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弟子立马警觉起来,白薇的脸色很不好,一向沉稳的楼疏星也皱起了眉。
“师尊他们不会有事吧?”罗瑶瑶把剑护在胸前,神情紧张起来。
姜意听着罗瑶瑶的话,只觉得这话像是从远方传过来,一声强一声弱,缠绕在脑海里,刺痛着每一处高度紧绷的神经。
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着,姜意这会才发觉手臂的不对劲,她将手抬起来,从手臂上蔓延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若不是她难受得厉害,高低要喊一句牛逼。
黑洞出现了异常,一股黑气以极快的速度涌了出来,众弟子连连躲闪,姜意被白薇拉至身后,安全脱身。
那团黑雾散去,是一位身负重伤的长老。
有些弟子围了过去,大家都慌了。
“师尊……师尊不会也受伤了吧?”唐思语气里掩不住的担忧。
没有人知道黑洞底下是什么,也不敢贸然进去。
那名长老口吐鲜血,身上尽是血污,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谁的。
他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只留着微弱的气息。
晏闻照蹲下身来,手指搭在长老的脉搏处,片刻,他道,“将长老送回宅子,其余人守在黑洞旁,不可贸然行动。”
晏闻照的声音沉稳,他将处理办法一条一条说出来,众弟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都听从他的吩咐。
有弟子迅速行动起来,将长老带着了。
姜意站在后面看着应山派的所有弟子,晏闻照依旧站得挺直,他直视着眼前的黑洞,目光沉沉,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黑洞中的嘶吼声还在继续,众弟子的心一直揪着,姜意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但当她想抽身时,却发现自己早已融入其中,无法自拔。
她逃不掉,这是系统给她的任务,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从她答应陆云约的邀请时,她就已经入局,命运的齿轮在悄然转动,这次,她能感觉到,她必须要面对,和一众应山派弟子一起。
姜意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心脏依旧在砰砰地跳动着。
她的目光停留在萦绕着黑气的洞口,站在姜意身前的白薇想要和她嘱咐几句话,却没听到姜意的回答。
白薇疑惑地扭过头看向她,却被吓了一跳。
姜意的双目通红,眼睛里有红气在涌动,好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呆呆地看着洞口不言语。
白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抬手去推一下姜意让她清醒清醒,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就僵住了,她费了点力气,摇了一下姜意的胳膊。
“阿意?”白薇也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姜意被这么一推,原本凝视洞口的眼睛突然转了过来,死死地盯着白薇,没有任何感情,白薇能感觉到那束目光里的浓浓杀气。
阿意不对劲。
白薇下意识往后退去,却早被姜意拦住,她的速度比白薇想得快得多。
窒息感从四肢百骸涌来,直逼大脑,白薇的手扯在姜意掐住她脖子的手上,想要挣脱,可是无济于事。
姜意疯了。
有人发现了异动,大喊,“就是姜意,我早就说她是魔族的奸细,看,她要杀了她的同门师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意身上,姜意对这一切置之不理,好像听不到也听不懂这些指责。
她的脖子缓缓的转动,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松,她扫视着刚刚说话的那名弟子,然后猛地松开手。
楼疏星剑出鞘的动作停下,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姜意突然飞至方才喊叫的那名弟子身旁。
她的声音不复从前活泼清脆,极其压抑,极其残忍,音量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她道,“你可以死了。”
话音未落,姜意便掏出了那名弟子的内丹,然后毫不犹豫,捏了个粉碎。
站在那名弟子身边的人大惊失色,还有更多的弟子暴怒。
他们早就对姜意有所不满,如今坐实了她魔族奸细的身份,还敢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同门师兄弟,简直不把应山派放在眼里。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我们和这妖女拼了,为李师兄报仇!”
