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只是这殿内太闷，想透口气而已。”风白及两手轻轻把窗户往外一推，此刻屋外已连半分人影都不见，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这里的一切都是承曜的神识所构成，只要承曜认定了自己是风白及，之前那个也就顺理成章地不复存在了。
他回过头浅浅一笑，正对上承曜那双如火如炬的目光。
这一笑让承曜在原地怔了两刻，似乎是许久都没有见到这样的风白及了。
风白及往榻上一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你离开的这片刻我想通了许多，大白鸟你过来，我们坐下心平气和地聊聊天，可好？”
承曜也不禁暗暗松下一口气，三两步走到床边，掀开衣摆坐了过去。
只是两人坐在一头一尾，中间还隔了些距离。
“你见过谁聊天离得这么远的？”风白及好笑地看着他，又拍了拍床铺，“你再过来些。”
承曜偏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方才还拒我于千里之外要我杀了你，现在又想玩什么把戏？”
“都说了我想通了许多事情，你这人怎么一直这么别扭？行吧行吧，你坐着，我过去。”风白及说着，高抬贵臀朝他挪了挪。
两条手臂蹭在一起，承曜的神情不由得紧绷起来，他一抽袖子，将紧挨着风白及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风白及上下瞅了他两眼，笑道：“又要关着我，又这么别扭，你说你这样难不难受？”
承曜淡淡扫了他一眼，只冷声问道：“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将九黎壶给我。”
风白及歪着头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你也知道九黎壶是我妖界至宝，我身为一界之尊怎么能轻易将九黎壶交给你一个魔族中人？”
承曜冷哼道：“既然不愿意，又何须如此作态？”
风白及道：“那你呢？愿不愿意告诉我，你要我妖界至宝有何用处？”
承曜看着他道：“告诉你，就能交出九黎壶？”
风白及端正坐姿，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对。”
承曜轻笑一声并不相信，起身甩袖便要走。
风白及见他如此立马叫住了他：“我是认真的，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给你九黎壶。”
承曜顿了顿足，回过头紧紧盯着风白及的眼睛，对他这片刻之间行为的天差地别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是唯一知道九黎壶下落的人，如今也只有信他这一条路可走。
风白及见他眼中的疑虑一丝一缕地抽了干净，随即弯下双眸笑盈盈地看着他道：“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掷地有声。
“我还是喜欢看你穿白衣的样子。”风白及道。
承曜敛了敛眸，一挥手满身乌黑就褪了下去，从发冠至足靴，均化成了熟悉的一抹雪白，这抹白在风白及眼里，便是世间最好看的颜色。
“扑通——扑通——”风白及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双颊一热，匆匆地移开了目光。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对承曜有这么强烈的反应？错了错了，一定是芃羽搞的鬼！
风白及抚了抚胸口，不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他重新抬起头看向承曜，目光在他身上扫荡一圈后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是白鸟又不是黑鸟，干嘛穿那一身黑，还是这样最好看，就像我第一次见你那样。”
“是凤。”承曜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风白及暗笑一声站了起来：“现在只要你告诉我想要九黎壶的原因，我就将九黎壶给你。”
承曜问：“你就不怕我骗你？”
风白及道：“怕啊，当然怕。只是现在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骗我，我这个妖尊做得也实在没了意思，要不要九黎壶对我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承曜薄唇微翕，周身的戾气也慢慢退了下去，“在你眼里，我很重要？”
风白及毫不犹豫地点头：“很重要。”
“我对你如此，你还这么觉得？”承曜问。
“是。”
“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患难与共的朋友。”
说完，风白及腹诽道：要是不把你带出去本尊就得死在你前面了，怎能不重要？！
风白及说起瞎话时的果断与真诚让自己都拜服，他紧紧看着承曜，目光坚定得让承曜完全看不出什么错漏来。
承曜终究还是信了他：“好，我告诉你。”
承曜微微低头，走到风白及面前时扬起右手突然拽下了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来。
