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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身葬火海,内乱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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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家村里开始了一场血战,这是一场为了弑君而备下的杀戮之战。

伏耶看着兵马冲杀而出,看着大平的国主浴血奋战。

“你们的太后和太尉在离开旬安前,就把我迎进来。他们没能杀成你,让我在这里静候佳音。她给了我兵马,飞鸽,她的亲笔之信,还给了一个会唱歌的宫人。”伏耶开始说着冰冷的现实。

伏耶说之甚觉有趣,特别是看着苍祝屡屡败退,形神崩溃。

“你想见她是见不到了,她早就撤出了溧阳,她要逃到鲁越。她在等我的消息。可是你说她为什么这么蠢?真的以为我会和她联盟,为她夺下旬安城再拱手相让。”

伏耶放出鸣镝,利箭飞向上空发出响彻的声音,在旬安城拉响了高昂的战音,所有人的梦都醒了。

苍祝一剑杀去面前的骑兵,血染战袍,双臂紧绷,“你就算杀了我,也出不了旬安,你一样是死。”

“生死于我没有意义,我就是要来旬安看看你们。”伏耶仍悠闲地观着这一场杀戮。

与此同时,旬安城里出现了一支兵马,他们在城巷之内厮杀。

百姓家门紧闭,巷口有躲闪不及的人死在马蹄之下。

五千骑兵从玉台山奔驰而下,旬安城门就在眼前,萧青喊道,“陆平安,带一千人跟我去瑞家村。邓先,这里交给你。”

五千人马不停蹄,就在在分叉路口兵分二路。萧青飞驰在前,率一千人马迅速转入弯巷。

城内之景,萧青并不敢多看。即便是一想,也是牵动步伐。

他必须抛诸脑后,大平的国主正在瑞家村,他一旦出事,整个大平都将步入水火之地,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大将军,身后有骑兵!”兵将在后喊道。

“不能停下,往瑞家村冲去!”萧青咬着牙,策马扬鞭,那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寻常。

尤在此时,街巷之中哭喊遍天,听到了几个孩子喊着,“爹!娘!”

声声哭喊尚是扯着心,身后又道,“大将军,他们放箭了!”

萧青扬手下令骑兵散开,只在前路汇合,他飞速率人朝左侧街巷奔去。就在这时,他瞥见三个孩子从他右手边冲出,他们跑的方向就是敌兵的方向。

“大将军!”

陆平安急喊,一刻分神的萧青立刻拽过缰绳,冲人了左侧街巷。他做了选择了,停不下了,也不能停下了。

马蹄之间,他也听到了三个孩子的哀嚎。

一千骑兵在汇合之后,一路狂奔,冲入了瑞家村。

这里尸首遍地,已是血战一场,可还没有结束,前面还有一片厮杀声。

村陌之间,有数多兵马冲了出来,萧青持剑迎战而去。

此时,在一片稻田里,伏耶正静看一场场厮杀。

一身战袍的苍祝已经血染一身。

“大平的国主还是有点本事。”伏耶淡淡道。

苍祝身上的铁甲很是耐打,可挨了那么多刀,铁片也已经被磨碎了。

苍祝太累了,已经到了极致了。他所带的皇城军也没剩多少了。

他的战马已经倒下,在这狭小之地,伏耶让所带之人,和苍祝一一比试。

苍祝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人了,他身边都是尸体,到了这一个,苍祝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剑也已经断了。