法器登场,剑鸣声起,姜意和这些人打得不可开交。
罗瑶瑶和唐思还鼓着受伤的白薇,心下也是万分焦急。
只有楼疏星和晏闻照没有参与进去。
姜意这幅模样,恐怕此刻的她早就不是她了。
楼疏星拔剑,一剑劈开,将姜意和众弟子分开,他道:“我问登峰弟子犯错自当由问登峰主下令处置,还请各位师兄弟勿要插手。”
有人气极,抬剑指着楼疏星,愤恨道,“你他妈的胡说些什么?她姜意屠戮同门,理当挫骨扬灰,我们身为应山派的人,自是有资格教训着叛徒。”
接着便有人附和着,“你楼疏星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这魔族奸细,莫非,你和她是同类不成?”
楼疏星并没有和这些人争论,只是依旧提着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再说一遍,问登峰的事,你们无权插手。”
姜意有错,但不能现在死在这里,她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楼疏星作为问登峰的大师兄,从前一心只顾修炼之事,但对师门这些师弟师妹们的感情并不弱,他维护应山派,也维护问登峰,更维护问登峰里的人。
这是他作为大师兄的职责,不会可以偏袒谁,只是事事有事事的法度,不可搅乱。
姜意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缓缓地拉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么,再见了各位。”
说完,姜意便遁入了黑洞之中。
被黑洞围绕着周身,姜意的意识被什么控制着,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觉得冷,很冷,冷得她快要死了。
某一瞬间,一直挂在胸前的那块玉佩闪起了微光,然后灭掉。
姜意突然醒了过来。
她双目中的猩红退去,恢复从前的清澈。
她这是在哪?又发生了什么事?
姜意看着周围,暗黑色飘动的影子,这些是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去,胸前的玉佩又亮了起来,它透过衣襟,那光竟比萤火虫的光还要暗淡。
姜意将玉佩从衣服里面拿了出来,光亮大了数倍,玉佩的成色不好,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静默的发着光。
这是她离开应山派之前,从原主留下的遗物中带走的。
是原主母亲留给她的。
只是,姜意并不知道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作用。
姜意把玉佩重新收好,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辨认不出来这里面的不同。
所有的路,所有的地方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姜意转了一圈,不远处好像有个人,身影很熟悉,她在哪里一定见过。
半天,姜意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了,那是零榆!
姜意有些开心,撒开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下一刻,又定住在原地,不对啊,零榆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待在应山派学医术的吗?她没有和众弟子一同出门除魔,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眼前这个地方。
姜意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明明没有动,眼前的那道身影却不断朝她逼近。
“阿意,你怎么不过来?”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某种迷惑性。
她是零榆,姜意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她就是零榆,你的好朋友。
眼前的模糊身影伸出了一只手,只是姜意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姜意把手缓缓抬起。
“快来,阿意。”零榆还在唤着她。
姜意明明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在笑,笑得很开心。
姜意猛地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对面的黑影看到,又道,“阿意,你怎么了?你不想和我玩吗?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好像被姜意这番举动伤透了心。
“你忘了吗?我们还一起去采药,一起……”零榆在细数她们的过往。
姜意听着,好像还真是这么个回事。
眼前的黑影渐渐有了实体,她的脸那么熟悉,可不就是零榆嘛。
正当姜意不知所措时,一道黑影朝她撞了过来,姜意感到后脖颈有些凉,被吹动的碎发在耳后摇晃,痒痒的。
姜意回头,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此刻就在她面前。
方才的“零榆”也随之消失不见,姜意清醒了,这一切都是幻想。
姜意想开口喊一声“晏师兄”,嘴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嘴唇在动。
一声没有任何声音的“晏师兄”。
晏闻照却听出来了,他敛下眉,道,“我在。”
姜意眨了一下眼,感觉眼前的一切如此的虚幻,如此的不真实。
她道,“你是真的晏师兄还是假的晏师兄?”
少女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性,语气里尽是迷茫,晏闻照看着她,看着她额前的碎发,他抬手碰了一下,将微微挡住她眉眼的头发拨开。
“是真的,是我,晏闻照。”
他的声音如此的坚定,一如往日,他在河边教她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平静且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