风白及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看这里。”
承曜扯着衣领，将右肩都露了出来。
风白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他右锁骨的下方连着肩膀一处竟然有着一片深蓝色的孔雀翎毛印迹，这印迹在他皮肉间栩栩如生，竟好像真的一样。
风白及眨了眨眼想起来了，那日在客栈里见到他锁骨下方的阴影的确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忍不住向前两步伸手摸了上去，指腹在翎毛上轻轻滑过，触感冰凉，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灵力不住地往承曜身体各处扩散着。
这是……死印！
长老们曾经说过，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在濒死前若还有心结未了要托付给他人，便会凝成死印深深烙在所托之人的身上，若非心愿达成抑或是那人身死形灭，此印都不会消减。
“你身上怎么会有死印？”
承曜松开手道：“是我母亲死前所结。”
风白及咬着拇指指甲沉思了一会儿，方道：“她的心结是九黎壶？”
承曜回道：“是。”
风白及又问：“她要我妖界九黎壶有什么用？”
“找一个人。”
“谁？”
“我父亲。”
的确，在白水镇时风白及就听承曜说过和他父母亲相关的事情，他不知道父亲是谁，而母亲在他年幼时就身陨魂灭。
风白及疑惑着，又听承曜说起：“她不仅要我找到父亲，还要我辨得他的真心。”
风白及恍然：“九黎壶是炼化之器，你母亲莫不是想……”
说话间，承曜已整好衣物，淡淡地道：“炼化他，让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听到此，风白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九黎壶炼化可比鬼界的地狱都要残忍可怖千万倍，你母亲这么恨他？”
“是。”承曜应声后又咬着牙补充道，“我也恨他。”
看他目光中透着凶煞之气，风白及已然猜出当日承曜告诉自己说不知道父亲是谁都是唬人的话。
风白及咬得指甲盖都秃噜了，他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左右衡量后压下了自己好奇心。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将承曜唤醒，而他现在最看重的便是九黎壶。
“好，我带你去取九黎壶。”风白及嘴角一扬，又出了个坏点子，“只是妖界甚远，你载我，飞着去。”
承曜脸色一沉，甩袖而出：“大可不必。”
看着承曜匆匆往外奔去的背影，风白及忍不住捧腹道：“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在神识里还这么固执，让本尊骑一骑又不会少块肉……”
他念叨着，抬脚跟了出去：“你能不能等等我，没了我你可找不到九黎壶。”
几丈开外的承曜闻声停了下来，他站在不远处雪色衣袍猎猎而起，在终日昏黑的魔宫里如同一颗明珠般耀眼璀璨。
看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风白及不知为何突然心疼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在承曜神识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你的内心原来如此孤独，偌大的世界竟然只有你一个人，难怪平日里少言寡语，总是清清淡淡的……
“还在磨蹭什么？”承曜偏着头不悦地问。
“没什么啊，”风白及几步走到他身边，用手臂轻轻蹭了他一下笑着说，“大白鸟，你可以相信我的。”
承曜没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只疑惑地看着他。
风白及捏了捏拳头，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总是一个人，我们这段时间相处得挺好，我挺喜欢你的。”
看着承曜的目光由迷茫变得有些怪异，他又连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朋友，朋友之间那种喜欢，像我喜欢墨无忧那样的喜欢。”
“哦。”承曜脸色一沉，拂起长袖独自往前走去。
“我不需要。”
他留下冰冷的四个字，轻轻地在风白及心里扎了一下。
“你……”风白及摇着头叹了口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啊，你怎么突然生气了呢？”
即便如此，风白及还是感觉到承曜已经放慢了些脚步。
他连忙跟上，高兴地说：“你看你，心里分明是软的，偏偏嘴这么硬……”
承曜斜了他一眼，似是在说“闭嘴”。
风白及装作没看到，又自顾自地和他说起话来：“我都带你去找九黎壶了，就别总板着个脸了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妖尊大大春心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