一个最懂帝王的帝王,竟然看错了韩邪的新单于。伏耶他是个冒险之徒,他还不计后果。

迎面有一刀袭来,就在那一刀落下时,苍祝近乎认命。

这时,血渐了苍祝的脸颊,那个人倒下了。

一把剑横然在眼,这把剑苍祝认得,是萧青的那把破剑。萧青总说,他父皇的剑用来斩韩邪顺手,平时他的老剑顺手。

“陛下。”萧青拉着他起来,苍祝一身的血,身上也不知伤了哪里,又痛又冷。

迎面又有数十人冲来,萧青拔出腰间的剑给苍祝。那正是先帝那把斩奸佞的剑。

苍祝稍愕。

“我想陛下的剑也是经不住了,就带了过来。”萧青道。

“真是什么都被你算准了。”苍祝拿了剑,就和萧青一起杀了过去,他和萧青比了这么多回剑,头一次并肩作战。

苍祝之剑善快攻,萧青之剑善变化,周全万物。便在萧青一挥之间,苍祝在侧斩杀。

苍祝的双臂已经彻底麻了,他每一剑都是凭着毅力。他知道服了软,随着萧青的步伐挥杀,迎面而来的人就在他们并肩作战下斩杀殆尽。

剑上的红宝石闪着红光,就像一道鲜血崩腾。

几声笑传来,精疲力尽的苍祝背靠着萧青,头一回想认个输。

苍祝已经败给萧青太多回,这一次是萧青来相救,苍祝多有愧疚。他最为落魄的样子,被萧青看到了。

此时,尤闻伏耶冷嘲,“真没用,这么快就死光了。”

“你还是来了。”萧青紧握着手中的剑,一个做了单于的伏耶,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测。

马蹄声声而来,正是萧青所带的骑兵。他们已斩断后路,气势汹汹,正如伏耶在蛟城所见。

“陆平安,带陛下回去。”萧青一剑挡在苍祝身前,待陆平安下马扶过苍祝,萧青才扫了伏耶一眼。

同时也有一份悲切,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伏耶会蛰伏在旬安城里。

伏耶看着陆平安领着一半的人把苍祝带走了,大平的国主得救了,他也没有半分失望。

在大平的国都,在太后的故居再逢大将军,颇有几分感触。他入蛟城,他入旬安,扯平了。

萧青的兵马围困过来,伏耶四处难逃,尤觉久违了。

然伏耶仍是那个笑面鬼,摊着两手道,“谁说我是来送死的。我可是一根手指都没动。他们不是我的人,是溧王的人。溧王的那个女儿,就是被你们杀了的那个,早早埋伏了很多兵马在旬安。我是被他们请来练兵的。”

今日的旬安为伏耶所乱,已刻在了萧青的脑海,百姓逃窜,孩童哭喊,还有那三个他放弃去救的孩子……

伏耶一些半真半假的话,彻底激怒了萧青。

他提剑直朝伏耶而去,伏耶闪了半身,拔出腰间的弯刀挡住萧青的剑。

“大将军何必这么针对我,我就是来旬安看看,我一个人来是来出使的。”

萧青一脚绊住伏耶,回身将他踢倒。

伏耶倒在地上,弯刀一扔,马上拿出鸣镝,朝空一放。第一声鸣镝让旬安街巷乱,那第二声就是终止此乱。

“好了,见面礼送到了。现在我是使臣。”伏耶喊道。

“使臣?”萧青一下惊怔。

“我是单于,我让谁做使臣,谁就是使臣。”

萧青冷眼一望, “你想进皇城。”

伏耶爬起来,两手摆在身后,实也傲气道,“我进不得吗?你们大平不是有句话,不斩来使吗。”

“你是来报仇的。”

“算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伏耶道。

萧青气愤无比,“你还以为你有机会做别的事?”

伏耶无所畏惧,“我说了,我来出使,自然有使臣要做的事。”

萧青几步悠缓,手中之剑并未收起,反而愈显寒利,“不过是求生而已,不必这么多废话。”

“大将军越来越无趣了。你这么多人把我送去驿站看着,然后等你们的陛下召见。这样不是和了规矩吗?”伏耶道。

“倒是什么都学了,”萧青一剑直击了伏耶背,把他打趴在地,“可我不讲规矩。”

伏耶说他是使臣,萧青当他是战犯。伏耶被他五花大绑,和在韩邪时不一样,萧青蒙了他的眼睛,把他绑在马背上。

伏耶不知道萧青要带他去哪里,只凭着听觉听到了街巷中的声音,他现在正在旬安的街头。

邓先领着一路人马与萧青会面,邓先禀道,“骑兵已经全部剿灭。抓了几个俘虏,说是来自溧阳,四个月前就跟着三赤侯迎亲进来的,他们就住在瑞家村。”

