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ALex道别后，她捧着那束桔梗回到了酒店。

在酒店冲了个澡后，冼萱绾躺在床上，身体一贴床，四肢百骸的乏一点点透出来。不过今天下午还算有收获，与Alex叙了个旧。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昏昏沉沉，如坠蛛网。

电话铃声响起，冼萱绾迷迷糊糊接起。

“小萱，是我，你在酒店吗？”

“在。”冼萱绾打了个呵欠。

“你已经睡了？”

“没，章爷爷，我还没吃晚饭，只是睡了一下下。”

“那正好，下来一起吃饭。”章爷爷说道。

冼萱绾没有多想直接同意了。

因为没想到要在港城呆到明天，所以冼萱绾没有带衣服。刚回酒店的路上，她逛了家服装店，顺手买了两套衣服。

红色挂脖小吊带，配上牛仔裙，这一身穿搭很港风，再搭配上她刚洗完头慵懒肆意流动的长卷发，更显靓丽。

稠密的长卷发把胸前后背空白处遮盖地很好，也不显放纵。

坐电梯来到一楼，冼萱绾远远看到了一老一少在大堂等着。

鹅鹅鹅，冼萱绾好像忽略了方聿这个人。算了，躲不过。她敛了敛神，继续往前走去。

三人走出酒店，“章爷爷，我们去歌赋街吧。”男生提议。

“好啊，小萱呢？”

“都行。”冼萱绾处于不太想说话的状态，随他们吧，去哪都一样。

沿着禧利街走，到皇后大道中转左，下坡，上楼梯，诗词歌赋，浪漫尽洒此街，歌赋街街如其名。

随处的楼梯台阶，墙上的壁画色彩缤纷又立体生动，山路小坡错落。有面彩条墙上画着“TAKE YOUR TIME”倒是与港岛的快节奏生活相映成趣。或许生活本身就是悖论，你慢的时候告诉你快一点，你快的时候又告诉你慢点也无妨。

究竟何为快何为慢，还需自己斟酌。社会时间节奏与个人的time line有时重合，自觉心安；有时偏离，很多人会觉得焦虑。

然而，在全球最快节奏之一的城市里也告诉你：Take your time.

再往前走，他们曲曲折折，环环绕绕来到九记牛腩。

九记照常排队的人很多。【1】

等了大约30分钟，终于轮到他们落座。

定定心心坐下来，在方聿的建议下，三人点了清汤牛腩、上汤牛腩伊面、牛筋腩宽面，冻杏仁霜。有不同面体可以选择，伊面比较Q弹，宽面碱水味重些，搭配杏仁霜可以解腻。方聿解释着，冼萱绾有点漫不经心扒拉了一口，却被九记的清汤牛腩给蛊到，入口爽脆，牛腩软烂又不算太腻。

他是懂选餐厅的。

九记只收港纸，方聿也早有准备。

餐足饭饱，三人氛围还算融洽。

街边晚灯已亮起，天将黑未黑时最美。英文叫做Blue Hour。

这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当太阳处在地平线以下的深处，残留的阳光会间接性的呈现蓝色阴影。

天空的蓝调与室内的暖黄灯光相融合，给人静谧的感受。

“小萱，我想先回酒店了，你们玩。”章爷爷一溜烟撤了。在拐弯处一边对他们说，“没事，我喊了的士。”

“爷爷，我跟你一起回去。”冼萱绾反应过来，已看不到章老的身影。

此刻，歌赋街剩下两人修罗场。

冼萱绾对男生客客气气地说：“刚刚多少钱，我转你。”

方聿心说你这是在跟我见外。女生浑身透露着别来沾边的气场。他转念一想，道：“那你转我。”一边亮出微信二维码。

冼萱绾拿起手机扫，不约眨了下眼，“方先生，收款码。”

“我不接受非联系人的转账。”方聿一脸正色，但狡黠的算盘打得响。

冼萱绾旋即放下手机，“等回去，我给你港纸。”

