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葛楠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啊？她前两天还给我们打电话说她一切都好呢，怎么会，怎么会去自杀呢？”葛楠的父亲询问我，声音哽咽，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她的母亲更是已经哭地死去活来。

葛楠，你为什么要去寻死？你看见了吗？你的父母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倒是来看一看啊？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生活么？怎么可以骗我！你扔下他们，让他们今后如何生活啊！他们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只有你啊！

“叔叔，”我一开口就哭出声来，赶紧捂住自己的脸，感觉心痛的快要被人拽下来。“叔叔，阿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自杀，我真的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

“这孩子，到底哪里想不开，在家里，我们什么都依着她，她却这样狠心，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葛楠的母亲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她父亲坐在旁边抱住了妻子，今后也许只有他们两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了。

李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说：“晚自习的时候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公安部门会派人来做些调查，你们不要声张出去知道吗？”

我跟晶晶同时点点头。李老师说他还有事要处理，让我们在这里陪陪两位老人。然后他转向葛楠的父亲，握着他的手说：“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啊！你们收拾好后我再来看你们！”

李老师带着惭愧离开宿舍。

我走到葛楠床边帮她父母收拾东西，可她的东西却少的可怜，除了几件衣服和书再无他物，这样一个简单的人上天却给她如此波折的命运。

葛楠的母亲哭得渐渐没有了力气，我真怕她挨不过这一关。两位老人搀扶着起身准备去医院，我问晶晶要不要一起去，她哭着说她怕，于是我让她先回教室，不要一个人待着，然后拿着葛楠的东西跟随她的父母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很忙碌，没有人在意我们这群伤心的人。他们每天要面对多少生离死别，也许已经麻木了。李老师也赶了过来，当我们站在停放葛楠尸体的床边时，葛楠的母亲又是一阵放声大哭，父亲捂着脸蹲到地上。我本想去搀扶他们，可刚想迈步却发觉双腿已毫无力气，也许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又是这般好的朋友，我始终没有勇气揭开盖在她头上的白布看她最后一眼。也许是太痛，我竟然忘了哭，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渐渐一片黑暗。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坐在医院外的走廊上，李老师紧张地坐在旁边一个劲喊我的名字，原来刚才我晕了过去。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刚清醒一点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一哭才有了一种实实在在存在的感觉，越哭越收不住，竟然变成了嚎啕大哭，为葛楠、为我、为我们残酷的青春、为这不可改变的事实。

李老师静静地看着我，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又说：“我觉得很对不起葛楠，作为班主任，竟然一点没察觉她的异常情况。”

他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很多我都没有记住，等我哭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件事也不能怪你，班上有那么多人，你又如何能知道每个人的思想呢？何况现在的人，思想又那么奇怪！”

后来我回到宿舍蒙头大睡，听说葛楠的尸体被运回老家去了，父母坚决不同意火化，或许在他们心里，还期盼着葛楠会活过来吧！

住在我对面床的女孩，那个跟我躲在操场一角抽烟的女孩，那个跟我在酒吧听两个小时音乐不说一句话的女孩，一声不响地去了另一个世界，她走了，留给我一片灰色的天空。

睡了一天后，我和晶晶去了葛楠自杀的地方，学校操场后边的田野，一片被我们形容为荒郊野外的地方，散落着几株高大的白杨树。我们绕道走到操场后边，看着这幅算得上美景的景色，不知道葛楠是在哪颗树上结束自己生命的呢？她为这次自杀预谋很久了吧，准备绳子，选择时间，选择地点，最后还得用多大的勇气把绳子搁在自己脖子下啊！

“晶晶，你打我一下，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恍恍惚惚地说。

“哎，我也想是场梦，其实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到不是很吃惊。你看她以前总是伤害自己的身体，到处流血，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生命。只是觉得好难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看来晶晶已经恢复理智。

“她没有露出一点破绽，我以为她想通了，是我太疏忽！”我突然觉得自己也要承担很重大的责任。

“不要这样想，她是有意要隐瞒你的。她有意隐瞒所有的人，她已经做了选择，没有人能改变！”她依旧握住我冰凉的双手，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我觉得人生苦短，活还活不够，更不会自己结束生命。”晶晶继续说。

“人跟人的想法差异太大，你认为的道理别人就不那样认为，你笑别人傻，别人笑你傻，也许她太痛苦想解脱吧，也或者只是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下去。”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还是理解她的。风把我们的头发和衣服高高吹起，我们手臂环绕，抱紧了自己。

“哎，没想到我的大学生活会经历这样的事，真是世事多变幻。以前都是在小说上看到那些叛逆啊，自杀啊什么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晶晶又发出一阵感慨。

我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看天空，乌云一片，好像暴雨即将来临。我说：“就算是万里晴空，朵朵白云的时候，我也觉得我的天空是灰色的。所以我很少看天，”

“也许等你大学毕业后，天空就会亮起来。我们回学校吧！”晶晶拍拍我的肩膀，算是一个安慰，我们朝学校走去。

警察做笔录的时候我不在，后来专门去警局补录了一份，警察问的问题很直接，我也回答的直接。葛楠的事学校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几乎都知道了。但人都已经死了，活在的人总是要留一些情面，很少听到有人谈论她的是非，时间长了，大家都会忘记的吧！

教室里葛楠空下来的位置没有人愿意去坐，就那么一直空着。宿舍里空的床位因为这学期快结束了也就没有再安排其他学生进来。几天以来，宿舍都很安静，大家沉默着做自己的事，不敢大声喧哗，更不敢嬉笑打闹，大家都明白那样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葛楠的气息似乎并没有消散，时常我能感觉到她依然在我们身边，站在某个角落，关注着我们。

偶尔，肖情会站在葛楠的床边，呆呆地看很长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缅怀或者其他，她的表情是惋惜的。

这天晚上，她又站在葛楠床边发呆，还一个人喃喃自语：“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活着究竟怎么样才算是活得好呢？”

林悦突然插嘴道：“我最近老是梦见她，看见她又在宿舍里自残，弄得满身是血，好恐怖！你们说她的灵魂是不是还在宿舍里游荡？

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竟然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恐惧，内心莫名恼火，想起前几天她对我的侮辱便控制不住吼起来：“她要是想吓你就直接在这个宿舍上吊得了，干嘛还要跑那么远，你要是害怕赶紧搬出去！”

林悦震惊地看着我，一时语塞，晶晶看势不对，赶忙拉住我的胳膊。

“我又没说什么，干嘛那么大脾气？葛楠生前跟你走的最近，当时不知道好好安慰，死了后再伤心又什么用！”林悦反驳道。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当时再也顾及不了什么，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朝她砸去。因为太气愤，浑身颤抖，用力过猛反而没有砸中，杯子砸到她身后的墙上，顿时发出“碰”的破碎声，墙上也出现一个小坑。宿舍里的人都从来没见过我骂人，更别说打人，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傻了。尤其是肖情，无比担心得盯着林悦，好像生怕她也像那个杯子一样破裂，我一边想着不至于这样吧一边想林悦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下床来反击我，可等了半天她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在这时候讲这样的话。”听起来真是特别委屈。

我很意外，但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晶晶扶我在床边坐下，肖情帮林悦收拾床上的碎玻璃。过后我很庆幸那一杯子没有砸中，否则我会非常内疚，而且也不知道怎样向印小枫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