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总、谭丞和方秘书专注盯着专项实验室传来的实时画面：尘微身体已被唤醒，此刻在进行自主意识恢复，刚刚如死灰般的眼眸正一点一点焕发神采。

“霍宁憎那种油盐不进、视人命如蝼蚁心里只有仇恨的恶鬼，尘微真能撼动他么？”方立眉头微拧，忧心忡忡道。

“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在世阎王爷，但咱们的美人鱼亦非池中之物。”谭丞望向尘微的目光不自觉染上自信和骄傲，“方秘你也知道的，虽然当年‘半智能机械人项目组’解散了，但这项研究并未停止。”

“是。”方立微微一点头，“不过一直没有取得有利进展，后来咱们俞总找到并聘请了人工智能方面的顶级专家——‘天才智能机械师’戴裕铭的唯一徒弟郁廉来主导这个项目，并且为了让他能潜心研究，还给他在集团内部建立了专属工作室，在集团机械工程研究中心、人工智能研究中心以及生物学研究中心的共同协作下，经过十五年的努力，终于取得令人激动的成果——成功把血肉之躯的人类改造成可以实现数字形态转换的‘半智能机械人’。”他伸手冲大屏幕一指，“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半智能机械美人鱼01号，尘微。”

“三年前尘微的主导改造师郁廉失踪后，我被俞总指派成为他的临时主控师。”他盯着尘微，眼中放出兴奋光芒，“我对尘微进行了非常细致的研究，越研究越惊叹，每一处改造、每一道程序以及他体内搭载的那枚星系最先进的芯片都堪称登峰造极，不愧是戴裕铭的徒弟，新时代天才郁廉的作品。”

“六年前实验成功后，尘微正式开始投入试用，试用数据也相当不错。”谭丞收回目光拿起桌边的遥控器一摁，另外一块全息屏幕刷地显现，旋即开始调视频，“他试用期的职位是集团暗卫，只用了短短一年，就凭借过硬的实力当上暗卫队队长，他行动无声无息，迅速果敢，并自带一种含有警告意味的特殊百合香气，因此获得‘Shadow Lily’的称号。”

相关视频已被调出，谭丞摁下播放键。这是一次重量级新品发布会的现场，在场的媒体、领导和嘉宾大概有二百人，主要灯光聚集在舞台上，观众席一片昏暗。

视频中在俞总上台、谭丞替他发表讲话时，谭丞把右上角放大十倍并调高亮度后，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安保队制服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俞总，片刻后他右手刚做势要抬起，却突然浑身一僵，双目倏地瞪园，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而后一个穿戴着黑衣黑帽双手插兜的身影一闪而过，再不见踪影。

那个倒下去的人被涌入的其他暗卫队成员迅速且安静地拖了出去，整个过程前面的观众无一人察觉。

“后来经过拷问，确认这人是竞品集团雇的暗杀者，目的是暗杀俞总。”谭丞缓了口气，“这次的发布会，我们的人员审查和安检已经相当严格了，通过这两道门槛还能进入会场的人，说明伪装技术非常高，而我们的‘Shadow Lily’尘微，就是能在对方伪装得堪称完美的情况下，依然能敏锐地觉出异常，并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以最小动静完成暗攻。”

“而且因为这次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他对自身隐蔽性有所放松，才被拍到一个转身。”他望向尘微目光里的赞许没有丝毫隐藏，“若是在别人家场子，哪怕高清摄像头无死角全覆盖，也连片衣角都别想拍到。”

“他试用的成功证明了……”谭丞嘴角透出抑制不住地笑意，“用智能机械改造人体达到强化的目的是可行的。”

“再看这个。”他摁下按键，第三块全息屏幕出现，“才二十八就稳坐星系最大武器集团龙椅的霍宁憎，不仅对武器的发明制造有很强的天赋，还多次参与实战，作战能力更是首屈一指，根据目前所能查阅到的信息，他的枪法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第三个视频也开始播放，画面中霍宁憎正带队和恐怖分子战斗，这支恐怖分子是凶狠残暴的精锐部队，当时偷袭一处远跖星正规军队的训练中心，这里大多数是新兵，实战经验丰富的教官只有二十几人，而对方有上百人且武器装备充足，训练中心武器、作战能力都跟不上，很快就伤亡惨重。

那天霍宁憎正好在他的一处军工厂视察，而军工厂的位置比其他军队距离被偷袭点更近，在收到到星防部部长井鹤司紧急支援令后，他当即从自己的战队里挑了二十人前去支援，并且作战计划是在去战场路上的短短二十分钟内部署的。

他的战队从敌方背后突袭，仅用半个小时就把对方严丝合缝的队阵冲破，打得对方四散而逃。敌方队伍被冲散后，他们也实行了分散作战方案，当霍宁憎正在一个墙角探查情况时，两名敌军突然悄悄从他背后墙上爬上来，两人默契对望一眼，随即同时举枪扣扳机。

