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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3?繁盛?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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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古老的国家,有一句流传了很久的话,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都显然不会过时——

没错,这句话就是大名鼎鼎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而在自己即将昏厥过去的此刻,禾万秢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拖来的这位记录者究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一样的对手”,还是传统意义上的“猪一样的队友”。

书说上回,自打这俩谐星角色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愣是撕开了次元壁的隔阂,让两位过去的局中人听到了堪比台风过境一般的尖叫后,场面可谓是一塌糊涂。

那经历过大风大浪禾万秢小姐,即便是见识过再大的世面,此刻紧绷着的神经也硬是被这接近巨人观的老鼠尸体轻轻一拨,大脑当场死机,就地昏了过去。

可能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当初拖着小少爷在屋子里把人家搞得满头是包,现在自己也被一重度腐烂的老鼠给吓昏过去,这样的下场……也是够令人“唏嘘”的。

“就是说……芷瑟小姐,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有点像尖叫之类的?”

而对于自己看不见的、谐星们的惨案,“倒仙小姐”不由得有些疑惑,又自然而然地护住了“过去的禾万秢”。

紧接着下一秒,她警惕的目光就这样在两位旁观者所在的位置一阵搜刮,眼神冰冷,仿佛光凭视线,可以把来者的皮给剥下来好几层。

小少爷当即被吓得堪比风暴中的一朵盛世白莲,脑子里头的吐槽就跟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地从嘴里无意识地吐出:

“以后说什么都绝对不能再手贱了啊喂,揽言啊,哥哥可能要先你一步命丧黄泉了,要照顾好哥哥给你的风筝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啊喂……”

话还没有说完,被这堪称没有温度的视线狠狠一剜,林晴冠当即就什么脾气都不敢有了。

他擦去头上渗出的冷汗,又用自己开始发颤的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而即便被吓到了这种程度,小少爷也没有丢下自己同伴不管的意思。

面对已经昏过去的禾万秢,林晴冠深吸一口气,手上的红线飞舞,没过多久,昏死过去的禾万秢就愣是被五花大绑成了个粽子,被他像背书包一样背在身后,看上去那是相当滑稽。

搞笑的话就先说到这里,“倒仙小姐”自然也知道,自己看着的方向没有人,但即便刚刚这里发出了那么大的声音,可外头的纸人却完全没有追过来的迹象……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喂。

唯一还可能算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看上去吓人的家伙就像过于死板的机器一样,只会在固定的地方巡逻。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它们巡逻的规律,马上就可以钻空子逃出这个封闭的小区。

没过多久,类人生物女士便想到了这一点,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才终于勉强落了地,而正当她为之而窃喜是,与之相对的,一个新的疑问又接踵而至:

如果纸人们的行动轨迹是固定的,而且面对异常,它们也完全没有变通的意思,那在背后控制这些玩意儿的“幕后黑手”,又是为了什么让它们巡逻?

根据正常的逻辑推断,让兵力巡逻的目的无非就两个,防止内部的东西出去,还有防止外部的东西进来,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巡逻AI的底层逻辑就出现了问题。

即便在发现这里出现了异常,它们也根本不会变通,却仍然只是按照规定好的路径巡逻……

哇哦,这机器人谁做的啊喂……连这么点小事都学不会,编程也是够烂的。

思至此处,“倒仙小姐”一个没忍住,嘴角开始抽搐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在笑一样,可留意到自己身旁还有个禾万秢,她便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刻意压低了声音:

“外面的纸人巡逻还要好一会儿,我们就先躲在这,等外面的沙尘暴停了再出去……对了,刚好我们还可以把陈初先生的故事说完,怎么样?”

咱就是说,您这转移话题的手法也是够生硬的哈……

对此行为,林晴冠虽然表示汗颜,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毕竟比起在漫天黄沙中行走,他更喜欢待在房子里听故事。

至于“过去的禾万秢”呢,这小丫头虽然也想着快点逃出小区,但她也知道,如果在沙尘暴中行动,自己可能还没走出几步路,就会被这些个吓人玩意给五马分尸——

“讲讲陈初先生的故事吧,我会当一个好观众的——嘿嘿!”