“我不是早说了,那是溧王的人。若是我带人,我还回得去吗!”伏耶在马背上喊道。

可没有人理伏耶,他在马背上巅了好久,只感觉不停地走啊走。

后来终于消停了,蒙着眼睛的布被摘下,伏耶已身处监牢之内。

兵将给他锁上了门,对他道,“大将军说了,你就在这里等陛下召见吧。”

这一路萧青带着他在旬安城里转了好几圈,就是想看看旬安城里还没有伏耶的人,确实没什么人跳出来救他。

可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伏耶埋伏了人,却又授意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暴露。

萧青在移交了伏耶后,立刻冲回了府邸。

从萧如丝找到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很乱。当鸣镝在旬安上空响起,作为大将军的他,一瞬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想过最坏的情况,但还没有想过伏耶的兵马在旬安城里忽然出现,就像横空出世一样。

当国都乱的时候,萧青的心跟着乱。他护不了百姓,因为他要去救大平的国主,同样,他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去顾苍婧是否安然。

在确保旬安城里没有危险后,萧青才回头冲向了府邸。身为大将军,只能在太平之后,再去见她了,只有这个时候,才不会把任何危险带给她。

一路之上,街巷狼藉,萧青途径之处,鲜血遍地。

又到了那个巷口,这一回他可以停下了,然而三具孩童的尸体就在他面前,一下刺痛了他的眼。

萧青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大平的国主,放弃了他们。垂首闭目,迎风而憾,萧青觉得失去了什么,又不知如何拿回。

当战马到了府门前,萧青下马时脚踩了一空,他摔下了马。不知怎么了,他心底抽疼,心神溃散。

再站起时,他的战马高鸣一声,半刻,府邸的门开了。近乎是同时,她扑入了他的怀里。

他想,她是怕的,因为连他都在害怕。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萧青紧抱着她。

“我知道,我听到九逸在叫我。”她知道,他回来,就是一切结束。

她扶着他进府,萧青的步伐很重。他战甲依旧,布上鲜血,苍婧还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本以为静谧的府邸,迎了很多的声响,萧青入府就看到府内百姓群聚。或是老幼,或是青年,或是妇孺,或是孩童……一眼望去也有百人。他们或许不知,旬安的动荡已经结束,还蜷缩在一起。

大平的大将军就在他们眼前,他们恍然一惊。

“旬安没事了。”由着苍婧这一句话,他们终是从惊慌中松了一口气。

府内有哭声,有笑声,有欢呼,有大叹,过后,唯有感激。

在这一场喧嚣中,萧青得知,在最乱的时候,坐落于旬安正中的大将军府,成了一个避难之处。苍婧让府内家兵沿街而去,救了他们。

比起街巷里的满地尸首,这是另一番天地。当踏过遍地尸首,再见到鲜活的生命,萧青嘴角微颤,眼中有了热泪。

历经这一日,大多难熬。一池热水洗去他身上的血汗,细小的伤口也微微展露。

苍婧为他上了药,他时而出神,时而伤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后来入了夜,夜半时分。萧青惊醒,也让苍婧一惊。

微微烛火燃起,苍婧把烛台放在了床边一角。微光照在萧青身上,苍婧见他埋着头,十分痛苦。

“怎么了?”她依到他背后,不知可是噩梦让他如此害怕,她只望给他一点温暖。

“我梦见了他们。”他低低的声音透着悲伤。

苍婧抓紧了他的手臂,“谁?”

“我去救陛下的时候,有三个孩子冲了出来,我看到了他们,但我没有去救。他们……”他双臂紧抱,仍无法抬头,他忘不掉,梦里他就在街巷反反复复,“我梦到他们了,他们在说,若是重来一次,他们是否可以不用死。”

这一场旬安之乱,带给寻常人的是煎熬,是恐惧,是绝望。对大将军而言亦是。

“萧青,”苍婧唤着他,若是驰骋战场带给萧青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心伤,她又该如何帮他?苍婧只知抱着萧青,让他偎在她怀中,只能与他道,“我们都有救不到的人,我今日也非救了所有人,也有要放弃的人。可是若不是你,我又怎知要去救人。”

若非没有他,又怎会有那么多人得救。

“可我总觉我失去了什么。”萧青痛喘一声,似若低泣。

如他这般热诚之人,又能历上多少回这样的无力?生命的逝去已是对他一份伤痛,然而放弃去救,更是在他心口划上深痕。这远比他身上的伤和茧子更难以忘怀。

灯火不足通明,照不透萧青眼中的阴霾。苍婧只能抱着他,萧青明明是多么灿烂的人,就因为变成了大将军,就要把他的灿烂夺走吗?

