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烧烤味与酒精味交织，众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浮上些醺红。
就连一向不喝酒的秦有希都参与进了这场狂欢。
他的双目润上了水色，支着下巴听大家说起了羽毛球相关的趣事。
“还能顶得住吗？”路弋阳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动静，稍微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都会偏过头来。
秦有希被他这护玻璃娃娃的举动逗笑了：“喝酒而已，还只是低浓度的啤酒，你不用紧张，我没酒精过敏，顶多喝醉了。”
路弋阳再次打量了下，最后笑嘻嘻地蹭着秦有希：“没事，你喝醉了到时候我抱你回房睡。”
秦有希无语地推开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滚远点吧，死直男。”
直男永远比gay还gay，真服了。
秦有希仰头将最后几口酒喝完，抽了张纸擦嘴，就再没吃烧烤喝酒了。
他感觉啤酒跟汽水没什么差别，实在要对比，只能说啤酒偏苦涩些，还有些困了。
山间的夜风从上面吹来，秦有希耷拉着眼皮，听着大家热闹的说笑，提不起精神。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哦对，要跟路弋阳说退社来着。
但他现在没力气了，好困，明天再说吧。
下半张脸埋在膝盖间，浓密的鸦睫几乎将漂亮的眼睛全部遮上，脸微微侧着，白嫩的两颊被挤得陷进去，看上去有些娇憨。
“感觉长野进我们社好像有所目的啊，一进来就单独给社高岭之花送饮品，还有刚才一起回来，嗯？我可都看着呢。”社长喝高了，又开始拱火，坏笑着撞坐他旁边的萧长野，“有希不是那么快和不熟的人打成一片的外向人，你俩是不是说啥了，让我吃个前线瓜？”
萧长野被撞也不恼，反倒举起啤酒罐，战术性喝酒，躲避话题，目光却灼灼落在对面抱着自己双膝合上眼的秦有希。
“哎，没意思。”社长见他不说也不再大打听，“反正不是追有希的话就行，毕竟禁止社内恋爱啊。”
萧长野：“有这个规矩？”
“假的。”
社长原本疲倦的眼睛突然睁大：“喂等等，不是，你真他妈对我们高岭之花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萧长野缓缓笑，眼带狡黠：“如果我说是呢？”
社长：“……”
谁来救救这个即将被gay群体侵占的社团啊？！
社长怀疑人生三分钟后，又默默说：“那你加油吧，上一个被有希拒绝的还是在一个月前，希望你不会被拒绝得太惨。”
萧长野沉吟：“那社长愿意帮我这个可怜的单身狗一把吗？”
社长嗤鼻：“哈？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不是……”
“听说社长喜欢滑雪？我这里凑巧有张克基山脉滑雪场的门票，最近也刚好没空，正打算把票送人。”萧长野打开购票软件，对着这张票惋惜着。
社长：“……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
……
秦有希睡得昏昏沉沉，完全没发现这场聚餐已经无声落幕。
路弋阳也醉得不轻，大家烧烤到后面还收到老板娘送的一瓶红酒，这下几乎是全社都喝高了，除了女生——路弋阳让秦有希跑出去买的就是给女生们喝的饮料。
他摇摇头，想清醒点，扭头就看到秦有希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有些想笑。
“醒醒，一直一个姿势不会落枕吗？”路弋阳轻轻拍了下秦有希的手肘。
睡太久睡出红印子的脸“唰”的抬起来，眼睛都困得睁不开，迷迷瞪瞪的看着路弋阳。
发出了鼻音极重的一声：“嗯？”
秦有希是醉的最早的，现在睡了一觉浑身都没了力气，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路弋阳长臂一捞，把人带到自己怀里，但路弋阳自己也晕，没什么力气，两个人就这么一同倒在了地上，秦有希趴在路弋阳上面。
可以看出秦有希是一杯倒的体质，醉得不清，滚了一圈掉在地上，也只是勉强撑起上半身来，茫茫然眨了下眼，还没搞清楚状况脑袋又重重砸在路弋阳胸膛上了。
湿热的呼吸缠绕着路弋阳的脖颈间，路弋阳被气息惹得有些燥热，蹙了下眉，反手大掌一扣，将秦有希牢牢扣在怀里。
“没磕痛吧？”声音都带上喑哑。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该痛的人肉垫，却关心被他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人有没有磕痛。
秦有希连最后一丝清醒都被淹没在黑暗中，没应声。
路弋阳也没好到哪儿去，意识开始昏昏沉沉，手臂却紧紧环着身上人的腰身，另一条手稳稳锁住了秦有希的肩胛骨，两人就这么相拥着。
