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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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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海滨。

一名采珠人从海里探出头,四下张望一阵,忽地紧张起来。

“江国舅!江国舅!”

他喊了两声,海面上却并无一人露面。他大惊失色,忙钻回海中,奋力下潜,在海草丛中扒拉片刻,仍旧没有发现江与辰的身影。

心里一着急,口中的气便有些憋不住,他的四肢快速滑动,浮出水面换了口气。

“江国舅!江国舅你在哪!”

他望着平静的海面,简直要哭了。

昨日,左将军请他到军营里,说江国舅想亲自去海中采些南珠,让他这个采珠好手带着一块去。

江与辰是京都来的显贵公子,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弟,他哪敢真让对方下海采珠。今日一道海边,他便千叮万嘱,请江与辰务必在海滩上等着。

没想到刚脱下外衣的功夫,这江国舅居然已经下了水!

他只好跟着跳进海中,采珠的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让江与辰安然无恙地回去。

可江与辰似乎是个颇识水性之人,在海里泡了小半个时辰,瞧着也不妨事。

他渐渐放心,这才埋头开始采珠,谁知刚寻了两颗,方与辰就不见了!

“江国舅你快出来罢!别吓小人了!”

他抖着嗓子喊了一阵,可来来回回的,却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他没法子,正要再钻进水里找一找,不远处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探头望去,只见江与辰大口喘着气,一手举着三只珠蚌,另一只手在脸上抹了两把。

“江国舅!”

他惊喜万分,忙游过去,一把拉住江与辰的手,道了句“得罪”,扯着他飞快往岸上游。

不多时,两人上了岸,采珠人总算松了口气:“江国舅方才一直不露面,真要把小人吓死了!”

江与辰看他一眼,脸上带着闲闲的笑:“这就要吓死了?你是在海里讨生活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胆子反倒小得很。”

“江国舅,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弟,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小人的祖宗都要被挖坟了!小人便是有十个胆子,也担不起这样的大罪啊!”

江与辰仰头大笑,海边的日头照在他恣肆随性的脸上。

他在海边一月,晒得黑了些,身子在海水里腾跃了好些时日,练得更为健壮,此刻上了岸,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缓缓流动,爬过他块块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在天光下甚是耀眼。

采珠人把珠蚌从腰间的篮子里掏出来,在岸上一一摆开:“江国舅的水性真是好,要不是小人知道江国舅是在京中长大的,只怕要以为国舅是我们海边人家的公子。”

“玄海滨我常来,识得些水性罢了,跟你们采珠人相比,不算什么。”

江与辰没被恭维话冲昏了头,双手在腰间摸了两回,把珠蚌全都拿出来,扔在沙子里,拍了拍手又要下水。

采珠人一下跳起来,拉住他道:“江国舅别再去了!这些珠蚌尽够了!”

江与辰回头数了数:“我摸上来的不多,只能做副耳环和钗子……”

“小人这里还有好些个,便是串把项链也足数!”

见采珠人满脸紧张,江与辰不去为难他,点头道:“行吧,都打开瞧瞧。”

采珠人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拿起一只珠蚌正要划开,远处却传来奔马的蹄子声。

江与辰侧头一看,是左仲的贴身护卫。

护卫收住马,刚落地便举着一封信高喊起来:“江国舅!京都有信来!说是十万紧急!”

江与辰心里咯噔一下,只当是傅杉那边出了什么岔子,立即展动身形,倏忽间到了那护卫面前。

“怎么回事?是谁送信来的?”他拿过信,边拆边道。

护卫喘了口气:“是魏临派来的武师,说是方姑娘下了大狱,旁的没细说。”

江与辰猛地抬头:“方姑娘?下狱?你没听错?”

“没有,那武师说事情原委都在信里写着,江国舅一看便知。”

事关方如逸,江与辰心里一下乱了。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抽出折简来,试了好几回才勉强展开。

魏临的信写得甚是详尽,连方左两家准备如何相救方如逸,都记得一清二楚,显然是存了不想让他担心的意思。

可江与辰心里却越发地慌。

傅杉的事,三日前就办完了,他想着玄海滨的南珠甚好,既然来了,自然要给如逸带些稀罕的回去,做成头面饰物,好叫京中女眷狠狠羡慕她一番。

却没想到,不过耽搁了几日的功夫,她居然被梁王算计,还下了大狱!

江与辰捏紧信笺,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回去。

他梁王算个什么东西!