然而就在扣下的刹那，霍宁憎目光只微微一偏，头都没回反手就朝身后“砰砰”开了两枪，两名敌军应声坠落，扳机终是没来得及扣下，而霍宁憎已经面无表情地去往下一个地点。

“这两名恐怖分子的动静已经够轻了，但偏偏碰上的是霍宁憎。”即使是对家，望着视频画面的谭丞也不免有些叹赏。

“动静确实够轻，但和尘微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如果是尘微，绝对可以做到无声无息靠近。为何不直接让尘微去暗杀霍宁憎？而是制定那样婉转又耗时耗力的刺杀计划？”方立不解问道，他虽然从惟谷创立初期就跟着俞总，但在技术战略层面远远不如小他近二十岁的谭丞，这也是才三十出头的谭丞就能坐上世界第一科技集团首席研发官的原因。

“对付霍宁憎这样的人，仅凭武力是不行的。”谭丞耐心解释道，“他的厉害也是可怕之处就在于，高到令人发指的警惕性以及对目标动向的精准预判，必须先攻略他，让他产生弱处，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才能一击拿下。”

“可霍宁憎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很难对谁动真感情吧？”方立又问。

“情感这种东西，说到底就是一种人的本能欲望，霍宁憎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欲望。”谭丞眉头一压，“看上去油盐不进，不代表真的没有欲望，只是欲望被更深更浓的仇恨压制住了，他没有产生情感冲动的原因，是他定力太强，而身边的诱惑又还不够大。”他眉尖朝尘微那边耐人寻味一挑，“而我们的美人鱼就不同凡响了。”

“我明白了。”方立了然一笑，“我们的美人鱼可是以当下人类最高审美标准打造的，郁博士当初为他重塑容貌时，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同时能做到诱惑和刺杀的，只有这朵散着血腥味的绝美百合。”

“只是……”他又蹙眉疑虑，“他是人类和智能机械结合的造物，我们……能完全把控住他么？”

“你当我是吃素的？”谭丞一哂，“虽然目前我无法完全复刻郁廉的成果，但控制、操纵还是没问题的。”他胸有成竹地拍拍心口，“在我的研究和郁廉之前上交的进度报告中来看，尘做了一百零八次情感拔除手术，根据最新实验结果报告，他作为人类的情感已经被彻底‘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在芯片里植入情感模拟系统来制造的情感，也就是说，他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伤心、该爱还是该恨以及程度的深浅……”他对着尘微的画面展开双臂双手紧紧一握，眸中亮起神经质般亢奋的光，“全，部，可，控。”

“既然如此。”方立摩挲着下巴发问，“为什么在计划里明面上派给尘微的任务，是寻找北青萝核心机密军工厂所在地而非直接告诉他真实的？”

“情感虽然已经拔除，但他的自主意识还在，这是半智能机械人的优点也是缺点。”谭丞放下双手，语气也有点发沉，“优点便是人脑思维比智能程序更灵活机动，特别是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不过因此带来的弊端就是，连主导改造师都无法百分之百控制他，也就是说，他有自己的意志，根据先前的试用信息，尘微拒绝无缘无故地滥杀，而我们无法改变。”

“不过也好，找军工厂所在地也是我们目的之一。”方立点点头立马明白，“如果找到军工厂地址，就算暗杀霍宁憎没成功，也等于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就是这个意思。”谭丞认同道，“之前因为尘微三年都在试用期，所以实验成功的消息还未正式公开，也没正式露过面，大家只知道‘Shadow Lily’的称号，却不知他的真实样貌。”

“虽然试用成功，但首次运营那么久，需要修护升级，郁廉当年为他设定了为期三年的自动修护程序后就失踪了。”方立接道，“经过三年的修护和谭总监后来植入的升级程序，他更完善了，已达到正式公开的条件，也正好借着公开活动的名义，让他和霍宁憎开始接触。”

“霍宁憎的警觉性很强，但唯独难以察觉尘微的气息。”谭丞抬手在霍宁憎的视频前示意，“因为猎人在下手前观察猎物的时候，必定带着某种情绪，比如杀心，审视，凶狠，鄙夷，甚至紧张害怕，而他敏感到能觉察这种细微的情绪。”

“而尘微除了能做到行动时宛如被摁了静音键外，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杀心。”他又跨到尘微视频前讲解，“他是一个能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毫无感情执行任务的机器，根据目前的数据分析，尘微敏捷到可以躲开大部分枪的子弹，但极有可能躲不了霍宁憎的子弹，霍宁憎的枪法可以精准射中一头全速奔跑的猎豹，却大概率无法命中尘微，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分析结果。”

“霍宁憎为战斗而生，尘微为暗杀而生。”他踱到酒柜前，拿出三个高脚杯和一瓶高级红酒，边说边往杯子里倒酒，而后将另外两杯端给俞总和方立，“那么当天生的战斗者和天生的暗杀者遇上，会发生什么呢？”

啪嗒——

他将一颗泡腾片扔进自己的酒杯里，红色液体立马激烈沸腾。

俞总自始至终没有插一句话，此刻正面向谭丞举杯的手，仿若直直盯着那杯翻滚到扑出来的烈酒。

谭丞冲二人举起酒杯：“Cheers！祝我们马到功成！”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发布会准备好了么？”谭丞将酒杯朝桌上一磕，“正式启动‘Special P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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