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突如其来得到一直梦寐以求的话,裘以都竟觉得不真实。
他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或特别执意想要得到的。小时候是留守儿童,他也并不羡慕别人的父母,他觉得有爷爷奶奶也是一样的,有人陪,那盏灯是谁亮好像也无所谓。
他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蒙了层透明纱的模糊感。
后来他长大到了城里生活,随着家境一下的平地拔高,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他的成绩也随之提升,性格与人缘也变得愈发好了起来。
可他依旧觉得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他本这么以为的。
直到某一天,他收拾房间,又找出了那张和秦有希分离时拍摄的相片。
他看着那张边缘已经开始变旧变黄的照片,他突然很想再亲眼看一下秦有希,是那种,近距离的,而不是隔着冰凉的相片的。
这种火热的思念逐年递增,为了缓解,他开始接触摄影相关,他发现每拍摄下一张照片,他的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有一句话想和秦有希说。
比如日落下空无一人的大道,他想跟秦有希说,这是一种自由的感觉。
比如阴雨天,雨水刚泼上玻璃窗,一只淋湿的麻雀站在阳台上,他想跟秦有希说,这是一种怜悯的感觉。
比如回南天,家里还没来得及用除湿机,作业就因为湿度太高的室内皱皱巴巴,这是一种郁闷的感觉。
可当他真正再与秦有希相遇时,他更想听对方口中描述的世界,描述的感觉,又是经历了什么事,会有如今这样的性格,他都想去了解。
他想知道为什么有希哥如今看上去眉眼有了雾霾。
他想知道为什么有希哥似乎对谁都怀抱着玻璃的距离。
他想知道为什么有希哥忘记了他。
他更想知道——有希哥,是否和他一样,对他有着无法替代的感情。
爱情的排他性,在裘以都初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给了谁。
他想知道,有希哥,是否也会给予他排他性。
那时候,看不清的卧室,闷热的被窝,少年潮湿的掌心和落寞的心事,都在十年后有了一个答案。
他拥有了。
那个忐忑夜色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少年,在十年后,终于拥有了他最想要的答案。
这也是裘以都第一次在秦有希面前失态。
秦有希发现不对劲时,是脖颈间濡湿的热意。
“不要骗我。”裘以都哑着声音,头埋在秦有希肩膀处不肯抬头,喃喃重复,“不要骗我。”
回答他的,只有秦有希用力的拥抱,以及落在他耳朵尖的一枚吻。
而裘以都也忍不住,化被动为主动,偏头吻上了他一直肖想已久的唇瓣上。
最后还是因为秦有希不好意思在后座这样,两人便仅仅蜻蜓点水了几秒钟,就分开了。
秦有希的眼睛蒙了薄薄的水意,裘以都也明白对方害羞,紧紧抱住他。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度过了一路。
……
由于来秦有希的出租房太过于频繁,裘以都已经摸清了这边的路况,特地绕开了晚高峰,提前来宏上接秦有希下班。
他停在公司门口对面不远处,解开安全带,越过中间的空隙给后面的箱子打开了通风口,伸手进去安抚里面的东西。
“乖啊,等下爸爸下班了,我们一起给他一个惊喜。”
里面的小东西也是真的可爱,一声不吭,就逮着裘以都伸进来的手指玩。
然而等到了下班的点,裘以都都没有等到秦有希出来。
他又等了半小时,眼看着对面大门已经没有什么人出来了,裘以都这才发微信询问。
裘以都:【下班没有?】
秦有希:【下啦!正准备煮面吃。】
裘以都:?
他刚刚也没眨眼啊,怎么没看到有希哥出来了?
他的心里浮上了略微怪异的感觉,但他没有过多的纠结。
裘以都立刻拉下手刹,启程前往秦有希的出租屋。
因为也是熟人了,保安没有拦下他,很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他抱着不安分的箱子,按下了秦有希房间门的门铃。
可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接通。
裘以都真的觉得十分纳闷,他又看了眼信息,确定对方拍摄的番茄煮面的地点就是出租屋。
裘以都:【还没吃完呢?】
秦有希:【还很烫,正在缓慢吃。乌龟爬行jpg.】
这时,刚好碰到有住户也要上楼,他便顺便进了。
裘以都把先前打开的洞口合上,免得被秦有希发现里面的惊喜。
等到了门口。
裘以都把箱子放在旁边,把兜帽一戴,站一边,打算等秦有希一开门,一个猛虎飞扑!