她不要这样。

“那我陪你找回来,无论多久,我都陪着你。”苍婧的手停留在他眼上,忽然不想移开了。她多想遮住这样的世间无常,让他可以不要看到。

他一瞬紧靠着她,落了一道泪在她掌心。

旬安的这一劫,是李温早早谋划好的。想要斩断噩梦的苍祝,还是落在了李温布下的梦魇里。

苍祝在这场噩梦里睡了五日才醒来,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身上多处伤不是要紧,最是那噬心的噩梦。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萧如丝,还有苍婧,萧青。

苍祝脑子嗡嗡的,只问萧青,“都结束了吗?”

萧青凝着眉头,“都结束了,溧阳已经是我们的了。”

“好,那就好。”苍祝强撑着下了床,要去长丽台,他要看看旬安城。

“去吧,一起去。”苍婧道。

萧如丝给他披上了衣,搀着他去长丽台,苍婧和萧青跟在后面。

登高一望,旬安城还是旬安城,苍祝颤动着脸颊,仰天而问, “朕是不是又输了?”

“是她太了解你。知道你会在什么事情上心软,也知道你会在什么事情上犯浑。”苍婧道。

“可是朕不应该犯浑。”

在这座皇城里,他输得次数总比赢得多,输给过太皇太后,输给过太后。与他承着血脉的亲族,带给了他太多的伤痛。

皓日当头,寒天彻骨,苍祝垂首默哀,又闻苍婧道,“人之常情,何有该或不该。”

四人同站于高阁,凭栏而望,皆有神伤。

苍祝却在痛恶,常情于帝王是错。

这是他得到的一回教训。他身为帝王,最大的代价就是不该和寻常人一样有常情。

“朕错了,朕知道错了。”苍祝紧握栏杆,重重念道。他错了,不该心慈手软。

萧如丝靠向苍祝,“陛下,你不要这样,从此再也不会有她了。”

苍祝惊愣时分,他们三人都朝他点了点头。

是啊,都结束了,结束得彻底。就在五日里,溧阳已经是他们的了,太平的太后也再也不会出现了。

溧阳的军报已经放在了圣泉宫,溧阳城里所有的生死都在这张纸上。白纸黑字留下的是那里的终结。

溧阳城破,城中百姓兵马未有抵抗。大军直入王城,唯见溧王太子。其惧之,当场自尽。

王城宫人报曰,“太后令多人携假诏书出溧阳至各地,沿途见李夫人,捉回。并迫李夫人嫁于溧王为王后。

册封当日,李夫人毒杀溧王,骗太尉至城墙,一跃而下,双双坠亡。太后见溧王,李夫人和太尉皆亡,带亲族随五千兵马朝鲁越逃出。

后溧王太子为保身家性命,假传鲁越来犯。见兵不撤,又假传诏令文书,让周边兵马撤军。”

大军朝鲁越方向追去,遇到了派往鲁越边境的一路兵马。

为首的将军报,在靠近鲁越的一条江河处,遇五千兵马和他们相抗。一场战后,敌方兵马所剩无几,见四五人登船而逃。难辨是谁,就以火矛为箭射出。

船失了火,沉了。

苍祝一阅后,无泪也无笑。

这一次的胜利,于苍祝而言太过侥幸。到了最后一刻,李温把一切赌在了弑君之上。她留下的所有人都在照着她的计划激怒他。

她不来旬安,坐于远方。只要把他激怒,让他离开皇城,那么他就会落入她的圈套。

是天不如人愿,是伏耶没有如她所愿,才使李温的计划失败。

李温死在了火里,一份军报也在火中燃烧。苍祝烧去了它,烧去了它停留的痕迹。

“来人,把太后存于宫中的所有东西全部烧毁。”