见招拆招，冼萱绾完全不吃套路。

微信加不上，怎么也加不上。

方聿无奈摇头，“冼小姐，如果我没记错，咱们这微信应该在幻时寺那一天就加上了。”冼萱绾并不接茬，坦然地定睛看了他一眼，她的浅色眼瞳如一泓湖水，但一点烟波都看不出。方聿克制住被她窒住的可能。他有经验了，用意识克制住被人鱼蛊惑思维。

其实方聿也有点吃不准，那天到底是她报错了手机号，还是他没记对手机号。这已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辩论是非。当下，他绞尽脑汁仍然加不上她的微信。

方聿，你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方先生，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冼萱绾很平静地说着残忍的话。

现在不想扯也扯上了。方聿暗自腹诽。

“我想说，4901房间那是个误会。”

“但我并非全然无错，我嘴贱。”男生坦然地抱歉，他的眼睛流露出真诚。

“那不重要了。”冼萱绾复又瞥了他一眼。她也说不清眼下是什么情绪，是真的不重要还是什么。她只是按照一贯的生活法则去拒绝他人靠近自己的核心领域。她只是想按照自己设定的逻辑和运行轨迹前进，这有错吗？

她都早说不计较了，瑞颐那天就当她也多了嘴。重点是别来沾边。为何他总是无知无畏偏偏要往里闯。一再出现真是让人头痛。最近的方聿，好比她用手机App听音乐时，总是不停出现的广告。难道不开个会员，这广告得反反复复出现，磋磨她的眼睛，与她相爱相杀至死方休。

“那你为什么要推掉我们的待合作项目。”

“跟你没关系。”

“是这项目不行。”冼萱绾及时添上一句听起来十分正当的理由。

“你敢说，不是因为我的出现，左右了你的判断。”方聿直截了当。

“我要怎么样，你才会放过。”人鱼垂了眼，丧了气。

“跟我签合约。”

你当我傻？冼萱绾真的有被创到。签了合约，眼前这个男人会有更多的正当理由缠着她好吗？

“签了合约你就放过我？”虽然这问题问出来冼小姐也觉得很傻。

“签合约跟其他是两码事。”方聿好像完全自说自话。

“那你凭什么？”冼萱绾语气冷冷道。“我凭什么答应你。”

“不凭什么。”

“只是不希望冼小姐因为情绪左右，失去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相应地，我们设计院也不希望因此失去一个有很大机会能爆火的项目。”

“不要搞得你很懂一样，你有什么立场，判断我的情绪。”人鱼轻轻地笑了，蔑视众生的笑。

男生的眼垂落下来，他被戳中，是啊，他也是在胡乱地武断而已。只是虚张声势地为了说服她无所不用其极。

“不要总是装作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那样看起来很愚蠢。”留给他最后一句话，冼萱绾抬脚快步走了。

她的心中在侥幸，被她装到了。虽然刚刚他那句“不希望冼小姐因为情绪左右，失去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正中她的心底，让她十分心虚。但她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狡辩，看起来气势十足。

女孩走得飞快，在方聿前面10多米的距离，放松下来，嘴角浅浅上扬，眼角微微折起，流露出她的或许自以为是的智慧。无论如何，这个回合，她嬴了。

心情大好，华灯初上，歌赋街展现出与白天不同的魅。

冼萱绾胡乱地走着，其实也不算胡乱，她就是开开心心地依着第六感东拐西绕。约莫走了七八分钟，她来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兰桂坊（Lan Kwai Fong）。

洋溢着欧陆情调，这里的气质又与歌赋街的魅完全不同。

方聿并没有走远，他远远地耐着性子跟着他的美人鱼。不管怎样，让冼萱绾一个人乱跑，显然大大违背了章爷爷喊他俩出来组局的初衷。

兰桂坊始建于上世纪70年代，它位于香港中环区的一条L型的上坡小径之上，是香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深受香港年轻人喜爱，很多外地游客也在此流连忘返，其在香港乃至全球的知名度都很高。

晚上7点，兰桂坊的人还不是很多，但也有点丝丝热闹的前调。

路边酒吧、餐厅前，三三两两的人坐着聊天、吃东西，其中不乏很多外国人。

冼萱绾站在坡上，开始拍照，这是很好的素材。耳中时不时传来各种律动的伴奏，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音乐。她又开始自拍，今天的穿搭其实还蛮契合兰桂坊的，好一个现代港风美人。

