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的前一天，谈音和纪临白在鲸海市机场分别，一个飞宜城，一个飞港城，飞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起飞，如同翱翔天空的鹰，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机场依旧熙熙攘攘，一刻不停歇的迎来送往仿佛预示着欢聚是短暂的，分离才是常态。

十月底的周日，谈音被林淼拉着去了一趟桃李校区，终于见到了听雨楼。

除了名字很诗意，从外形上看，在宜大几处特色建筑的衬托下听雨楼的确不怎么起眼，但建筑物里边的设计却别有洞天。特别是西南角那一片外观似一枚叶子的角落，从外面看像是铁皮的材质，但实际上并不是，而是一种新型的材料搭建的据说能击打出属于大自然的最原始的声音。

本是冲着听雨而去的，奈何天公作美，丁点儿雨都没落下，是那种风很轻云很淡的很有秋天气息的天气，让人很容易就浮生半日闲。

除了没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发布的据说是难得一遇的超级大月亮就在当晚，听雨楼的天文观测中心便是极佳的观测点，只是这都不是她们去的目的，两人别出心裁去放风筝的，谈音带的是纪临白给她做的金鱼风筝，两人一直玩到吃过晚饭才离开。

谈音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梁小满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拿到东西没？”梁小满直接奔向主题，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刚拿到”，谈音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从纯白色多棱面造型的笔筒里抽出裁纸刀，顺着夹缝处将包装上的胶带划开，顺利打开第一层：“你这什么呀，禁止套娃啊。”

这姑娘套路还真是毫无新意，总喜欢加上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盒，曾经她收到一个整整包了十一层的礼物，打开是一个手机支架，没觉得不值，只是想着拆盒子太费劲了。

“你有点耐心好不好，有惊喜哦”，梁小满不满，隔着屏幕使劲儿往这边瞅，要是条件允许，她可能直接想从屏幕里出来。

“好”，第二层第三层包装已经划开，谈音把裁纸刀放一边，拿出一个材质明显不同的粉色盒子。

估摸着盒子的尺寸，一个念头闪过又快速消失。

“看到没看到没？”梁小满有点后悔给她包这么几层了，主要是没想到她拆个快递这么讲究这么慢，要她的话，要什么裁纸刀，手就绰绰有余。

“还没”，谈音不紧不慢解开了盒子上很有梁小满特色的丑丑的蓝色蝴蝶结，而后揭开盖子，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很感动呀？”梁小满洋洋得意，见她半天没反应，道：“哇哇哇，你不会是感动的要哭了吧？来，给姐姐哭一个听听，我可是最喜欢哭声了，特别是美人儿的哭声。”

“那倒没有”，谈音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而后双手握住画框两侧将整幅画拿了出来平放桌子上，对着对方的哇哇乱叫缓缓开口：“你之前不是说未完待续，等完成了再给我吗？”

画框里的画正是她的微信头像，那只愿者上钩的兔子，两年前她只得到了一份做头像的电子稿，那时小满说没灵感没画完，等画完再给她，以至于后来她自己都忘记了。

“我画完了呀你好好看看”，梁小满道。

她是美术专业毕业的，之后的珠宝设计因兴趣使然自学的，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给杂志书籍画插画封面或者约一些小说的人设稿件什么的，但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她已经许久不画小像，直到遇见谈音。

谈音的视线顺着画中线条左移落在画上鱼钩的部分，原本挂着胡萝卜的鱼线，现在多了一条蓝色美人鱼，而那条美人鱼咬住了胡萝卜。

纪临白昨天晚上和她视频时，来电的头像，便是这条美人鱼，替代了他原先的类似乱码的黑白头像，跟他之前的风格有一种很明显的反差。只是昨晚她思绪都落在了文章上对那头像一眼带过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她脑海里是视频接通时他那被她忽略的委屈重新袭来让她心口一震，她把手指放在了那条美人鱼上，轻声道：“他去找过你。”