女孩在小本子上这样写到,可还没有亮出来多久,像是觉得这样的话有些生硬,她又赶忙在句子后面加了个“嘿嘿”,还不忘添上一个占了将近四个格子的感叹号。

好吧,也算个可爱的孩子,至少没有那么不明事理。

“倒仙小姐”不由得笑出了声,接着又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身上的粘液却没有因此而粘到对方身上,反而像靠在水做的床垫上一样,让人紧绷着的神经也开始放松下来:

“那么现在,故事又一次开始,上次说道,陈初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收到了一盒包装普普通通的箱子,里面是一堆粘着血迹、尸体已经腐烂的死老鼠……”

世界的恶意就是这般简单,少年虽然对此感到厌恶,但他还是选择将恐惧与眼泪憋回肚子里,戴着手套把这些死去的小生命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如果这次小小的警告只发生了一次,那么这样的恐惧,也许就只会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化为一点无足轻重的污渍,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但是第二天,陈初又收到了一盒玩具做的蟑螂,看上去极其逼真,吓得他差点吵醒了自己熟睡的父母。

第三天,一只拔去毒牙的蛇,刚打开的时候,冷血动物吐着芯子的模样,险些让少年的呼吸停滞。

第四天,一块沾了不知道什么动物血迹的板砖,陈初颤抖地将它拿起时,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第八第九天,少年都已经快要记不清,这样的恶作剧已经持续了快多久。

即便自己已经把当初不成熟的发言删除,即便自己已经低声下气、非常诚恳地,向那些不曾熟识的陌生人道歉,但暴力永远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

当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施暴,这只是殴打,一群人向一个人,那是欺凌,但是只要人数不断增多,这份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暴力,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被称为“正义”。

芷瑟也许会觉得奇怪吧,事实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陈初不能向自己的父母、老师,甚至是我们永远可以信赖的警察,去寻求一个小小的帮助?

但是,我们必须要知道,伟大的永远是人,而不是一个职业,当我继续听下去时,我只对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渣感到绝望。

事实上,陈初向警局报了案,可敬的警察他们也抓住了那个欺凌这孩子的家伙。

那是一个只会在网络上施加暴力、现实中一事无成的卑劣之人,不值得去用太多的笔墨诉说。

事件原本也该告一段落,陈初回归了现实生活,回归了自己平平无奇,但也无比幸福的日常,但是在第二天,又一场“惨案”就这样发生了。

在回到家时,少年在家门口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纸箱子。

箱子不重,也算不上轻,里面好像有一个仍然还活着的东西,陈初将它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场绮丽的梦,只要稍一用力,它就会像泡影一样,彻底碎裂。

这是什么呢?

即便心里还有些对陌生快递的芥蒂,但少年仍旧像打开盒子的潘多拉一样,义无反顾地把盒子带回了房间中。

纸盒里面是一只小小的花栗鼠,看上去圆滚滚的,就像个金黄色的汤圆,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这样一句简单的祝福:

亲爱的陈初先生,很抱歉之前我在网上对您的出言不逊,这只花栗鼠就是我对于您的歉意,希望您可以收下,当然,我会负责它衣食住行的钱,请每天到这里等我——

非常感谢您愿意看到这里,您最亲爱的朋友:陆仁钉。

这个网名叫“陆仁钉”的人,陈初以前在某个平台上见过,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性,只比自己大了三四岁,平常喜欢喂一些猫猫狗狗。

也许呢,在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陈初就是期待着世界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即便自己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暴力,他也仍然抱有哪怕一点点的、对于“奇迹”的期待。

少年收下了这只花栗鼠,取了一个简单的名字:蛋黄,因为看起来它黄黄的,所以就叫这样一个名字。

至于陆仁钉小姐,非常凑巧,她就与陈初住在同一个城市,在两人在网上约定了见面时间,就这样在一个周末,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里,两人相见了。

交谈的过程其实并不顺利,陆仁钉女士是一位特别有主见的女孩子,当然,这不是嘲讽,我们女孩子当然要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

但话又说回来,好在陈初是个老实过了头的孩子,整个聊天过程虽然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既视感,但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

在会面的最后,陆仁钉给蛋黄留下了几袋花栗鼠专用的粮食,一些磨牙棒,还有一个看上去相当舒服的笼子,两人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这一天就这样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即便第一印象算不上好,即便共同话题也实在称不上多,但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生命,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逐渐拉近,渐渐的,陈初也快要走出过去的阴影——

