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玉把第二个视频发上去以后，拿起手机才看到微信标识有小红点，点开来，是林昶给她发了消息，说高中他们的老师听说她回霞山镇了，问什么时候回校看看。
“回二中一趟的话，可以问问老师们有没有教过的同学现在做物流的……”
姜文玉正思衬着，突地想起某只小狗乱跑的罪行，转头望着小狗道：“臭元宝，等新的狗牌到了，才准你去镇上。”
小狗非常不满，但是小狗不敢反对。
“就因为你，我在鸡舍逮了只鸡给林昶当谢礼，把剩下的鸡给吓着了，它们今天都不怎么吃饭，连蛋也不下了。”
姜文玉气哼哼地盯小狗：“你是不是该给我赔罪，是不是今晚该陪我去三楼看书？”
被要挟的小狗勉为其难点点头。
姜文玉去洗了个澡，而后唤着元宝一起去了三楼，按开了灯，重新换过的白炽灯洒下明亮的光亮，塞满书的定制书架摆满左右墙壁，只有书桌后面的墙壁开了一扇窗，地面凌乱地放着一丛丛包扎好的报刊杂志。
从门口到书桌之间只有一条蜿蜒窄路，姜文玉沿着路走到书桌前，坐下了，打开抽屉里的种植日记接着上次看的地方继续阅读。
小狗趴在桌脚边，有些无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
窗外夜色出现零落星星，晚风吹拂，撩起桌前女孩子的发丝，带来一阵凉意。
“元宝，我脚冷，”姜文玉头也没抬，用贝壳般圆润雪白的足尖轻点了下桌底小狗的软肚子，“过来一点，帮我暖脚。”
小狗回了头，震惊地嗷叫一声，反倒把姜文玉吓了一跳，问：“我、我又没用劲儿，你干嘛碰瓷？”
小狗没说话，飞快地划动小短腿离开了三楼，活似尾巴着了火。
姜文玉没太在意，继续低头翻着笔记，时不时做着记录，直到微凉的脚背落下一层轻软的布料，低了头，发现书桌底下出现了张眼熟的小绒毯。
是小狗把自己晚上睡觉盖的小被子叼来给她盖上了。
“元宝原来是给我拿小毯子去了呀——”姜文玉拖长了声音，装可怜道，“可是小毯子没有元宝你的小肚子暖和，怎么办？”
小狗哼一声，扭过头当没听见。
休想得寸进尺！
姜文玉轻笑了声，没再逗狗，继续看书去了，小狗趴在桌脚旁无聊放空。
“你要不要看动画片？”姜文玉突然低头问。
顾亭渊：？
姜文玉还给狗放动画片？
顾亭渊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这是个名正言顺用姜文玉平板的好机会。
小狗点了头，姜文玉便拿出平板打开视频软件，粉色小猪跳了出来，开始哼哼唧唧地跳泥坑。
顾亭渊：……
这动画片的集数甚至是从中间开始播放的，就离谱。
顾亭渊忍受了两集动画片的猪叫摧残，姜文玉突然把平板收了起来，道：“今天只能看到这儿了哦，明早起来还得把菜园翻整一下，我们该回去睡觉了。”
小狗呆滞一瞬。
顾亭渊算盘落空，如遭雷击，很是不满——你把平板收走了，那我看两集动画片的付出算什么！
“抗议也没有用，”姜文玉抱着平板认真道，“我们以前就规定好了看动画片的时间的。”
小狗蔫蔫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姜文玉有几分不忍，下了楼来见小狗还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手里的平板，想了想，把平板和小毯子都放在狗窝垫子上，道：“那平板给你守着吧，等到了明天就能看了。”
小狗的小黑眼珠噔地亮了起来，尾巴也开始狂摇，快乐心情暴露无遗。
姜文玉闷笑几声，轻声道了句晚安，而后关上了卧室门。
第二天，姜文玉是自个儿被闹钟喊醒的，发现小狗趴在平板上还在睡，一时有些稀罕。
以前在出租屋的时候，小狗向来都是在她床上蹦迪把她给拱醒，回了青石乡，小狗变成守在房间外挠门叫醒她。
元宝比她起得还晚，很是少见。
姜文玉便自己去了厨房做饭，做完饭端到客厅，小狗鼻尖耸动，骨碌碌爬起来了，寻着饭香摇摇晃晃走到了桌旁，趴在食盆前，黑豆眼睛都还睁不开。
姜文玉笑道：“要不是知道你打不开密码，我还以为你偷玩平板到半夜，所以早上起不来赖床了。”
顾亭渊有些心虚：要不是狗爪子打字有点慢，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熬夜。
吃过饭后，姜文玉去了后院的菜园子，小狗嘴里叼着一个空竹篮子跟在后边。
后院里的菜园子几日没打理，已悄悄生了些杂草，姜文玉一面拔着杂草，一面看地里的菜。
她用镰刀割了两个圆滚滚的嫩包菜放在小狗叼着的竹篮里，又把外边荷花瓣般四散敞开的深绿菜叶剥下来，准备一会儿扔给鸡鹅和灰兔子吃。
竖起来的一排竹竿间爬满了青藤，绿叶间藏着一个个小黄瓜，姜文玉摘了几个放在竹篮里，一转身，发现另一边的南瓜藤松松散散地自竹竿旁垂落了下来，风一吹，几根细细的藤苗在晨日的微光中轻摇慢晃。
“元宝，你帮我回房间一趟拿个毛线球，就在床头柜底下最下面的抽屉里。”
小狗嗷呜一声，转身回了房子，不多时就叼着一个淡黄色的毛线球回来了。