社长趴在桌子上，慢慢清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基情四射的一幕。
可他毫不惊讶，反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这两个人关系好社内有名的，有再怎么亲密的姿态，他也不会觉得两个人会有什么。
毕竟当初路弋阳亲口在社团群说过——“我真不是同性恋啊，我有喜欢的女生”，想要把这种有暗恋女孩的钢铁直男掰弯，除非直接掰折了。
社长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多了。
陆陆续续也有别的人开始清醒过来，社长摇摇晃晃站起来，让他们回房，自己走向躺在地上的两个家伙那边。
拉——
没拉动。
……嘿！这两个黏在一起了？社长疑惑地揉揉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路弋阳这死肥羊把人有希扣得死死的，一点都分不开。
“喂喂！”社长不满地拍了路弋阳两下，“快放手让人有希进屋睡去。”
路弋阳被拍了两下睁开眼，松开了手：“白双新？干嘛，别吵我睡觉。”
白社长呵呵两声，扶起睡死过去的秦有希：“……我去，没想到你小子也挺重啊？”
他张望两下，看到也开始慢慢揉眼清醒的萧长野，正要开口叫他过来帮忙把秦有希带回房去，他负责把这赖地上的肥羊路拖回去。
“哎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白双新脑海里闪过一系列国外同性恋酒后乱性的新闻，愣是把话锋一转，落在隔壁人身上：“那个，你叫、叫……”
白双新喝多脑子转不过来，想不起来这个新人叫啥了。
反正坚决不能让萧长野来，万一有希落得那种不雅新闻的下场，那他估计是小命不保了。
“裘以都。”男生笑了下，说出自己的名字。
“哦不好意思，我一下没想起来，以都，帮忙把有希带去房间去吧，还记得我给你们分配的房间号吗？”
裘以都点头，起身过来，把秦有希从白双新手中接去。
“社长放心，我会把有希哥安全送回去的。”
……
秦有希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得仿佛在飞。
是喝多了梦到自己成修仙的了？
秦有希到处随便乱飞着，一抬头发现正正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随后发现原来是自己的一张照片，放下心来。
……等等，这尺寸，这颜色，这正脸照，看着怎么那么像是自己的遗照？
秦有希两眼一黑，发现还真他妈是自己的遗照！
因为他低下头发现自己飘在空中，下面围着一堆人，那堆人围着一个棺材。
棺材里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是怎么回事……
秦有希搞不清楚状况，因为他发现好像来他葬礼的人，他好像都不认识？
“放开我！”一道带着浓重鼻音哭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秦有希双瞳骤缩，这个声音是……
萧长野发疯般地把周围穿黑西装的保镖推开，一点平日里潇洒的形象都没有。
那些保镖带着墨镜，一副秉公办事的冷酷样：“萧先生，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办。”
萧长野双目赤红，呼吸不过来似的，胸腔剧烈鼓动：“我等下就会跟你们回去，现在你们给我出去，不要打扰、不要打扰到他。”
可能是哭腔未止，说的途中还哽咽了一番。
萧长野的脸被泪痕糊得一塌糊涂，却没引起这些拿钱办事的保镖半点怜悯。
带头那个扭头，打了个动手的手势，“大少说您必须立刻出现在发布会上，对不起了。”
“等一下、等一下！”萧长野几乎要哭晕过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让我再陪他一会儿，你们给我滚！放开我！！”
这场如闹剧般的戏随着这行人的撤离落幕，葬礼上所剩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一个秦有希认识的朋友家人，全是举办丧礼的工作人员，冷漠地走动着，至多窃窃私语讨论方才的闹剧。
而秦有希看着萧长野被一步步拖走消失的身影，双眸“蹭”一下冒出了光。
他的心脏加速跳动，从天灵感舒爽到脚底的感觉再次窜出来。
这种浑身发麻的心悸感就在不久前他才体验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感觉。
秦有希的葬礼上无人哀悼，黑白照高挂墙头，而秦有希的灵魂在大笑着。
萧长野的悔恨，哭泣，崩溃，全都那么能让人兴奋、激动。
秦有希含笑着，回头与自己的黑白遗照对视。
伸出手抚摸，虽穿透照片，却让他感到满足。
因为他好像找到了能让他，有点活下去的动力了——是他仇人的哭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