这个瓶子换的食谱吧，这买卖有些亏啊。”韶安长公主猜测。

“就是这个瓶子换的，多换几道不就不亏了嘛。”皇上似笑非笑地把玩着玉瓶的链子回答。

韶安长公主听着链子清脆地叮当作响，觉得有点心颤，生怕皇上一个用力敲碎了玉链。“所以，尚食局的食谱流出几成了？”

“目前流出去的也就四五道罢了，这人其实不知道多少食谱，诓人自己是司膳司的大管事，实际就是个小喽啰，原本想敲一笔就跑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到了。”

韶安长公主见皇上已查清此事，便准备告退，但皇上又叫住了她：“韶安啊，你看这个瓶子多好看呢。”

“好看……好看……您慢慢欣赏，我就先告退了。”

“别啊，朕都欣赏好几日了，不如皇妹带走赏玩嘛。就是吧，这个边关的粮草还缺银子置办，皇妹买下这个瓶子这不就解了燃眉之急。”

韶安长公主听完倒安心了，前些日子闭门谢客正好盘点了一下家底，很可以捐出一些库里的陈粮，正愁没有名目，这不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嘛。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产业，韶安长公主假装心疼银子：“既是要粮草，那长公主府直接出粮食可好？五千石，托皇兄运往边关。”

“甚好，准长公主府派人监督。”

几日后，京城百姓又有新闻议论了，长公主府要送五千石粮食到边关，长公主亲自去了城郊践行。飞絮棚众人也在茶余饭后闲聊起来，心直口快的小花旦问：“长公主送粮可是真送？不是像有些大人就爱画饼？总说下次赏你个好东西。”

“怎么不是真送？我在城外看见长公主的田庄管事和兵部的人交接粮食呢。”杜玉筠接话，他在城外置办了一个小田庄，昨日刚从田庄回城。

小花旦依然哼哼唧唧：“说不定路上就被人吃完了。”

“你可放心吧。长公主放话了，谁要是敢动她的粮食，甭管是谁、被她的人逮住了就先打一百鞭再说。这孩子，才这么点儿大，就净想坏事。”杜玉筠笑着摸了摸小花旦的头，抬头看见商老板略带担忧的眼神，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晚些会教育小花旦不要妄议，商老板方把目光收了回去。

“这位这么嚣张的吗？况且这样大张旗鼓地捐军粮，不怕被说是别有用心？”灵音冷不丁发问。

“先放出来话罢，能吓住一个是一个。至于什么用下，皇家的事谁说得清呢，总归把粮食送到边关是正事。”

“这算是……以暴制暴？”

商老板听得直捂脸——怎么一个两个的嘴都这么不让人省心，“我警告你灵音，你可不要把小花旦带坏了。你还是来和我说说新节目准备得如何了吧。”

灵音同商老板起身去了舞蹈房，叫来众舞者给商老板看看排练效果。这次的新舞剧叫《禅》，以佛教为背景，预计六月初一首演。众人演罢，商老板自是赞不绝口：“灵音你不说话时这一身气质倒极适合这样佛性的角色。我看大家跳得都比以往大有进步，每人奖一两银子、等下就可以去帐房那领。”

众舞者自是欢呼雀跃，纷纷嚷着要今晚攒局请灵音师傅吃饭，虽说这师傅凶是凶了点，但教起人来毫无保留，实在难得。盛情难却，灵音只好应了，心知众人多数要养家糊口，便提议自己对京城不熟，不如他们带路去探探小馆子，给自己和青竹长长见识，众人自是答应。青竹在旁边觑着公子无可奈何的微笑，觉得进京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公子整个人都生动了许多，不像从前常常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