“叮咚——”
里面的门铃声传到木质门。
没人来开。
裘以都疑惑。
他又按了几下。
从刚才下班没有接到秦有希开始的不安感,开始越来越强。
他再按了一次。
依旧没人。
裘以都掏出手机,发现对方正在通话中。
裘以都心想,难道不在家?但为什么骗他说在家?而且如果不在家,怎么会提前拍好晚饭呢?是去见谁了吗?
裘以都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电梯逐步变动上升。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他被后面的人给扑蒙了。
“咳咳——!”裘以都措手不及被压在地上,双手被反剪。
裘以都往后看去,发现居然是一个穿着巡警制服的人。
对方朝裘以都警告道:“你已经被控制了!接下来有什么话,回局里说!”
裘以都大惊失色:“啊?啊?!不是,等等!”
里面的秦有希似乎也察觉到外面的人被控制了,出来时还带着扫把头盔,身上穿得严严实实的,跟过冬似的,明明春天闷热的回南天都来了。
看到被制伏在地的人,秦有希也很惊讶地打开头盔盖:“怎么是你啊?”
裘以都:…………
“警察同志,这是误会。”裘以都无奈道,“可以先放开我吗?”
巡警很显然不信任他的话,又看了眼秦有希。
秦有希相当尴尬地丢开了扫把,阻止了巡警的手,把以都扶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尘。
巡警很懵逼:“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秦有希非常抱歉地双手合十:“对不起警察先生,我误会了,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对不起。”
巡警又扫了两人,确定这似乎真的是一个误会之后,脸色才有好转:“没事,是误会才好,没发生什么事,记得有什么事要及时打电话通知我们。”
秦有希止不住地道歉:“是是是,我的问题,很抱歉。”
裘以都扭了扭自己的肩膀,龇牙咧嘴的。
真不愧是专业的,感觉他快脱臼了,嘶,这种事不能说,太丢脸了。
直到把人巡警送走,裘以都才问:“有希哥,解释解释?”
秦有希顾左右而言他,看到了地上的箱子:“哎呀——原来你是要来给我送礼物的吗?走走走,我们进去拆!”
裘以都就这么被他推了进去。
箱子里的是一只品相很好的英短矮脚,长相特别可爱圆润,看上去小小一只,秦有希一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不停地夸裘以都会挑。
裘以都可没有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冷笑连连。
“别模模糊糊的,快说。”裘以都兴师问罪般,“我就说,今天我去接你,从你们公司还没开始下班就等你,结果我根本都没看到你,你就说你到家了,我当时就应该觉得不对劲!”
“你今天请假了吧。”裘以都这么说。
秦有希笑容一僵。
他知道,想要欺骗裘以都是一件很难的事——虽然他现在还是觉得如果不是今天裘以都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来找他,他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他开始支支吾吾:“唔,就是不舒服嘛。”
“哪里不舒服?”裘以都眯起眼,危险地看着他。
裘以都平日里在秦有希面前的形象太好拿捏,以至于现在裘以都稍微眼眸半阖,秦有希都觉得压力颇大。
“喉咙痛。”秦有希咳了咳,但完全没有听出有喉咙痛的症状。
“喉咙痛吃蛋?”
“呃……”秦有希又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低血糖。”
“低血糖导致了你喉咙痛?”裘以都尾音翘起。
大有一副——你还不老实交代吗的既视感。
秦有希:“……”
秦有希败给他了。
“我,今天不想出去。”
“为什么?”裘以都不解,随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发作了?”
秦有希反倒迷茫了:“啊?”
“你是不是抑郁症发作了?”
秦有希这才知道原来裘以都真的什么都知道。
或许是当初裘以都看到他再病房与秦母对峙时露出的手腕疤痕,加上他平时的一些症状推测出来的。
秦有希摇摇头:“其实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甚至可以说,痊愈了?”
“那你不想出门是单纯不想上班吗?”裘以都笑了下,“这个理由,你都不信吧。”
的确,秦有希虽然不是那种必须加班加点做完手头上事情的的工作狂,但也绝不是那种任性到想不去上班就不去上班的躺平人。
“我……”秦有希犹豫了很久,“我说出来,你要无条件相信我。”
裘以都挑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秦有希这样的要求。
以前都是自己这么要求秦有希。
“而且不可以问我为什么这么觉得。”秦有希补充。
裘以都答应了。
秦有希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压在心里两年的沉重秘密说了出来。
“我今天,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