“嗯，在国庆收假前两天”，梁小满没有隐瞒。

她看到找来工作室的少年也是有些惊讶的，更惊讶的还是这少年居然和谈音关系匪浅，毕竟在她的认知范围里，谈音身边出现心生好感的异性很正常，但出现谈音自己接受的异性那就不同寻常了。但怎么说，少年就长了一副让人心生好感的模样，再加上周身的气质，她甚至想过，如果他提过分要求她可能也会让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但很显然人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举手投足间骨子透露的教养比他的颜值还要让人折服心生钦佩，当然，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谈音想起来了，那天下午明澜带她去买东西，之后和徐青木以及公司以前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位同事吃饭，纪临白把她们送到之后离开了一段时间。

“你怎么知道是他？”她的手指轻轻敲在画框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有些轻，又有些重。

“耳钉”，梁小满提醒道：“我自己的作品是不可能认错的。”

从她见到那个耳钉开始，她就有预感，自己记挂两年多的画终于要完成了。

某个画面在脑海闪现，但谈音来不及捕捉，手掌撑在桌面上。

“阿音，你还在听吗？”梁小满在那头询问道。

那天，少年坐在谈音之前经常坐的位置，配合着某个时刻的光线的侧脸，奇异地和谈音融合在了一起，某个瞬间，她甚至把人看成了谈音，真是怪事。

“还在”，谈音被迫拉回神思，依旧眉眼低垂。

“你生气了吗？”梁小满开始不确定，问得很小心。

“没有”，谈音这次回答得很快：“刚才只是在想，为什么是鱼？”

小满斟酌一番，晃了晃脑袋：“不清楚，就像给你画的兔子那样，几乎是见到第一眼给我的感觉，而且，他很漂亮。”

要是早几年她遇上他，可能很多的人设构图都会受他影响有他影子。

所以，美人鱼并不过分。

而且当时，纪临白只是请求她给他看原画，并希望她能把画给画完，用他来补剩下的半张，但没有其他要求，甚至是对于她设想的美人鱼，他也没做任何的驳斥就欣然接受。至于为什么还是拖了那么长时间，只能说美人鱼太美.比起谈音那半张她只用了一天时间，在美人鱼落笔前她却是犹豫许久，在脑海里打了许久的草稿才轻轻勾下线稿，既怕亵渎了那一份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的美，又怕毁了之前已经完成的半幅。

谈音对于梁小满说的这种第一感觉自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能理解，她的手指轻抚过画上的美人鱼，低低道：“满满，谢谢你，我很喜欢。”

画画得很细节，美人鱼只有兔子的二分之一大，采用的也是画兔子的绘制手法，将深浅不一的蓝色颜料堆叠出浮雕的立体效果，就连染上了水与光的鱼鳞也是片片分明，甚至还能看到鱼鳞上光反射的倒影。

“那是，这可是我的得意作品你可得好好收藏着，等我百年之后一跃成为跻身画坛的伟大画家那可值钱了”，梁小满毫不谦虚地玩笑道。

比起当年谈音对她的帮助，她的这一点，实在是微不足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有人来找梁小满，才挂断了电话。

谈音拾起桌上的牛轧糖，是林淼给她的刚翻手机从包里掉出来的，她撕开包装放嘴里，醇香的牛奶中带着蔓越莓的酸甜，糖在嘴巴里化开的间隙她在屋里踱步一圈，等糖完全融化她找到了一个满意的挂画的地方，把画框搬到了那个地方的墙角放好，准备明天再挂。

洗过澡出来，悬在天上的月亮正好镶嵌在了卧室阳台框出来的那块留白上，果真又大又圆，甚至能看到月亮上稍暗的地方呈现出的月桂树和兔子的形状。

她拿过手机，后退两步选好角度将随风轻盈摆动的月白色窗帘也给框入了画面，像是给月亮披上了一层半开半掩的薄纱，又像是撒上了甜甜的糖霜，似乎还能闻见空气中的香甜。

之后她走入阳台，沁着冷风仰起头，按下了拍照按钮，浑圆的月亮便被永远定格。

她把第一张照片发给了纪临白，用第二张发了个罕见的朋友圈，配文：圆满

港城今晚有雨，但月亮传达的思念能跨越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