从前为了方如逸暗中筹谋的大计,自己才一忍再忍,没戳破元轼假惺惺的面目。

如今他居然这般猖狂,谁的人都敢动!

江与辰目光冰冷,三两步到了侍卫骑来的军马前,翻身上去:“你这马借我一用!”

说罢,他拉进缰绳,往军营的方向疾奔。

采珠人不知他为何忽然要走,忙喊道:“江国舅,这些珠蚌还要不要!”

江与辰头也不回:“要!把珠子都剔出来,天黑前送到军营!”

他不敢怠慢,当即坐下取珠,那名护卫干脆在一旁等着。

采珠人做惯了开蚌取珠的活,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三十几个珠蚌尽数打开,剔出不少硕大润泽的南珠来。他把珠子在海水里淘洗干净,全都交给护卫。

护卫收好南珠,飞奔着回到军营,还没等进中军大帐,却先瞧见兵士牵了两匹好马,等在帐子外。

“将军要出营?”他问道。

兵士却摇了摇头:“是江国舅要返京,将军特命属下选了两匹上等的。”

护卫心中了然,掀开帐子,果然望见江与辰正和左仲说着什么。

“……傅杉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中的毒要拖上两三个月,约莫五月底,应该就能到山南来。到时候,还望将军多多照拂。”

左仲叹了口气:“杉儿是我亲外甥,遭此厄运,我这个做舅舅的,自然会对他着紧些。这次多亏江国舅援手,否则,杉儿只怕……”

他有些说不下去,见护卫走进帐中,定了定神道:“国舅快回京罢,方姑娘本就是我家的恩人,如今我们方左两家又结了亲,岂能看她如此遭罪。”

说话间,护卫上前几步,奉上南珠:“江国舅,珠子都取出来了。”

江与辰接过来,仔细收好,对左仲道:“将军,京中有我和江家,绝不会让傅杉被他那个没心爹害死,你只管在玄海滨等着他来。”

左仲道了声谢,将他送出军营,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的夕阳下,才转身往大营里走。

“将军,江国舅怎么不等明日再走?”护卫道。

左仲摆了摆手:“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等得住?”

“都说江国舅是个浪荡子,可属下这些年看着,却觉得他最是重情重义。”

“你也瞧出来了。”左仲瞥他一眼。“江首辅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杉儿有他在京中相帮相护,我在玄海滨也算放心。”

……

京都,京兆府大牢。

方如逸把草席立在墙边,那里难得有几丝透进来的天光。昨夜睡了一晚,席子有些发潮,竖起来晾一晾,才能勉强继续睡下去。

她在这间牢房里已经待了五日,依然习惯四周的酸臭。王府尹着人提审了她好几回,虽说她自陈清白,可审问之人总说她拿不出什么证据,不愿放她出狱。

好在王府尹念她是高官家的贵女,将她单独关押,但一进到此地,外面的消息便毫无所知。

她明白哥哥嫂嫂,还有余照魏临他们,定是在拼命查清真相,只是没能听到他们的消息,又怕他们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心中多少有些难安。

身上本就不多的钗饰,已被她用来打点狱卒,可她想要的御寒被褥,却始终没能送来,就连每日的两顿饭,都未必能吃上。

她知道这多半是元轼的手段,想着她一个贵家女眷,一冷一饿,总有熬不住的时候,问什么都会招认。

可她方如逸是在漠北挨过苦日子的人。

冬日的风沙一起来,大家只能四处奔波,过的是流浪一样的日子,什么吃饱穿暖,落脚安歇,想都不要想。

那般境地,远比眼下的锉磨还要难熬。

方如逸把袖口扎紧,如此多少也算是一个御寒的法子,她走到草席前,比着天光落下来的方向,调整了一回,正要靠墙坐下时,却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开门声,有谁进来的脚步声。

又来提审了?

她微微蹙眉,留意着外头动静,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她的牢房门前,果然停下了。

“方如逸,出来。”

这声音甚是熟悉,正是这几日提审她的差役。

她起身走到门前:“王公人,该说的话,这几日我都已经说了。左右不过那些,实在也说不出别的。”

王封猛地拉开牢门:“叫你出来,你听不懂!”

方如逸暗自叹了口气,迈步出去,跟着他走到问询的窄间里,打眼一看,发现墙角边多了一张桌几和矮凳,桌上摆着一盆水和一沓纸,那纸似乎是桑皮纸。

王封拿起几张,指着矮凳道:“坐下。”

方如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身子没动:“王公人这是要做什么?”

王封眉头一拧:“来人!给我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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