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宋知惬来的时候宋声眠正在门口与宁蔓聊天。
宁蔓见是宋知惬,待他摇下车窗后,眼睛都亮了起来,跟宋声眠使了使眼神。
“你好!”
宋知惬受宠若惊,拉下口罩朝宁蔓回应招牌微笑。
“你好,我是来接声眠的。”
“好好好,去吧去吧,好好工作呀!”宁蔓开心得合不拢嘴,把宋声眠推到车旁。
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天还是灰蒙蒙一片,看不清楚。
似乎要塌下来一样地压抑。
宋声眠将包扔给宋知惬,又搂过宁蔓的肩还想跟她说。
“我还不急,咱们再唠唠。”
宁蔓心里一直觉得宋知惬不错。
见宋知惬不嫌烦地安静在旁边等,更觉得他人好了,激动得像是看到了宋声眠以后的幸福生活。
“眠眠,你们两个有可能不?”
宋声眠摸不着头脑,话题转换得有些快。
“我和谁有没有可能?”
“和宋知惬啊!他长得一点也不比沈示白差!身高也差不多,真不错真不错,你们两个太好磕太般配了!”
宋声眠失笑,大忙人神经内科医生宁蔓居然也关注这些事。
见她还在逼问,宋声眠只好笑着摇头,“我现在不考虑这些,而且宋知惬对于我而言,真的是弟弟。”
“行吧……”宁蔓怏怏不悦。
不经意间突然发现拐角缓缓现身的两个熟悉的轮廓,她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嘴立马止住了,摆摆手朝宋知惬示意。
“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眠眠我们下次再聊!”
宁蔓动作着急地将宋声眠推向宋知惬。
宋声眠一脸不情愿,也只好点点头,跟在宋知惬身后上了车。
天色有些泛白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阴沉,但总归是亮了一些。
随着倒车,前一秒还在疑惑为何宁蔓站在门口迟迟不进门,宋声眠下一秒便从后视窗看清楚了渐渐靠近宋家的两个身影——
宋衍和沈示白。
上一次与他见面是在机场,与沈示白。
不知道隔了多久,时间对于她来说似乎并不深刻。
指针和时针转着,不变的依旧是她马不停蹄的,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生活。
宋声眠注视着宋衍认真在听宁蔓说些什么,沈示白也侧身听。
——接着两人都齐刷刷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
宋知惬恰巧将车转弯,正对着他们三人。
宋声眠心脏骤停,两道灼热的视线如芒在背,气息梗在喉间。
她慌张地捋了捋头发,身子往后移了移,仿佛这样能躲避掉目光。
宋衍朝她这个方向挥了挥手。
宋声眠并未对道别的宋衍作出反应,她不会承认,她的视线只附在旁边的沈示白身上。
上次没来得及仔细看他,他好像更瘦了,比去年的这个时候瘦了许多,高领毛衣穿着松松垮垮。
那时还有点肉挂在身上,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具骷髅架子。
不好好吃饭的吗?
宋声眠的视线挪不开。
他手插在裤兜里,裤子有点皱,之前不是一点也不能忍受衣服裤子褶皱的吗?
宋衍又说了什么,宁蔓挽着宋衍进了家门。
剩沈示白一人站在原地,站在花丛边,已成萎色的花丛边。
她似乎能穿过百米到达沈示白的眼里,两人相隔不过一条街。
车辆又开始拐弯,正往反方向行驶。
沈示白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她的方向。
——怪谁呢?沈示白,谁都不怪,怪你自己。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不想再进去了。
以前睡不着觉的偶然有翻到一本书,里面提到从古至今月都是悲情的象征,象征别离,象征爱而不得,象征有恃无恐。
她不这么觉得。
月是最像他的。
是沉重的寓意让本该热情的月光染上了清冷。
他就是挂在天幕上那轮弯弯的月亮,是那些厚重的寓意让他淡了神色,让本该高高在上的他挨上凡人的喜怒哀乐。
变得焦黄。
他不该是这样的。
她心里澄莹晶亮的月亮不该是这样的。
沈示白或许看见了宋声眠摇头的轮廓。
他放在裤兜紧攥着的手像得到了某种赦免,全松懈下来。
摇头代表什么,沈示白,你是知道的吧。
-
“哥,今天我妈妈让我回早一点……她说我要是回晚了就跟老师说。”
“陈哥,我我我也是,今天下午可能去不了了……”
“我也可能去不了了,陈哥,对不起对不起……”
蹲在街头叼着劣质烟的陈泊面色越来越差,身边放着的长棍蠢蠢欲动。
貌似还有人来请假,他唰地站起身,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对着他的嘴角猛揍一拳,恶声恶气地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都是些废物!”
“平时跟我揍人揍得挺爽,现在一中那些人撒尿都撒到你老子头上了,不敢去了?真是些窝囊废!”
陈泊粗暴地拧另外一人的耳朵,“你们三个人不去就别跟着我了,垃圾就应该去垃圾的地方,有福同享,有难就你们老子我一个人担是吧?”