但是,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糟糕,有些人就是注定会获得一个糟糕透顶的结局。

首先发生的,是蛋黄开始不喜欢吃东西,本来只是件非常小的事情,陈初也以为只有饿几天就会好,但是在第二天,他发现笼子里的玩具全部都被啃了一遍。

这虽然在多数人看来很正常,但是当它把自己的窝给咬出三个洞之后,陈初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好像不对劲。

为此,少年特意去问了问陆仁钉小姐,试图从对方的口中得出一个切实的答案,而事实上,对方也确实这样说了:

“这很正常,只是蛋黄的牙有些痒了,不能给它吃太硬的东西,就像你蛀牙了也不希望吃硬的东西把牙硌掉吧?”

这个问题原本在浏览器上搜索,就可以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因为仓鼠需要硬的东西磨牙,这样才不会因为牙过长而无法进食,从而饿死。

但是在经历过那样的恶意之后,陈初不敢再去向浏览器发问,事实上在那之后,他完全隔绝了网络,性格也逐渐变得孤僻。

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说陆仁钉小姐,还有她带来的“蛋黄”,是陈初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朋友”的点头之交。

而在这样的日子度过了近一周后,陈初被他的父母送到了学校寄宿,因为他们要到国外出差一段时间,蛋黄也回到了陆仁钉小姐手里。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度过了一个学期,在学校的时间里,陈初并没有像童话故事中一样遇到几个要好的朋友,他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只有几个点头之交,普通到生活只有自己的花栗鼠。

但即便如此,陈初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可悲”,在那场网络上的争论过后,昔日那个普通的少年,已经不敢去奢求更多的幸福。

少年只是想要不再被暴力侵扰,不用被言语侮辱,仅此而已,即便这样的要求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

咳咳,话扯远了,在一学期的时间过后,陈初回到了自己的家,又在第一时间找上了陆仁钉小姐的住处,但是迎接他的,却是一张简简单单的死亡证明。

别误会,那只是一只花栗鼠的死亡证明,是的,蛋黄就这样死了,可当陈初登上自己尘封已久的社交账号,去找已经离开这座城市的“友人”时——

嘿,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糟糕,即便有人期待着奇迹到来,但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份期待而收获完美结局。

陈初看到,对方已经把自己拉黑了,从陆仁钉以前留下的视频记录,以及周围人的讯息来看,这位女士是一名绝症患者。

网络上有她晒出的医院证明,有她做化疗时剃光头发的照片,有各种各样留下的痕迹,全部都证明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她早已时日无多。

自己在学校里度过的每一段时光,那都是别人可能花费了无数金钱、痛苦乃至于期待,都没有办法获得的一份礼物。

少年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他打开自己第一次遇见蛋黄时的那个纸盒,在繁杂的装饰下,他发现了一张纸。

那是陆仁钉小姐留下的一封遗书,上面诉说着自己对于生命的期待,诉说着自己想要获得一具健康的身体,想要和自己一样,能够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遗书中这样说道,陈初是幸运的,因为他不用像热血漫画中的主角一样,肩负着别人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使命。

他不用因为绝症、因为病痛、因为可笑但又无法更改反抗的“命运”,从而在绝望的深渊中不断挣扎——

那么,为什么获得了如此之多幸福的陈初,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本,去追求更多的幸福?

这样的话,无论过去多久、经历过何种苦难,都只能说是偏激的,甚至是“错误”的,因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因为自己生来痛苦,从而否定别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可是这样的道理,这样自己在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陈初却在那场网络施加于自己身上的暴力中,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弄丢了。

“为什么我获得了这样的幸运呢?”

在翻阅这份夹带着绝望与“恶意”的遗书时,少年突然萌生出了这样可笑的想法。

他开始怀疑,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运”?自己又是否配得上这份世界给予自己的好运?

而就在自己于矛盾中不断挣扎的时候,那个改变了陈初一生的角色出现了。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到家里,尽可能的想要忽略那个在路上遇到的、想要与自己做交易“高礼帽先生”时——

他透过窗户玻璃的反光,看到了那个如同梦魇一般的“怪物”。

“高礼帽先生”仍然是那样子,过于纤长的肢体,画着歪歪扭扭的狐狸的面具,还有那顶仿佛被胶水牢牢粘在头上的高礼帽。

看上去唯一的不同点,恐怕只有他看上去比初见时矮了一点,身体的比例没有那么的……不正常。

“可以与我做个交易吗?”

