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夏季的夜晚泛着热,唯独月亮又清又冷,云朵是染着深紫的薰衣草模样,碎裂的星星坠在天幕散得到处都是。
在礼屿加班的工作人员人人顶着熊猫眼。
高耸的建筑物散发的金光,是她们的阳气。
“您有一封来信,请查收。”
公司的邮箱收到一封匿名短信,下面附着几张照片。
查看的工作人员困意被吓得烟消云散。
于姿正睡在宋声眠的床上休息。
如果没有被公司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她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于姐你现在在医院吗?”
“公司这边收到一封短信,图片是关于宋声眠的,发你微信里了,你问问声眠,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于姿倒吸一口凉气,跑出去找宋声眠。
在医院的祈愿湖旁的长椅找到宋声眠,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围着鲜花转圈的蝴蝶。
两人坐在长椅上望着逐渐升起来的朝阳和变化莫测的白云,聊了许久。
宋声眠一五一十地跟于姿交代了个遍,亲眼看着于姿的表情从诧异震惊到难以置信。
于姿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有些缓不过神,“所以,你是宋氏的千金,那个沈示白是你前夫?”
“嗯。”
“天啊,我价值观崩塌了,你之前还跟我说跟沈示白不认识!你这丫头!”
宋声眠傻笑一声,摸了摸头,“这不是觉得没必要嘛,想着反正离婚了,以后也没有联系了,哪想到还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于姿左右顾盼,拉着宋声眠进了住院部,两人一起商量着对策。
“那边要我们六十万买那些照片,要不然就把照片发出去。”
狗仔真敬业,宋声眠只有这个想法。
半个月的那晚基本上已经到十二点了,还守着医院拍。
——与沈示白接吻的照片又被拍了。
“六十万?就算发出去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吧,那边太过分了。”
“要钱是最好办的,他们要,给就是了,”于姿端着热水瓶去开水房上水,“就是怕给了钱不信守承诺,还想捞更多的钱。”
张姨已经将早餐送来了,摆在桌子上的粥还热腾腾冒着热气,宋知惬还在呼呼大睡。
“怕耍花招……如果查出来是谁就可以避免这件事情吧。”
宋声眠若有所思,脑海里突然浮现宋衍的脸孔,想到宋衍十七岁时有帮她班里同学解过匿名之类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拨通宋衍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随之传来宋衍打着哈欠的声音:“大清早的打电话,宋声眠你有什么毛病啊?”
“呃!”
宋衍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咽了咽口水,重新组织语言,这次带着无比的尊敬,如果忽略掉语气背后的恼怒的话。
“我亲爱的妹妹,请问您大清早六点钟打电话来有何贵干呀?”
“关于匿名短信,你可以查到是谁发的吗?”
“我收到一封匿名短信,需要查到发件人是谁或者发件详细地址,你可以吗?”
宋衍思索片刻,犹豫不决,“今天晚上我去你那边看看,这么久没玩了不知道忘记没有。”
“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保持这种状态到什么时候!”
树上的蝉声有过一瞬间的安静,几只鸟受惊地飞上天空,别墅院里树的枝干除了绿色没有鸟驻留着。
沈示白坐在沙发上一贯地保持镇定和冷静,表情冷淡,下颌微微收起,受着母亲的怒气不语。
沈母面色铁青,横眉怒目,“沈示白,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相亲相亲也不去,朋友聚会也不去,就待在沈氏工作工作,工作就这么好?”
“想要死在公司是不是?”
“不是。”沈示白否定。
他带回来与第二个相亲对象也失败的消息,沈母连着之前所有的怨气都一起发作。
“但是其他也没什么好玩的。”
“相亲,人家不喜欢我,聚会,没共同语言。”
沈母哪里不知道沈示白的言外之意,她顿了顿,调整气息恢复原来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声眠,”她坐在沙发上,慢慢靠近沈示白,握住他冰凉的手,叹一口气,“她现在的身份,不能谈恋爱就更别说结婚了,没用的。”
“咱们与声眠没有缘分,孩子。”
沈示白心坠下悬崖,没有缘分四个字,如同林间最后一道光线被黑色侵蚀。
“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能开心。让你相亲并不是催着你再娶,而是希望你可以将重心往公司那边转移一些,你看你瘦了多少了。”
沈母眸子染上心疼,“相亲如果实在不喜欢我就不跟你安排了,但你自己也要试着放下好吗?”
他兜兜转转许久才肯确定自己的心意,如今要他放下……
沈示白抬头望了望客厅挂着的油画,眼神坚定不移,与母亲对视。
“不会放下了。”
——“我只认她。”
沈母长长叹出一口气。
白密慵懒地喝着酸奶,从二楼楼梯间就开始喊话:“妈,你就让他去呗,年轻人谁不犯点错,我觉得他们还是有感情的,让沈示白多追几年,日久见真心。”
沈母身子往后倒,软软的沙发靠垫撑住她的背,眉眼松展开,“听密密的,你追吧,我也不跟你安排其他千金了,你守着声眠一个人就行了,最后儿媳妇是她就行。”
“那我和你爸找个时间再去拜访一下老宋。”
提到宋家,沈示白猝然忆起上次自己醉酒之后跑去宋家大脑的情景,依稀还记得宋父克制地冲自己说的那句——“镜荷听不得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
宋声眠?
