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樓盤接連拔地而起，唯一被保留下來的城中村，左右不過是人們懷舊的成果，斑駁磚瓦和傾頹的屋樑是抵擋不了自然力量運行的，拆舊佈新的煙塵在四散，獨獨那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活在人們的漠視裡。

村民們說這口井是有些古怪，因為它總是彌漫著令人難以名狀的氛圍。

呱——

蛙鳴在寂靜的街道裡顯得特別嘹亮。

男人在這生活了大半輩子，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村民們都遠離古井，只是從小被耳提面命不能靠近，當然也為此挨打過不少回，敬畏和好奇在他心底扎根。

喝完小酒的男人來到井邊，十五的滿月照亮深邃的井口，他俯身凝視黑暗的深處想要一窺井底。

一種奇怪的聲音，類似低語，在耳邊響起。

他疑惑地停下，起身確認聲音是否來自周圍，然後又一次彎下身子，將耳朵湊向井邊。

突然，一股力量將他推向井裡，男人失去平衡，眼看著自己跌進井中。周圍黑暗一片，他感覺自己還再不斷下墜，時間卻彷彿停滯。

一個、兩個、三個聲音不斷響起，是男人無法理解的語言，像是有什麼在沉吟呢喃。

這座井應該是很深的，他想。

他曾經、不，應該說他們曾經，同齡的髮小有五六人，變著玩耍的樂趣特別多，逮住什麼就扔什麼的興致隨著氣力變化也有所不同。

剛開始他們能扔的只有小蟲子，看著扔出的蟲子飛走，他們曉得了要摘掉翅膀；能攀牆結網的便折其腿，會叫喊的就先弄啞，扔進井裡的東西多不勝數，他們也未曾計算過。

井底有什麼，或者，井底還剩什麼？一直是男人心裡的疑惑。

直到，他看見那鼓鼓的囊袋與滿是黏液的蹼，一張一闔之間的血盆大口，以拔山倒樹之勢朝自己走來。

他應該要掙扎、他應該掙扎，而散了架的骨頭動彈不得，咽喉裡的咕嚕聲沉默在一聲聲蛙鳴中，由遠及近、由寡而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