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莫之昂就知道自己是个亲情缘浅的人。
所以每当有人私下里暗暗议论他是天煞孤星的时候,他也从不否认。
祖母、母亲、姐姐、父亲,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没能力留下。
他以为自己会这么孤单一辈子。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水,一个人听着风声入睡,一个人看着晨光醒来。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就这么突然的闯入他的世界。
更不敢奢望还会拥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手背上覆着的手,柔软的像天边的云。
少女指尖微凉,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水渍。
一滴水顺着那片莹白滴落。
明明该水是冷的,偏偏却滚烫如地底熔岩。
一股无形的暖流从手背攀上手臂。
路过肩头,又流向心脏的某个角落,驱散那数年不见天日的冰凌。
周遭很静,静的只剩下金桂在心头簌簌绽放。
夜风徐徐,为这一刻烙印下永恒的痕迹。
莫之昂送来的缝纫机很好用。
耗费两天,苏音音终于做出了一条满意的裙子。
换好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镜子前欣赏。
这块酒红色绸缎是陈芳偷偷帮她搞到的。
虽然价格贵了点,但光看品质绝对值。
入手滑腻,穿在身上凉飕飕的。
晴天的时候被阳光一照,还挂着丝丝亮点,好看极了。
自从住进莫家之后,莫之昂每天都会给她做好吃的。
虽然时间不长,可也让她养回来不少。
健康的粉白色肌肤取代了虚弱的病态白。
在红裙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她肌肤莹白赛雪。
这是哪儿来的小仙女?
苏音音很满意。
听着身后传来动静,她转过头。
“莫之昂,看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这边,莫之昂刚进垂花门,闻声抬头。
当看到灿若蔷薇的少女,心跳忽然停顿一瞬。
少女五官明艳似夏日蔷薇,肌肤白嫩如雪。
微微卷曲的长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扎成马尾,浓密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
一袭简约的红色深V长裙,精致又华贵。
落花簌簌无声,暗色调的宅院和布满阴霾的天空处处彰显压抑和沉闷。
秋风乍起,少女裙角缱绻。
像一束耀目的光刺破所有,成了院中最亮眼的存在。
可他还未来得及回答,身旁的白奇已经抢先搭腔。
“之昂哥,原来你也会金屋藏娇啊。”
莫之昂很快回神,红着耳尖呵斥。
“不许胡说。”
白奇眼中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小声嘟囔。
“本来就是实话。小姑娘长得和仙女似的,不藏起来,谁看见谁不想偷走?”
有眼光!
苏音音当下就觉得白奇是个好人。
随后,当得知他在广城倒腾过女装,顿时来了兴致。
出乎她的意料,白奇的很多想法竟意外的超前。
好不容易遇到同好,苏音音当然不会错过。
当她拿出自己的设计图,白奇竟激动的要拜她为师。
“苏同志你这么懂穿搭,就这么待在家实在屈才了。如果你能来帮我们卖女装,销量一定超级好!”
俩人聊得火热,全然注意莫之昂的脸色越来越沉。
在白奇又一次邀请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白奇,自行车就在倒班房,你去骑吧。”
“不急。”
白奇和苏音音越说越起劲,早就借车去郊区的事丢到脑后。
“苏同志,你刚才说的搭配一体,我觉得想法很好,能再给我讲讲吗?”
苏音音抽出一张设计图开始解释。
“所谓搭配一体,讲究的就是个和谐美,从发饰妆容到鞋履裙袜,都要符合美感,喏,你看我图纸上这个......”
白奇闻声凑了过去,可还没看到设计图,就被人薅住了脖领。
他回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又黑又冷的眸子。
莫名的,他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之、之昂哥,你有事?”
“是你有事。”
莫之昂冷脸。
“我记得你要去办的事很急对吧?”
男人清冷的嗓音尾音上扬。
明明音量不高,却让白奇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嗖的一下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自己和苏音音的距离。
“急!没有比我这件事更急的了,之昂哥,我这就走!”
妈耶,之昂哥不会是吃醋了吧?
难得有人跟得上自己的审美,苏音音可不打算放人。
“白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郊区改天去不行吗?”
一阵寒意又从身边侵蚀过来。
白奇当即回道:“那不行,必须今天去!”
他不着急,之昂哥可就该着急了。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自找没趣。
苏音音一阵惋惜。
虽然只聊了一会,但白奇对苏音音很崇拜。
大门口,他推着车走出几步,又小心翼翼的回头。
“之昂哥,苏同志真的很厉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她也加入咱们?”
莫之昂眸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手腕轻轻一翻,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白奇:“......”
今天的午餐来的比平日都晚。
苏音音饿了一上午,就只等来了一碗寡淡的素面。
“莫之昂,你是破产了吗?”
对面的男人抬眸:“?”
苏音音朝素面抬抬下巴。
“葱花都切的这么小,你不是破产是什么?”
莫之昂慢悠悠的回了一句。
“......那你饿不饿?”
