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苏音音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幽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音音皱皱眉。
“可是你不是说过我们之间只能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吗?”
莫之昂:“......”
为什么会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得知莫之昂病了,吴军和白奇也拎着水果点心过来了。
见到苏音音,吴军面上有些尴尬。
这两天不管是白奇还是王斌都骂了他,他也想清楚了。
他无权去干涉姐姐的婚姻,更没资格去迁怒于苏音音。
他别别扭扭开口。
“......之前的事,对不起。”
苏音音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你要说对不起的不该是我。”
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
吴军作为吴兰的弟弟,非但不理解她,还变相用外人的眼光绑架她。
不用想也知道,吴兰有多伤心。
吴军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错了。”
苏音音不想搭理他,朝白奇招招手,就和他去一旁说话了。
吴军默默的走到莫之昂身边。
“之昂哥,你说那丫头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莫之昂给他倒了一杯桂花茶。
“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走到桂花树下,苏音音才问起了白奇。
“先前你说最近有个男人经常出入苏家去找江芳?”
在看热闹上面,白奇称第一,没有人称第二。
苏怀被抓之后,他就在大杂院里收买了眼线,随时跟他报告情况。
“对,那个男人叫冯春,是江芳的青梅竹马,据说当年如果不是江家收了苏家的聘礼,要娶江芳的人就是他了。”
说到这,白奇还卖了个关子。
“师父,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狗血的事?”
苏音音随口回了一句。
“总不至于苏映也是苏家的私生子吧?”
这应该是她能想象得到的最狗血的事了。
不曾想,白奇二话不说就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师父果然是师父,料事如神。”
苏音音:“......”
苏家三个孩子都不是这奇葩两口子亲生的。
这可真是养了个寂寞。
多年前江芳和苏怀吵架,江芳独自一人回了娘家。
也就是那段时间,江芳怀上了苏映。
得知了这些细节,苏音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大约就是好大一盆狗血迎面泼在了脸上。
这样也好。
小姑娘的悲剧是苏怀和江芳一手促成的,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明天上午你有没有办法让冯春来一趟苏家?”
白奇狐疑。
“师父,你是有什么想法?”
苏音音轻笑。
“苏怀给江芳找了个姐妹,我好心,怎么也得让他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兄弟啊......”
白奇笑了。
“倒也用不着咱们动手,这两天江芳想卖房子,都是冯春在跑前跑后,他应该是住在那了......”
第二天上午,白奇就带来了一条劲爆消息。
刚从革委会放出来的苏怀一回家就撞见了江芳和冯春滚床单,气冲天灵盖。
很快,三人就厮打在一起。
可江芳和冯春正是蜜里调油,岂会放过苏怀?
苏怀被打的去掉了半条命。
刚好喝醉了的苏映回家。
见到老父被打,当然要加入战局。
混乱中,苏怀被江芳举起的暖壶砸在了后脑勺,一命呜呼。
苏映戳瞎了冯春这个亲生父亲一只眼。
事情闹得很大,很快便有公安把他们全都带到了派出所。
除了已经失踪五天的苏明月,苏家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这次说苏家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
苏音音听完也只能说这些人是自作自受。
恶有恶报,谁让这些人当初那么对待小姑娘?
不过经此一遭,苏家人能不再她眼前闹幺蛾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傍晚,苏音音和白奇去公园摆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还没摆好就遇上了巡逻队。
这一次可没有莫之昂突然的救援,苏音音拼了老命才跑进了胡同里。
巡逻队一路紧追不舍。
如果不是吴兰凭空出现,她定然要被抓走的。
确定巡逻队走掉之后,苏音音才松了一口气。
“小兰姐,你怎么会在这?”
吴兰看了看斜对角的四合院。
“我在这家做保姆。”
当众悔婚之后,吴家就把吴兰赶出了家门。
她负气离开。
为了维持生计,她给一家人当保姆。
可这家人极为苛刻,短短几天吴兰就瘦了一大圈。
苏音音心疼极了。
“吴兰姐,跟我走,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十分钟后,苏音音带着吴兰和白奇在约定地点汇合。
见到吴兰,白奇很惊讶。
“你们怎么会在一块?”