他口中所道出的话语,老实说,听上去仍然像金属摩擦时所发出的噪音,仿佛可以把自己的耳膜给扎出一个个细密的孔洞。

而见“高礼帽先生”仍然这样纠缠不休,陈初心里比起恐惧,他所感到的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对于眼前这个“怪物”的、对于这糟糕而幸福的人生,所带来的“烦躁”。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对方脸上的面具,最后又发出几声神经质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高礼帽先生,我就这样称呼您吧,高礼帽先生……我与您做了交易,那您肯定需要我付出什么作为筹码,对么?”

在长久以来压抑之下,少年终于坠入了疯狂的深渊,即便他看上去仍然像过去一样,但他的灵魂早已经污浊不堪。

自己在乎的东西太多太多,在乎关心自己的父母,在乎曾经带给自己无数快乐与色彩,却又这样轻易消逝的蛋黄,在乎死在了病床上,期待着未来的陆仁钉——

但陈初又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更准确的说,他不想去在乎这条背负着别人期待的生命,更不想承受这份好运带给自己的幸福。

自己只是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不……应该是,自己只是想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承受着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为什么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为什么我不可以心安理得的,至少……不会心怀愧疚的,接受这份好运?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啊……为什么我只能在你们的诅咒、你们的“祝福”,甚至是你们死去的阴影里度过余生?

我已经遭受这么多痛苦了……我可以安心的活着了吗?

“高礼帽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陈初笑着说道,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下,带着自己对这份好运的不甘,带着那些死去的逝者,带着自己遭受过的一切暴力所给予的苦痛——

指节被眼前异样的生命轻轻握住,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过去从未与之熟识,但是此刻,承受了无数好运的少年突然感到了一丝怪异的情绪。

那是什么呢?

啊啊,我明白了……哈哈,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这是世界给予我最后的礼物,这也是我给予世界的,最恶劣的报复。

“陈初闭上眼睛,用自己最为狠厉的力度,用自己带着恶意、带着仇恨的灵魂,在眼前的面具上烙下一个湿润的印记。”

故事听到这里,林晴冠的手显然顿了一下,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什么债,老是听到这些关于“性少数群体”的故事,眉毛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一边。

而面对这明显有些“少儿不宜”的故事情节,“过去的禾万秢”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想在笔记上写些东西,结果又如梦初醒般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

啊……嗯……等等?等等!这俩人才刚认识没多久啊喂!这么就……啊?

小姑娘的心声那叫一个惨烈地从天上倒下来,差点就跟内洪水一样,把这地方给轰轰烈烈地淹了——当然,这只是对于林晴冠而言。

身为旁观者,小少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时候一样,“痛恨”自己可以看到心声的权限,尤其是在那些拟声词把自己脑袋给砸出个老大的包时,这份“痛恨”更是膨胀到了极致。

当然,抛开这唯一一个还醒着的谐星,回到故事本身,“过去的禾万秢”先是像脑子烧糊了一样,再然后又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上的本子弄丢到地上,喉咙也险些发出声音:

“不是,姐姐这剧情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啊喂!这故事,故事怎么就突然往homo的剧情发展了啊喂!”

小姑娘您这时代怎么还有homo这个词啊呀……

很显然,在清理这堆大字时,林晴冠还是忘不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说回正题,面对小姑娘的疑问,“倒仙小姐”先是表示稍安勿躁,又下意识地撇了眼外头的景象,确认纸人们的动向像自己预期的一样,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下一秒,她开始挥动双臂,任由着肢体上的粘液甩落在空中,构成一道巨大的半透明屏幕,上面还写着复杂且明显超出了林晴冠知识水平的方程式,看着让人头大:

“这个故事的逻辑漏洞其实挺大的,我也不知道写出这个故事的人脑子在想什么,但很遗憾,这也是在这个空间真正发生过的故事,那我们来理一理这个故事线吧,用这个方程——”

满身粘液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屏幕上草草写下一个“解”字,但可惜的是,“过去的禾万秢”与某个旁观者先生显然是看不懂这么……繁杂的东西。