拍着拍着她感觉不对了，远远地，镜头乱入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怎么还跟着，冼萱绾顿时觉得兴致全无是怎么回事。

她准备开溜，离他远点。

转头，她却钻进一家酒吧。

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大概也没有多想，下意识想离他远点，动腿的时候投入眼角的酒吧，鬼使神差进去了。

也好，这样他找不到我。

冼萱绾方才还远远地在方聿的视野中，眨眼就不见了。

方聿愣住，大概这条美人鱼有长腿，会开溜。

他来到她刚驻足拍照的地方，扫了一眼，迅速锁定了周围的酒吧。

她想躲我，一定没那么快，与其逃，我想她会溜进这里的酒吧。

这一把，方聿赌赢。

棋逢对手，越夜越精彩。

此刻冼萱绾气定神闲的落座在padre，padre在西班牙语里是神父的意思，对应这个主题，酒吧的穹顶装饰着以黄、蓝、绿为主色调的教堂主题图案。这里音乐声很轻柔。冼萱绾点了一杯叫做Jungle Bird的酒，这个酒造型很华丽砖石切割面造型的玻璃杯被囚禁在一个精致的装饰鸟笼里。

酒吧当然要点酒，虽然因为某种原因她并不喝，只是点了放在一边。

她安然地坐着听了首歌，打算过个半个小时再撤。

“冼小姐背着我，一个人喝花酒。”方聿的声音，她还没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坐到她一桌。

唉，有被他捉到。

方聿自顾自给自己点了一杯Faithful Rising，他尝了一口，鼠尾草和一些烟熏的味道很明显，细细品还有一点奶味却还十分清透，恰如其分的pre drink。

Oh I cannot explain

Every time it\'s the same

Oh I feel that it\'s real

Take my heart【2】

场上响起经典欧美歌曲。

冼小姐面无异色，只顾听歌。

耗着吧。

期间，有个外国女孩子跑来跟方聿搭讪。方聿礼貌笑笑，并未动身。女孩子似乎并不气馁，她缠着方聿问东问西。方聿一边应付，一边留意人鱼的神色。

她毫无异样。

冼萱绾见方先生被美女缠住，心中略喜，她以旁观者视角看了他们一会，旋即迅速起身开溜。

冼小姐去到附近另一家酒吧，叫做penicillin。

糟糕，冼萱绾有点得意。

一般得意之后会迅速失意。

方聿随着摆脱外国女生的纠缠，跟了过来。

“你干嘛？”冼小姐随意地坐在吧台上看调酒师调着各种好看的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

“一起出来的，等下我一个人回去，怎么跟章爷爷交代。”

“我是成年人，方先生。”冼小姐露出嘲讽的嘴角弧度。

“但这里是兰桂坊。”男生并不妥协。

“香港治安很安全，OK?”

但你长得不安全。方聿心中窃窃，又不好说出来，怕又引起她的反感，给他纨绔的档案加上重重一笔。

“至今连你联系方式都没有，在这种地方，我快要跟丢了，大小姐。”方聿可怜巴巴。

“手机拿出来，”方聿听话地拿出来。

“这样行了吧。”冼萱绾微叹一口气，扫了他的二维码。

加上了，终于加上了。

“方先生，你可以走了！”冼小姐毫无情绪起伏地说。

妥协这种东西，一旦开了头，是不是停不下来。

“我也要在这里喝酒。”方聿得陇望蜀，耍起赖皮来。

冼萱绾无奈，一旦失守，步步惊心是不是。

“那你喝吧。”美人鱼又准备起身，却被方聿一把拉住。

“又要走？”方聿一边在她耳畔说着，可能是他喝了点酒，在温热的氛围和闪烁的灯光下，声线微哑，竟然有点蛊。

冼萱绾只能继续坐着，不免有点怨气。

调酒师娴熟地调着酒，几个泡吧的年轻人留意到吧台上坐着的冷美人，他们交头接耳，不时看着冼萱绾，有个大大咧咧点的跑过来，跟冼小姐搭讪：“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蒙嘉慧。”