苏音音提起刚才被吴兰救下,并想让她来帮忙一起摆摊的想法。
白奇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可以,只要吴兰姐不嫌我们的工作丢人。”
吴兰连忙摆手。
“没有的事,只是......我未必能帮的上你们。”
还不等苏音音开口,白奇抢了先。
“不会的,吴兰姐你人聪明,办事又利落,就没有比你再适合的人了。”
吴兰脸红了红。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白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吹起了彩虹屁。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爽利的女同志,那天我真是开了眼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投机。
看着白奇那兴奋的模样,苏音音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这家伙不会是对吴兰有意思吧?
一个小时后,苏音音回到了莫家。
还未进门,就见王陆垂头丧气的从门口走了出来。
苏音音不解。
“王叔,您这是怎么了?”
王陆叹了口气,这才说了起来。
皮革厂早些年订购的一批国外机器接连出现了问题。
上次莫之昂修好了一台,但后续这段时间那批机器陆续出现问题。
皮革厂找来了机械厂的技工帮忙维修。
可维修了半个多月,也没找出彻底的解决办法。
机器生产效率大打折扣。
听闻上次的机器是莫之昂修的,皮革厂厂长秦虹当下拍板让王陆来找莫之昂。
秦虹还承诺只要修好机器,就可以给莫之昂在厂里安排一份修理工的工作。
可莫之昂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我知道,老莫的帽子是小昂的心病,可现在政策宽松了,他还这么年轻,不能因为这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王陆苦口婆心的劝说苏音音一定要让莫之昂答应。
晚饭苏音音提起了此事。
“去皮革厂当维修技工有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在黑市冒风险?”
莫之昂稍稍沉默。
“我的确很喜欢机械,但父亲并不希望我答应王叔。”
莫霄除了被扣上臭老九的帽子之外,还被人恶意划到了右/派。
当年莫之昂不是没想过翻案,可但凡出手帮忙的,全都没有好下场,甚至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莫霄含恨而终。
他死前流着泪让莫之昂一件件拆掉了他耗费数年精心制作的机械模型。
陷入回忆的莫之昂情绪很低落。
“那是他一辈子最喜欢的东西,让我拆掉,也许就是在告诉我,这一生不许再碰机械。”
若非为了糊口,他也不会违背父亲的遗愿。
晚风徐徐,男人的侧脸中藏着深深的伤痛。
苏音音的心也跟着痛了一下。
“也许,伯父让你毁掉模型,只是为了救你呢?”
十年动荡,有太多的事都陷入了混乱。
莫之昂抬眸,微微怔愣。
“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我想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危机。伯父为了保全你,只能暂时让你毁了他的心血。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让你一件件拆掉,而不是一把火直接全部烧掉?”
莫之昂摇摇头。
“伯父既然那么热爱机械,一定希望有人可以继承他的心血。”
苏音音目光落在他身上。
“而你,作为他的儿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机械既然是你亲手拆的,那他肯定也期盼着早晚有一日你会亲手把它们再组装回来。”
莫之昂愣住了,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许久之后才沙哑着开口。
“你说的是......真的?”
苏音音坚定的点点头。
照王陆所说,莫之昂在机械上的天赋远超常人。
莫霄作为他的亲生父亲,定然也深知这点。
没有哪个疼爱之女的父母想看着子女的天赋被湮没。
夜风飒飒,轻轻拍打着窗棂。
已经很晚了,东厢的灯还亮着。
莫之昂还未睡。
他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块镶着金边的旧怀表,看着表盘上断了半截的秒针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才沉闷出声。
“原来是我一直误会了您的期待,您千万不要怪我......”
夜色沉静,繁盛的桂枝在夜风中婆娑起舞。
莫之昂静静的看着昏暗的西厢,眸色温柔。
“.......谢谢。”
他何其有幸,才能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