无法,她只能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又换了一种更为低龄化的方式——也就是连环画——去讲述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故事里,你觉得陈初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开篇第一页,这样一个硕大的问题就这样抛在了几人面前。

面对“倒仙小姐”的目光,还有这硕大的几个字,“过去的禾万秢”那自然也是不敢马虎,也有样学样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解”字:

“我觉得,他是一个容易想太多的人,因为过去遭受网络暴力影响了现实生活,所以他开始变得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从他不敢把这些事告诉父母,也不敢影响父母的生活来看,他对自己的父母有一种“亏欠感”,也可能是因为网上的说法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陈初先生,所以他开始学着让自己承受苦难。”

“是这样吗?”

好吧,根据自己为数不多关于方程式的知识,这个格式好像错了。

看着小姑娘的作答,林晴冠也尽可能的想要作答,但很可惜,此刻的自己脑子里除了吐槽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想法,只得依瓢画葫芦地把对方的答案抄下来。

而看着这个不算完美的答案,“倒仙小姐”只是以拳抵唇,接着翻动屏幕上的书页,刚刚这丫头的说法就这样出现在了上面:

“芷瑟小姐说的其实也对,我的想法也是这样的,那么我们来设想一下,这样的陈初先生在遇到了蛋黄之后,他又发生了什么改变呢?”

“很显然,他开始不在乎学校里的关系,他开始只在乎自己的花栗鼠,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也只剩下一个“陆仁钉”女士。”

“跟着芷瑟的想法呢,他也在潜移默化的使自己变得孤僻,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屏幕上的内容进一步发展,在最后,这个不严谨的方程式得出了一个答案:

他在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走去,但他也不承认,自己像他看过的小说主角一样,开始遭受“苦难”的折磨。

看着这个最后得出的“解”,某个旁观者先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结论抄写下来,然后便合上了笔记。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什么样的修辞,去把这个堪称悲剧的故事描写出来。

事实上,在见多了这样的故事之后,林晴冠已经感觉见怪不怪,至少自己不会再流下那么多没有意义的眼泪,去惊扰故事中人物的安眠。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陈初先生要去亲吻一个陌生的——”

笔尖在纸页上停留片刻,大概是在思考该怎么去形容这个“类人生物先生”,而到了最后,女孩只得叹着气,把那两个字眼写了出来:

“怪物?”

最后的问号落下,女孩不解的目光也投向了“倒仙小姐”,期待着对方可以给予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说法,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尊重人家,故林晴冠没有把“怪物”写下,只是用“陌生人”三个字取而代之,又将同样殷切的目光看向对方。

“亲吻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件非常神圣的行为,对于他们而言,严肃程度也不亚于传统上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所以……”

“倒仙小姐”的声音哽住了一息,思考着该怎么用更为柔和的说法,将这一个悲剧故事加上一点朦胧的色彩,只是可惜,最后她还是没有想出来:

“陈初先生,他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复过去……幸福的自己。”

“他只不过是想用“犯错”的方式,用自己的恨意,去报复自己所拥有的好运,事实上,故事这里还有一段心理描写,我们来看看吧——”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消失,一切尽数归于黑白,紧接着几行极小的字突然从远处闪现,又慢慢地、慢慢地放大,慢慢变得可以毫不费力地被肉眼直视:

“我亲爱的好运啊……我亲爱的世界啊,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我明明都拥有这么多,这么多从别人身上夺来的好运了,可我依旧活成了这副不幸福的鬼样子……”

“那么现在,现在……我拥有追求更多幸福的资格了吗?”

少年清亮而无比平静的声音传来,溢满了整个狭窄的空间,镇住了漫天飞舞的黄沙,镇住了屋外仍然在巡逻的三两纸人。

明明自己一直都是个“幸运”的人,但是最后,最后啊——

他却又因为别人的言语,因为与自己无关的苦难,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不幸之人的行列中,真是段可悲可笑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陈初先生向“高礼帽先生”交换……我是说,购买了什么?”