冼萱绾抬眼看了下男孩子，酒吧声音嘲杂，她没听清：“什么？”

“靓女，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蒙嘉慧。”男孩又说了一遍，声音放大了些。

这下方聿也听到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方聿带着点非善意的目光。

“哦，是吗？”冼萱绾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看方聿不太善意的眼光，她反而激起一点想回答的念头。

总是，要逆着方聿来。

“老婆，回家吧，喝差不多了。”方聿真是离离原上谱。人形暧昧阻断器，我谢谢你哦。

眼前的年轻人讪讪，此时再说解释什么也是苍白，因此冼萱绾只对那男孩笑笑。

“好啊，那走吧。”她转头柔声对方聿说，目光却柔不住。

方聿得逞地笑笑，跟着“老婆大人”消失在第二家酒吧。

谁知，冼小姐拐进今晚的第三家酒吧——iron fairies。

她怎会如了方聿的意。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1点，iron fairies是兰桂坊知名的蝴蝶酒吧，漫天的蝴蝶装置粗狂又唯美。

越夜越high。现场有歌手在唱《Roar》，场上的很多人扬起手跟着音乐一起嗨。微醺的男男女女开心蹦迪，尽享happy hour。

这是真正的夜，属于香港的夜。

冼萱绾应该是真的被方先生烦扰到，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加入蹦迪人群，随着音乐摇摆，也释放一些近期的不快吧。

方聿在5米开外淡定地看着他的美人鱼。

舞池中央，美人鱼即便没怎么刻意打扮也显得夺目，灯光在她的头顶打上一些凌乱的光影，看起来更加梦幻了。

他抱着手臂看着她表演，眼角透出半分笑意。

耳边，仍有清晰的女声起伏，是有人朝他搭讪的只言片语。他故意置若罔闻，目光只盯着舞池中央。

酒精的作用下，年轻男女们愈发迷离。冼萱绾倒是清醒地玩乐，因为她只点不喝。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冼小姐。她看起来肆意又蛊魅，完完全全的美人鱼。他离冼小姐越来越近，冼小姐起先没有注意他。待她留意，男人已近在眼前。

“靓女，一起喝一杯？”

冼萱绾并未搭理，当听不见，继续跳她的。

男人并不死心，他又对着冼萱绾说：“美女，内地来的吗？一个人啊，一起吃早餐。”冼萱绾断断续续没有完全听清楚，却也有了苍蝇萦绕的嗅感。她想离他远些，却并不如意，真小鬼难缠。舞池的人潮涌动，拥挤地她躲不开身。

将缠未缠，将离难离之际，一只手护住她的腰，将她慢慢带离嘲杂。

是方聿简单粗暴地解了她的围。

冼小姐默不作声，任由方先生手拖手出了酒吧门。

这一刻的方聿犹如天神，她突然看顺了他的眼。可能有了油腻男的对比，看解围的方聿也眉清目秀了。

喊了的士，一路无话，二人沉默着，冼小姐大概是玩累了这场博弈，率先在车上睡着了，头不小心磕到方聿的肩头。

她下意识地醒了，立马坐正，保持距离。

方聿并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车窗外的夜色，眼神和夜色同样幽暗。

作者有话要说：【1】九记牛腩的营业时间是周一到周六的12:30-22:30(周日和公休日不营业）。我写的时候查资料才留意到，特地在此提一笔。但是转念一想，在小说写周日去九记牛腩也无可厚非，毕竟，小说总是虚构的，偶尔能够与现实参差一下，也不失为一种自我提醒，这终究是一本小说，并不与现实情况环环相扣。PS我私心说这家不错，每次去香港我都会去浅浅吃一下，是情怀也是对流逝时间的复调。人生有多少次放下林林总总，换个城市待一段时间呢？写这几章的时候我好像又回到了呆在香港的短暂时光，并且不断地有种想再去一趟的念头。我的旅游喜好可能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我更喜欢隔一段时间重新去同个地方。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共勉之。

【2】Modern Talking《Cheri Cheri L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