他要将其全部抹灭,就当他的噩梦彻底消失。

也就是在这一天,一个年迈的宫人被寻出,她以前侍奉过凤栖宫的李温。苍祝从她口中知道了一件事。

“太后惧火。陛下生时。司监道陛下是随火而来。故作一曲压克。”

苍祝一直以为,那是李温哄他睡觉的儿歌。但其实那是李温在怕他。

这场噩梦从他出生开始就有了,一开始是李温在做噩梦。

火光照亮眼前,李温所有的遗物全部都在毁去。但李温教会苍祝的一切都彻底留了下来。她教会了他,并且永远铭记。

“朕真傻,你既然可以教朕骗女人,当然是因为你最会骗人。这是你教给朕的最后一个教训。朕会永远记住,再不会让人用情分两个字骗朕。”

长丽台还有两个人未走,在此处各有神伤。唯是萧青,愁色更多,遥望一处,凭添了惆怅。

“还在想那三个孩子?”

萧青回过神,“不是,我在想我给兔子下的药是不是不够,为什么能让她活着离开溧阳。”

苍婧强抓过了他的手,“兴许你的毒是不够。”

天边云霞万千,有如火烧。

“有人说人死前会知道后悔,不知她会不会悔?”苍婧似若见了那一幕,一把箭带着火光射来,点燃了李温逃生的船。江河燃起一片火光,与水相融。

当火光燃起的时候,李温到底有没有后悔?

那一刻李温还来不及想后悔,她的肚子很痛,这痛是从她离开溧阳的时候开始的。

当火光引到她身上,她又腹痛难行时,她才开始后悔。

她想到了李佩瑕。她奔向城墙,想要越出笼子。她高望明月,纵身一推,和李合双双坠亡。

她的血是李家宿命的终结。李家只能靠女人攀附权贵,可李家总有那么两个女人不一样。一个是李柔,一个是李佩瑕。

“你们说什么是自由?你们不过是为了自己而活。”她在火中依然恨着。

她的妹妹爱唱七月流火,她夺来的女儿天降雷火,梧桐灼之。后来她以火烧死了她的妹妹。讽刺的是,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儿子,司监说他随火而来。

李温一生最恨的就是火,可火还是烧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天有云,有月,有风。

云中有月,风中有火,云伴月来,风伴火来。正是此情此景,悉数奉还。

当火将浑身烧得痛烈无比时,她再次看到了幻象,看到了先帝,看到了李柔。

先帝问她,“你所求为何?”

所求为何?自然是为权势吧。

然而李温却看向了李柔,李温不愿去看她。可跳动的心就是在告诉她,她羡慕李柔。一辈子就在追求自己要的东西。

而李温除了权势,不知要求什么。她求的也不是她喜欢的,是家里人告诉她,她要去求这些。

火在燃烧,船在倾覆。

苍婧、苍婉、苍嫆、苍祝,他们从儿时到成年,每一刻都如水浪波涛朝她席卷而来。什么是母亲?她不懂。母亲的爱是什么样的?她不知。她一生未善待过他们一个。

她害了多少人的一生,她也记不清了。

她最后才喊出,“妹妹,我若真是你就好了!”

船最后在江河之中彻底消失。

高阁之上,吹来了一阵风,风太甚,不胜寒。萧青带着苍婧离去。

“我不知要在哪里给佩瑕立块墓,她那么爱自由,可是哪里才是自由之地。”苍婧伤愁不已。

萧青指望蓝天白云,“也许她不需要墓,唯是一片天地自由自在。”

李佩瑕埋葬在溧阳。只有死时,她才得到了自由。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苍婧在她曾经住过的冷宫里寻了些痕迹。

李佩瑕的屋子里有一盆黄花,那花不是什么名贵之花,落在阳光最明媚的地方。嫩黄的花瓣透着丝丝缕缕的光泽,在四处阴暗的地方,就像一盏灯火。它的花瓣纯洁美丽,驱散了屋子里的死气沉沉。

冷宫老妪说,“这是在冷宫园里的野花。李夫人把它挖了出来,载在了盆里,养在了屋里,她细心呵护,与花常伴。”