姜文玉额角出了层细汗，面色红扑扑的，笑着道：“谢谢元宝。”接过毛线球扯了一段，踮起脚尖，用细线将落下的南瓜藤绑在了竹竿上，打了个死结。
姜文玉继续收菜，放在田间的小竹篮里又装进了红彩椒、小青菜、白胖的圆萝卜，最顶上还有一串小番茄，挨挨挤挤的很是热闹。
直到走到了种西蓝花的地里，姜文玉刚弯腰摘了两颗，一回头，见小狗咬着竹篮子的柄站得远远的，嫌弃之意很是明显。
姜文玉气笑了，道：“过来！是我吃的，没说给你！”
小狗这才叼着竹篮子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让姜文玉把西蓝花放进去。
姜文玉站起身，巡视一圈，有些愁：“小白菜都老了，最好翻耕种别的了，我以前逢年过节回家来，也就帮忙喂喂鸡鹅摘摘菜，还没自己种过什么呢，也不知道该种什么。”
她眼眸倏忽一亮，对小狗道：“元宝，你说我们种几个西瓜怎么样？等到了夏天，把西瓜放到后山的溪水里冰一下，可好吃啦。”
等西瓜熟，得六七月去了。
顾亭渊迟疑：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不是还在这具狗身体了。
姜文玉已经陷入了夏日遐想，道：“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去溪边踩水乘凉，带上西瓜、桃子和荔枝，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捉上几条小鱼……”
她低头问：“元宝，你会抓鱼吗？”
顾亭渊：……
姜文玉对狗的要求怎么这么多！他只是一只狗！
姜文玉轻声笑起来，只觉这段时间逗起小狗来，小狗的反应更有趣了。
待把摘下的蔬菜放回家里，姜文玉带着小狗又去看荔枝园的状况，拿着手机拍了圈，打算记录荔枝树的生长状况，以后做视频剪辑的素材。
拍到一半的时候，二婶找来了，面色有些忐忑:“姜嵘已经回城里的装修队去了，我来替他道个歉。”
姜文玉摇头道:“做错事的是姜嵘，二婶你不用来道歉的。”
“他从小被我们惯坏了，那冲动的脾气一上来，做事就不管后果，是我们教得不好，”二婶叹息一声，“这附近乡亲都隐约听到了什么风声，都来问我是不是姜嵘做的，我都要没脸出门了。”
二婶又试探着问姜文玉:“都是亲戚，加上以后姜嵘还要回来一起过年过节的，这要是闹得难看了，让乡亲们指指点点也不太好。要不，文玉你出面说一句，就说那荔枝树不知道谁砍的，那晚来我们家也只是找你二伯商量怎么办，和姜嵘无关。”
姜文玉一时没有回话。
顾亭渊心想: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姜嵘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自己做事的后果，况且现在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
照他看来，姜文玉当时的处理已经顾念了亲戚情，荔枝园既然归了她，就该直接以毁坏私人财物罪报警抓了姜嵘。这园里的一颗荔枝树至少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一株树折几千的市场价，算下来能把姜嵘送进看守所关上一段时间。
要是落他手里，请上律师谈新品种荔枝的潜在价值、聊这座荔枝园作为试验田当初助霞山镇摆脱贫困镇的帽子，其蕴含的历史意义……
但姜文玉只轻巧地打一个赌约，以拖字决暂且平息了这场闹剧。
只是容这种人的存在，不知道以后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姜文玉道:“二婶，我也是看在您和二伯的面子上把荔枝园的事揭了过去，再要我开口说这件事和姜嵘没有关系，我做不到，我顶多说……”
姜文玉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不清楚是谁做的，在这儿都是乡里乡亲，暂时不打算追究。”
二婶连连点头，道:“也好，也好。”
待二婶走了以后，姜文玉依旧站在树荫下，怔怔的，久久未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姜文玉道:“刚才就觉得这一幕好熟悉。我刚回想起来，上学的时候，有同学撕了我的书，我抓着他闹到了老师面前，对方的家长也像这样赶来给我赔罪。”
“就好像……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们都有父母包容原谅，无条件地帮忙收拾烂摊子，”姜文玉轻声道，“好羡慕啊。”
羡慕拥有这种无条件包容的爱，不用担心犯了错，会被抛下舍弃。
小狗嗷叫一声，唤回了姜文玉的思绪。
姜文玉笑起来，蹲下身，捏捏小狗的脸，道:“还好小狗好，小狗脑子笨笨的，只能装下我一个，更不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