如果不饿,他正好有时间做点别的。
苏音音:......这话就很让人没脾气。
别说素面,就是一碗汤,她也得赶紧端手里喝了。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搞什么鬼,但她也没打算让自己的肠胃受折磨。
素面虽然寡淡,但好在汤清粉面弹,一口下去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想到刚才白奇的提议,苏音音动了心思。
“莫之昂,我也想跟你们卖女装,你看行不行?”
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苏音音深知莫之昂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她本以为这件事定然是板上钉钉,可莫之昂却意外的拒绝了。
“不行。”
“为什么?”
苏音音急了。
“莫之昂,你不是怕我挡了你赚钱的路子吧?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分红,我只拿我应得的那一份。只要你愿意让我去,我保证让你们的销量翻倍!”
莫之昂却依旧不肯松口。
“不必。”
苏音音轻哼。
“......先前送缝纫机的时候,吴军也说过让我参与你们的买卖,现在白奇也邀请我。二比一,就算你不同意。就算你不同意,也没用。”
莫之昂端着碗筷起身,轻描淡写的回了两句。
“白奇的货都是在给我抵债,小军也只是给白奇帮忙。我的意见不重要,但可以让买卖停了。”
“你......”
苏音音气成了河豚。
饭也没心思吃了,扭头就走。
生了一下午的闷气,当看到晚饭只有两个野菜团子时,苏音音真的绷不住了。
“莫之昂,我哪儿得罪你了?就算得罪了你,你也不能拿野菜团子糊弄我吧?”
说好的天下第一好房东呢?
怎么这才一天就变了个人似的。
不曾想莫之昂抬头依旧是和中午同样的问题。
“你饿不饿?”
苏音音没好气道:“不饿能来厨房找饭吃?莫之昂,我看错你了!”
一边往西厢房走,她一边碎碎念。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她就只配吃两个菜团子?
都说女人善变,男人也不遑多让。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中午就换了副脸孔。
她很怀疑,男人是不是也有生理期,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一次。
事实证明,女人千万不要随便生气。
尤其是姨妈快来时,更不能生气。
回屋没多久,苏音音就发现自己中彩了。
还好她先前在百货大楼扫了一堆的卫生用品,倒也没手忙脚乱。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痛/经依旧如期而至。
强烈的钝痛伴随着沉坠感铺天盖地袭来。
冷汗密密麻麻的攀上额头,后背也不知何时濡湿了一大片。
苏音音脸色苍白如纸,佝偻着腰,险些痛呼出声。
她捂着肚子习惯性的伸手抽开床边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钝痛如潮水般再一次汹涌而来。
她再也忍不住爆了一声粗。
特么的,她怎么忘了这个时代哪有布某芬?
厨房里,一锅新鲜的老鸭汤煲熟了。
浓郁的味道一直飘到了西厢房。
疼的迷迷糊糊的苏音音吸吸鼻子。
奇怪,怎么会有老鸭汤的味道?
难道她已经疼的出现幻觉了?
虽然苏音音极力掩饰,但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吃货。
例如现在的莫之昂。
他朝西厢看了看,始终不见有人出来,眉头皱了皱。
等了约莫五分钟,西厢依旧没有动静。
他只好起身,把鸭汤盛到碗里,端到树下的石桌上晾凉。
等他把所有餐具和野菜团子搬到桌上,却始终不见人来。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到了西厢的门口。
他屈指敲了敲门,温声提醒。
“饭已经做好了。”
房间里很安静,迟迟没有回复。
莫之昂叹了口气。
“摆摊,毕竟要在外抛头露面,你又是女同志,肯定会引起一些人的非议。我不想你有心理负担。”
能赚钱,别人的非议算个屁啊。
苏音音很想回这么一句。
可她疼的迷迷糊糊,实在没力气回答。
莫之昂始终没等来答复,犹豫了片刻。
“......若你实在愿意,那我答应你。先出来吃饭好不好?”
莫之昂答应让她跟着摆摊了?
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可想到那两个黑乎乎的野菜团子,她实在没有食欲。
紧接着,就听莫之昂低沉的嗓音又传了进来。
“煲老鸭汤需要的时间很长,中午来不及,所以才让你吃的素面。我个人觉得野菜团子配老鸭汤的味道尚可。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做别的。”
话音未落,房间里就传来少女弱弱的回复。
“有老鸭汤你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要问苏音音是什么感受,就俩字:后悔。
“莫之昂,你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现在喝不了,故意馋人!”
莫之昂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没关系,就算你吃了点心,也不耽误喝鸭汤。”
她就这么像吃货?
苏音音哭笑不得。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还是你自己喝吧,我今天是喝不了了。”
“已经晾好了,温度刚刚好。”
莫之昂又想了想。
“鸭油我已经撇出去不少,不会胖的。”
“......”
唯恐外面的家伙越说越歪,苏音音刚忙制止。
一波疼痛袭来,声音比刚才又虚弱了几分。
“好了,你就别猜了,我有特殊情况。”
莫之昂的嗓音染上几分急切。
“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帮个屁啊!
苏音音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笑了。
“别的忙你或许还能帮得上,这个......你这辈子也帮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苏音音:痛经的苦谁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