他暴戾阴毒地啐了一声,看上最后一个请假的人的腿,强横地踹上去。
看到他不自觉弯了膝盖,跪在地上,陈泊哂笑,拿着长棍坐上摩托车,留下震耳欲聋的轰鸣。
其他人相视失色,张慌失措。
俄顷,都跟着陈泊最亲近的小弟手忙脚乱地追上去。
十八中与一中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换句话说,一中的人他们干不过。
能进一中的有脑子有体力,即使是打架的男生都成绩好得让人嫉妒。
两方相见,十八中只有挨打的份。
他们唯唯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同校同学。
林斯竹就是。
他走后还有无数个跟他一样的人。
近几个月一中的挑衅愈发让人恼怒,他们的地盘逐渐都被一中的那些人占领。
之前两方的摩擦不像现在这般尖锐。
据说是一中换了个头头。
雷厉风行,招招毒辣。
闹事的没有一个再过去挑事。
陈泊前几日找的地盘又被一中的人抢过占为己有,当时腿受伤的他拉着兄弟没跟他们正面发生冲突。
大病初好,陈泊依旧咽不下那口恶气。
在十八中说二没人敢说一的陈泊的姿态永远是高昂傲慢的。
去年欺负林斯竹被警察追了几条街是唯一一次狼狈。
进去蹲了几天。
但本性难移。
他先一步开到了两方约定好的地点,掏出打火机,坐在车上熟稔地吞云吐雾。
没见到一中的人。
直到跟上的小弟也到达目的地,一中始终没一人前来赴约。
“放老大鸽子呢!”
“不会是那边老大害怕得不敢来了吧?”
几人奉承,用手接住陈泊掉下来的烟灰当宝似的供着。
陈泊瘪嘴。
烟蒂狠狠地被摔在地上,他抡起长棍往地上猛砸,咒骂。
“他娘的,放老子鸽子,被耍了!”
“走吧哥,一中的人不会来了。”
“是啊,都等了半小时了。”
落日余晖隐入天际幕布,灰蒙蒙的暗笼罩溯城。
时间一旦进入夜晚,藏在人性里的险恶开始骚动。
陈泊深知黑夜的魔力,他丢掉长棍,骑上摩托车想要离开荒郊野岭的溯城南部。
夜幕降临之后,全部都会走向不可控制的地步。
“走走走,真扫兴啊……”
“一中的信用就这?我呸哦……”
小弟们吊儿郎当地捡起陈泊丢掉的长棍,你一言他一语地推搡着走。
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若隐若现,人数不多,是即将深下来的天色为之添彩。
打头的身形挺拔高挑,头型漂亮得无可挑剔。
他昂首挺胸,手插裤兜,斜挎着书包。
肆意、洒脱、风华正茂。
何人见了都不由得感叹青春对他过于慷慨。
跟在他旁边的几人也背着书包,斜挎着双肩背着都有。
陈泊眼尖地先望见,饶有兴趣地抢过旁边人的眼镜去看那堆人。
“来了?”
“对!老大,他们来了!”
“我去,来这么少人,找死啊……”
身影渐渐清晰,只单单来了六个。
带头的男生带着面具,书包貌似沉甸甸的。
“哟!一中的大学霸来了呀!迟到一个多小时真守时。”
陈泊嘲讽出声。
“还背着书包呢,是来这里写作业的吗?”
冬天黑起来格外迅速,偏僻的地方树林多,路灯早早亮了灯。
插兜的男生轻笑,倾身拿下书包放在路灯下方。
“今天老师拖堂,晚了些。”
“不好意思啊。”
面具背后的声音莫名让陈泊战栗。
甚至裹挟着剧烈的不可言说的熟悉感。
从山林吹来的风揉进了他的气质,拂过来阵阵凉意。
陈泊心底莫名涌入惊惧。
“写完作业才来的,学习抓得比较紧。”
他缓缓流淌着柔和的语调。
“别找了别找了。”
“找不到就算了,我再跟你拿一条。”
“顾淼……求你了,天黑成这样我们别找了。”
顾辛打着手电筒,弯着腰盯着干净的地面。
蚂蚁躲在巢穴里被光线射得不敢出门。
车辙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碾过黄沙的轮子染上了柏油路。
顾淼在马路另外一边蹲着身子察看。
“不行,那是今年生日的时候你送的。”
“肯定就在这里!再找找。”
“一条项链嘛,找了一路估计被人捡走了,没事啊,我回店里再给你找一条一样的。”
旅游回来本是兴奋的事,玫瑰项链却意外撒在路上。
顾辛直起身子捶捶腰,关掉手电筒,前方路灯多盏亮着。
顾淼不死心地蹲着走路,眼神似激光扫过每一寸灰。
“在这里!”
顾辛自心里发出感叹——皇天不负有心人。
顾淼的一声惊呼昭告从下午开始的探寻计划成功。
玫瑰项链躺在路边杂草丛生的一堆草里。
草里像长了一颗宝石。
“总算找到了,耗死我了。”
靠在路灯下借力休息自己的腰,顾辛打开定位。
顾淼如获至宝般重新把项链放回口袋,小步跑到顾辛身边,得意的小表情藏不住她的欣喜。
“我就说能找到!”
顾辛敷衍地夸夸她,抬头看天空渐显的繁星。
对面路灯下的书包映入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