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雪感觉自己就是萧玉鸾肚子里的蛔虫,把这位傻大姐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谁又能了解自己呢?这偌大的深宫,有谁能够站出来替自己说句话呢?
萧玉鸾饱受病痛之苦,但她有人疼惜。自己身份尊贵又怎样?到头来还是权谋的棋子。
阮凝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无助。
玉指轻扣在萧玉鸾的手臂上,试探她的脉息。道:“今日断了药,又动了气,看来又得好生调理几天了。需得重新再开个方子,呆会儿派人随我来取吧。”阮凝雪说着转身向凌傲和婉瑜太后失了礼,道:“臣妾先行告退。”她想快些逃离这个地方。
凌傲点了点头,道:“嗯,等慕晨有了结果,再宣皇后。”
凌寒始终未发一言,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同情阮凝雪,看到她宫娥内侍都被带走了,道:“我送皇嫂回宫。”
阮凝雪感激地看了一眼凌寒,二人一起行出瑞玉宫。
婉瑜太后支退了所有的宫娥内侍以及舒雅太妃。然后断然道:“寒彻骨不是皇后所为。”
凌傲点了点头道:“阮威再蠢,也不会在他入宫觐见之前,留下这么大个把柄给我抓……”
婉瑜太后目光深邃。道:“谣言、毒酒、这是一个完整的计划,若是今天玉鸾真的失手重伤了你,而又在梅花醉当中检测出寒彻骨……”
“阮家难逃干系。一年多来维系的平衡即刻被打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凌傲神色黯然,这偌大的皇宫当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瑞玉宫外的寒风越来越凛冽,吹得楼台殿阁都在不住的□□。
“此事虽说和皇后无关,但她既然搅进来了,就少不了要帮我个忙了。”凌傲的话突然让人毛骨生寒。
婉瑜太后道:“你打算怎么做?”
凌傲道:“要拿下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自然需要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既然有人送给我这个理由,就要承他的情。”
萧玉鸾惊恐地看着凌傲,突然觉得阮凝雪好可怜。
………………
瑞玉宫外的风雪越来越大。
颗粒状的雪,在呼啸的寒风当中,在灯火璀璨的殿宇上空,肆意盘旋溅落。
敲打着雕栏玉柱,廊檐斗拱,和风雪中矗立的侍卫冻得通红的脸。
刺骨的寒意,似乎连心都一起僵硬。
瑞玉宫的暖阁内,萧玉鸾喝了按照阮凝雪那里取来的新药方熬成的汤药,暂时压制住了哮喘。
床榻跟前,宫女侍奉洗漱,端来了一盆热水准备给她洗脚。
不远处,凌傲换了一身蓝色常服坐在长案旁批阅奏折。
铜炉里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房间里暖得让萧玉鸾愈发的想搂住爱人的脖子甜甜地睡上一觉。
凌傲还在忙,虽然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都在批阅着一堆又一堆的奏折,但不会不理人。
他该是还在生气吧?
“咳咳咳……咳咳咳……”她故意的咳了几声,想引起他的注意。
凌傲没理她。目光专注于奏折。
“咳咳咳……咳咳……”又咳了几声。她想若是凌傲再不理她,就表示真的在生气。
凌傲勾了勾唇角,放下手里的奏折,吩咐道:“都退下吧。”宫娥内侍纷纷退出寝殿。
凌傲来到床榻前,宠溺的瞪了一眼萧玉鸾,然后蹲下身挽起她的裤管,试了试榻下水盆里的水温,轻轻的将一双纤纤玉足放到了盆里揉洗。
“真咳已够招人烦了。”奈何贵妃娘娘还“装腔作势”。
萧玉鸾“噗嗤”一笑,凌傲没生气就好。
可他越是不生气,她越是内疚。“伤口还疼不疼?”萧玉鸾小心翼翼的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倒勾起凌傲心里的火,“还有脸问!”
萧玉鸾愧疚地道:“都怪我太冲动。”
凌傲拿软罗给萧玉鸾擦脚,冷着脸道:“这才是贵妃娘娘该有的气势吗?”