在孤苦等待的日子里,见花开就是希望。她当日被苍婧拉走,走得急,没带上花。兴许当时也顾不上。

她以为得到了自由,可获取的自由还是被打破。

苍婧不敢想象,李佩瑕在最后的时光里,是何等煎熬。她的希望破碎的那一刻是多么绝望。

苍婧把那盆花带走了。

可惜花依旧,人却不在。

苍婧望尽广阔天空,“你说的有理,她需要的是天地。我把她的花种在了府里,若是她游历天地,时而疲乏,那里就当是她的歇脚处吧。”

无需墓碑,无需多扰,就让李佩瑕尽兴而去。

走着走着,萧青道,“有些人出现在生命里,又转瞬即逝,是否也别有意义。”他还是想到了那三个孩子,他们转瞬即逝,停留在他的梦里。

苍婧沉了沉眼, “每个人的出现总会教会你什么的。当初正是因为佩瑕的勇敢,才让我无法再平静地活在皇族定下的局里。”

萧青轻搂了她的臂,她释怀一笑,“回想那些岁月,我忽然觉得,是因为有李温,才使我没有成为最坏的样子。因为我是那样讨厌她,所以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成为她。”

趁着行走间,苍婧一手伸入萧青指间,他随之握住迎来的纤指。衣袖之间,风声依旧,他们执着手,恍若让风声平静。

“萧青,我们再去许个愿吧。”苍婧又道。

萧青诧异,“你一开始还说这是傻事。现在这么贪心,要这么多愿望?。”

她晃着他的手,一直不松开,“许愿本来就是因为贪心啊。因为人贪心,所以才想许愿。”

“说的也是,求神祈愿本就是出于贪心,那夫人贪什么?”

因为是出于贪心,所以他们许愿从来不遵规矩,不怕把愿望告诉彼此。

苍婧一踢前方的石子,“我不贪别的,”她歪头一窥他,眸中似若光煦照着,“我要你永远开心。”

他双唇微动,热意涌在了他的眼里。萧青很想实现她这个愿望,却不知如何去做了,又不想笑得难看被她看出。

“是否是我太执着什么?我见过生死,也知无常,可从来没有一次是我放弃。我放弃了他们,总觉心里空空的,失去了很多。” 萧青仿佛步入了人生中的岔路,天空很宽广,但他很迷茫。

“就如你说的,我们历经的所有人,都是让我们明白一些事,只是需要时间罢了。不管他们对你而言是什么意义,我永远都陪着你,”苍婧行步时又几分调皮,结果没有走稳,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身上才得以站稳。然她依然笑着,也就着这份紧依道, “我就是想贪个傻,希望以后的日日夜夜,上天对你宽厚一点,让你都开开心心的。”

当年是萧青希望苍婧笑容永存,用最灿烂的样子来到她的身边。去了他失意满怀,笑容已散,苍婧就像着他之前那样对他笑。

“好,我陪你去许愿,然后筹备我们的婚礼。这一回真的是长公主下嫁,礼数可不少。”萧青长舒一口气,尽力去释怀那些记忆里的失意。

天空白云飘过,是一朵祥云。云来风散,大平的内乱彻底结束。

蒙归此次劳苦功高,帝封其为煜内侯。

煜之一字带火,非是祥事,蒙归封侯是九死一生。幸而他收到了萧青的密信,告诉他陛下从未下令诛杀太后,军报不可说你们任何一人见清了船上是老妇,只可说辨不清人。

帝并告天下,太后逝,简葬。

李合的死讯被严秉之得知。他听说后,露出了极为失望的神情,李合最终没有死于律法的制裁,而是死于他贪念的惩罚。

严秉之拿着大平律法,问,“那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经溧王一事,众亲王,众诸侯皆有令,发诸天下,唯承国主之天威,齐心而治。

于旬安被困之四王。即日起,可归封国,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早已变了模样。

长公主上呈文书请求和离,加盖长公主之印。

国主当朝而宣,“三赤侯与溧王为伍,长公主是为大义下嫁。今赐三赤侯鸩酒,让他与溧王同聚。”

一纸文书,当朝相离,亦宣了那三赤侯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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