九岁那年餐桌上宋声眠唯唯诺诺怯懦的神情一起跳出来占据他的大脑。
婚礼时沈示白没注意看,但似乎并没有黎夫人的影子。
过去结婚几月来回宋家,除了看望宋父之外也并没有见到黎夫人。
他鲜少看见,甚至说得上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宋声眠与黎夫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沈示白对于她的记忆也只是十一岁时和蔼亲切的笑容可掬的模样。
不可否认,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眉眼如画,肌肤素白,卷长的头发长到了腰部,身姿挺拔,宛若夏日永不凋零骄傲的绿荷。
与宋声眠八分相似,又有不同。
黎夫人是孤高恬淡的挂在冬日枝头的薄雪,宋声眠是柔软细腻的悬在天上的月亮。
接着一个荒唐的想法像火光在漆黑的仓库里点燃一根铁丝一般,恐怖地蔓延开来,沈示白没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
“妈,你能跟我说说黎夫人和宋声眠之间的事吗?”
沈母身子顿在了原地,端茶的手都忘记往嘴边送,片刻后佯装无事的反问沈示白,“她们母女俩能有啥事啊,这问题问的。”
白密从冰箱拿出水蜜桃。
“妈。”沈示白接过洗干净的水蜜桃,放在桌上。
他早已看穿母亲的慌乱,静静凝视着,等她亲自开口。
沈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娓娓道来。
“唉,这事说来话长,声眠是个可怜的孩子……”
“贺临,这样有必要吗?”
市郊区的一间较为偏僻的工作室内,声音从透明大门外响起,贺临在电脑键盘上不断打着字的手指遽然一顿。
那抹熟悉的尾音差点让他恍若隔世。
心脏不受控地剧烈跳动,修长纤细的手指禁不住颤抖,身子甚至不敢转向门口看向来人。
小助理发现了,放下手头工作跑过去准备询问来人,可刚站起身贺临便令他别动。
“别去开门。”
助理诧异,迟疑几秒后但还是决定跑过去把门锁放开,放站在门口的面容精致的女人进屋,“您好,请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女人指了指坐在电脑桌前一动不动的贺临,“我找他。”
“好,但是您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去翻看这里的任何东西或者书刊等东西。”
“没问题,我想问问你们就是网上那个叫什么临界……”
贺临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拽过还准备跟助理闲聊的女人,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合上门淡漠地望着她。
目光很淡,薄唇抿着一丝凉意,话语都带着冰锥一样的冷。
“你怎么找到我的?”
“……孟寻。”
孟寻嫣然一笑,从容不迫地挣脱开贺临抓得死死的手,抬起眼丝毫不在意转开话题,像从肩上掸去细小的灰尘,“我在礼屿娱乐,你是知道的吧。”
“所以你最近干了什么还需要我指出来吗?”
贺临心里咯噔,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再次见面时还是因为工作。
他想到前几天让工作室的人发给礼屿娱乐的那些照片,以及宋声眠。
心里的慌乱不能打乱他脸上的冷漠,贺临退后一大步,神色依旧地抖了抖双手。
“怎么?跟宋声眠讲价来了?堂堂一个当红女爱豆,就连区区六十万都拿不出来?”
“钱可以出,但是照片必须销毁。”
孟寻打开门,径直走到贺临的电脑前,熟清熟路地划到电脑桌面,精确地找到礼屿那个文件夹,点开检查的确是那几张照片后,利落地全部删除,连回收站的也一并清理干净。
贺临站在她身边,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抱着胸看着孟寻的操作。
孟寻直起身,正好投进了贺临深邃幽冷的眸子里。
以为是不满自己的自作主张,她早就想好了话术对付,将身子撤后毫不畏惧地对视,“看什么看,不会被我这么简单就删掉吧?贺大狗仔的新闻,哪是我这么容易就能删掉的?”
嘲弄的意味显而易见。
贺临轻笑,长手一伸将电脑的电源按掉,电脑刹那黑屏。
“关机就会清除所有用户数据,里面的新闻全没了。”
孟寻倒不是一副得逞的模样,她眉头猝然紧皱,紧张地重新开机——电脑桌面果然如贺临所说的那样,干净地恢复了出厂设置。
“疯子。”
“我是疯子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啊,”贺临笑得肆意,拉过孟寻强迫她只看着自己,“这么久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了。”
孟寻全身陡然绷紧起来,瞳孔溢满复杂的情绪。
“投稿方没有投给我,助理那里还有备份,欢迎你去删,孟大经纪人。”
贺临松开她,静看孟寻的反应,他似乎很着迷于她的反应。
察觉到危险,孟寻没管贺临那不可信的话,她扭头就准备走,“不想和疯子说话。钱会打到你们账户上的,我走了。”
“你就不怕我收了钱反咬一口?”贺临追上去。
“原本是想收钱就停手的,如今孟大经纪人大费周折找到我,我贺某又想要改条件了呢。”笑声从贺临的脖子里散出,大学他最喜欢的笑法。
孟寻停在门口,她了解贺临,每次这样说……往往都是准备这样做。
毕竟贺临——真的是疯子。
“要求?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再发。”孟寻无奈转过身,等着贺临提要求。
贺临得逞地勾起嘴角,再次凑近孟寻。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