萧玉鸾“嘟”着嘴,“那你骂我一顿好了。”
“我倒是想,不如娘娘帮我想想骂些什么好呢?”凌傲将萧玉鸾双腿放回床上,拽了条桑蚕丝软缎的被子给她盖好,侧坐在床沿上。
萧玉鸾乖乖地缩在被子里,“嗯,你就骂‘萧玉鸾,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若在听信谣言干出这种荒唐事儿,朕就把你打入冷宫。’”她操着戏台上粉墨登场的帝王的口气。
凌傲“噗嗤”一笑,“好,下不为例,若是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就这样骂。”
窗棂处,风雪的呜咽声不时地传入耳际。
对于玉花国的每个人来说,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凌傲却在呜咽当中,听到了异样的响动,转头向窗外望了一眼。
“怎么了?”萧玉鸾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是老四回来了。”
“原来是阎王驾到!”萧玉鸾故意抬高的声音,能时不时的调侃一下冷严,对她来说也是乐事一件。
“对,他是阎王,你是小鬼!”凌傲宠溺地看了一眼萧玉鸾,转身行了出去。
萧玉鸾开始还不明白凌傲的话,仔细想想,才想到“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俗语。娇嗔地把嘴撅得老高。
突又觉得不妥,忙冲外面大声道:“死阎王,别动手,你哥胳膊上有伤。”关心则乱,完全忘了凌傲胳膊上的伤是哪个不要脸的留下的。
“闭嘴!”外面传来冷严清朗又冰冷的声音。
萧玉鸾眉头一皱,白了一眼,趴在床上,手拄着下巴,不出声了。
“出剑!”风雪中冷严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露在黑纱面巾之外,纯黑色貂裘大氅拥着修长挺拔的身躯,俨然一尊雕像。
“正事儿要紧,没时间陪你折腾!”凌傲的口气像是哄小孩子。他惯会哄小孩子。
“没时间陪我折腾,却有时间给人家洗脚。”
凌傲顿时尴尬,这阎王什么时候学会趴墙角了。
“死阎王,臭阎王,你老姐的干醋你也吃!”床上萧玉鸾怒骂,可心里却甜滋滋的。
一个纵身,冷严的双脚已经踏上了瑞玉宫的屋顶。下一个纵身,估计就飞到皇宫之外了。
你不陪我折腾,那我走好了。
凌傲无奈地一皱眉头,脚底一点追了上去,挡在冷严跟前,探手抓向冷严胸前贴身的衣袋。
冷严身行轻轻一滑,躲了开去,又落到了地面上。
“不出剑,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凌傲紧跟着飞下来,手掌一伸,再度探向冷严。“不出剑,我照样拿到。”
冷严觉得凌傲过于小看自己,气呼呼地抖出凌霜剑,灵光闪动向凌傲逼去。
凌傲闪身,道:“十招之内,我若摘下你的面巾。便不能再纠缠。”
冷严“哼”了一声,墨剑紧逼而致,一剑三式,快捷灵动。
凌傲的眼神仿佛耐着性子在陪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身形游走,掌影连动,虽轻描淡写,但无懈可击。
瞬间两道身影翻飞,掌风历历,剑光灿灿,与漫天风雪相得益彰。
眼花缭乱中,两道修长矫捷的身影游走了八招。
八招!冷严脸上的面巾依然在,冰冷的眼神当中隐约现出几分得意。
凌傲闪出几分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神色。轻轻一笑,疾出双指,指动处,真气凝聚,“嗖”的一声,指随影动,灵蛇一般逼向冷严面门。
冷严不敢大意,剑锋回转护住面门。不想凌傲那指未用到老处,便硬生生顿住,紧接着一指七式从冷严身左的防御空隙斜插上来。指尖轻挑,黑纱面巾悄然滑落。
冷峻的面孔搭配冰冷的眼神,几分桀骜,几分不可一世。
“愿赌服输啊!”凌傲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冷严跟前,抖了抖身上的雪。
冷严脸色更冷,但老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一个纵身又上了瑞玉宫的屋顶,准备扬长而去了。
“东西,东西!”凌傲忙叫住他。
冷严身形停在半空,探手入怀,取出一块墨色的玉牌。饶有兴致玩味欣赏似的,就是不肯扔给了凌傲。
“下次,下次,下次多陪你过几招。”凌傲再三妥协。
冷严算是受了用,听到了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这才一挥手将玉佩抛给凌傲,一个转身消失在夜空当中。
凌傲伸手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雕工图案,眼中又多了几分深邃。
一阵整齐矫健的脚步声传来,慕晨率领他的玄色盔甲侍卫出现在凌傲跟前。
“抓刺客,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这个刺客给我找出来。”凌傲看着慕晨颇有深意地道。
慕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一直带领侍卫队巡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哪里来的刺客?领会了半响仍是茫然,索性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