秉持着对此人的尊重,也秉持着对这个故事的尊重,“过去的禾万秢”不再装哑巴,在确认了纸人们不再行动,她选择开了口。

“他买了一个机会。”

“倒仙小姐”如此回复道: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筹码,买了一个……让自己可能追求到幸福的机会。”

这个回答光是听着,就感觉有些云里雾里的意思,不过呢,林晴冠已经习惯了这样吊胃口的把戏,他没有多话,手中的笔下意识地握紧,等待屏幕上的画面转变。

果不其然,那道由粘液变作的屏幕当即开始变化,看上去圆滚滚的陈初先生又一次出现在上面,表情已经平静到了有些不正常的程度:

“我到底有什么样的筹码,可以让您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让我做这场交易?”

少年这样说着,而话音未落,他的嘴角又不禁微微上扬,似乎在为这个蠢问题而感到可笑。

自己现在唯一拥有的、唯一勉强称得上有价值的东西……不就只剩下这条拥有那么多好运气的生命了?

“我想让您成为我的同伴,您只是想让自己……让自己,可以配得上这份带来特别多幸福的好运,那么只要您足够完美,不就可以了吗?”

眼前这戴着高礼帽的“陌生人”如此说道,他纤长的肢体是那样灵活,轻轻滑过陈初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小的红痕,仿佛绳索一般,牵引着二人靠近。

完美……完美,用这条生命,换来一个成为更完美的自己的机会……我想他们一定会满意的吧?

只要自己变得更加完美……只要拥有可以为别人,为了更多陌生人从而创造出幸福的能力……那我就可以,可以获得追求幸福的权利……

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有想明白呢?我以前怎么就想不清楚啊……

“我想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对么?”

少年如此说道,他的小指轻轻勾住对方的指节,而后闭上眼睛,任由着黑色雾气将自己与他包裹在内,最后变为一句轻巧而欢快的结语:

“交易成功。”

在这里,故事也逐渐接近尾声——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说到底,那些所谓的“完美”,也不过是由更多的“好运气”所堆砌而成的幸福,陈初在后来短暂的、生而为人的生命中,也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起初是一张满分的英语试卷,然后是体育课上打破了长跑的记录,甚至连身高都莫名其妙的增长了许多。

那些过去他没能拥有的都通过这顶神奇的帽子收入囊中,就像是……就像是他过去所依赖的好运,不过是变成了一顶浮夸的高礼帽戴在头上。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又一次偷走了别人的生活?不过短短几天,陈初便“几近崩溃”地试图摘下头上的高礼帽。

在明明没有人的地方,在夜晚的窗边、在衣柜的角落、甚至在书桌的底下,少年感觉到有什么人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

他们的目光冷冽,他们的声音冰冷到仿佛没有温度,他们的话语仿佛坚硬的岩石,反复质问着自己,敲碎了这已然不堪的灵魂: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在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的同时,自己也在通过另一种特别的方式,去掠夺其他人的东西。

陈初也许是看明白了这点,陈初也可能只是傻傻地相信,至少在这场自己注定要变成“怪物”的交易之中——

世界可以勉强同意,让自己能够以“完美”的姿态,结束这场生而为人的旅途。

“你所想要的只是一个惩罚。”

一个温柔的男声从帽子里传来,就像是年事已高的长辈,在一声一声地哄哭闹的婴儿入睡,安静的抚平陈初焦躁痛苦的神经。

“什么惩罚?”

夜色之中,陈初双膝跪地,他的瞳孔已经没有了过往的光亮,但却浮现出些许愉悦的神色,仿佛在忏悔,忏悔以往用好运偷窃而来的温暖。

“磨练,痛苦的经历,就是你憧憬的故事主角一样,你也想付出拥有那些能力想要付出的代价——”

言罢,那顶帽子突然从陈初的头上掉了下来,挤压成一块白色的狐狸面具,那个声音也又一次响起:

“你愿意付出你的代价吗?”

陈初看着眼前的面具,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向往与痴迷,他“虔诚”地捡起面具,如同飞虫一般,自愿被植物甘美的蜜汁包裹、沉溺:

“我愿意。”

少年开口说道。

一周之后,陈初失踪了,没有一点预兆与线索,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的父母曾哭着向前来调查的民警说,陈初失踪的时候,他的房间异常的干净,甚至跟没有人住过一样。

那时他们还在陈初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贴好的邮票还没有寄出去的信封,信件内容如下:

致亲爱的陌生人:

依靠好运夺走了别人的幸福,就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难道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以,请让更多人看到吧,拜托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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