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山看着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的女人，略加思索：“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谈谈，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对吗？”

话落，飘扬的花瓣停滞在空中，空气一瞬间凝固，巨大的樱花树随着女人站起来的动作化为齑粉消失在夜里。依旧是那身白无垢，只是不在悲伤，如同一只会吃人的妖怪：“我就说封四青那几个蠢货瞒不住你的。”

“不介绍一下吗？”钱江山挑了挑眉。相对于刚才的神神叨叨悲伤小女人，现在这个妖里妖气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女人还是比较安全的。

“我叫我妻稻寺，红灯区区长，也是曾经第七小队的情报员。”我妻稻寺细细的看过钱江山，恨不得看清楚他每一寸皮肤。

黝黑的眼睛里说不清道不明藏着晦涩的感情，并不热烈，像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一点点阐述着庞大压人的感情。

“第七小队……”钱江山并没有注意她眼里的复杂，嘴里呢喃了一句，仿佛陷入了某些久远且模糊的记忆。

“你现在想不起来的。”我妻稻寺打断了钱江山的回忆，“你的记忆被封四青锁住了，锁在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和江月好几次去封四青的家里去找承载记忆的载体，那么多年过去了，他那二层的小楼连房上的瓦片都快让她俩换了一遍了，硬是没找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钱江山不解。他能感受到封四青对他并没有恶意，但是为什么呢？

钱江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他们是个懦夫。”我妻稻寺脸上浮现一丝嫌弃，但很快掩去，“他不想让你想起我们，他想让你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他们背弃了当年向首领许下的承诺，放弃了进入兔梦世界，缩头乌龟一样待在中心广场，每个月靠着那一点点的官方积分活着，像个懦夫一样的活着。

他们……甚至还想让钱江山和他们一样。那么风光肆意的一个人，他们怎么敢啊。

“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你们又是谁？”钱江山仔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试图拼凑起那个之前。

“当年的事我一人说不清楚，你还是自己去找封四青问去吧。”我妻稻寺看着他钱江山谨慎追问的样子笑出声，不等他再问就化作一地花瓣消失在原地。

真是难得，这些鲜活的情绪竟然能出现在他身上。

钱江山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花瓣转身离开了中心广场。等他到了家已经是半夜，屋里漆黑一片。

并没有开灯，摸着黑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对面就是封四青的房间。开门时忽然听到对面房间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闷声，随后就是封四青的声音，像是在和什么人争论。

好奇心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驱使钱江山贴近门，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内。

封四青叼着华子，倚着墙，一脸烦躁。在他对面站着一个满脸怒意的娇艳少年。

是的，就是娇艳。那少年女相男身，杨柳细腰，身型消弱，一身素色衣服衬的越发的不似人间物，让人看上一眼就不能忘却。

此时少年脸带怒意，增了几分人气，好看的很。

“我告诉你乌楼兰！只要我在钱江山就不可能到别的地方住，如果你想当他的监护那就给老子搬到小二楼！”封四青烦躁的把华子掐灭，压着怒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真当是百十年前，你那鲲须玉境早就不能防住那几个了。”

现在的情况早就不同以前，那几个常年出入兔梦早就把规律摸的一清二楚了，他一个被钱江山创造的人怎么有胆子说能保住他！

说不定还会被销毁。

“乌楼兰，你应该知道，抛开第七小队不提我们是什么样的立场，而你又是从哪来的东西。”封四青扯着乌楼兰的衣领，死咬着牙根，声音仿佛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就这一次，下次我就是豁出去命也不会在找你一次。”

“滚回你的鲲须玉境吧！”封四青撒开手又点了一根华子。

乌楼兰跌坐在地上。封四青说的他怎能不懂，但是他控制不住。

那个人回来了，他怎么能忍住不靠近，他是第一个跟在钱江山身边的人，是钱江山一字一句创造的他和鲲须玉境，凭什么不能让他过去。

钱江山是他的神。

各种奇怪偏执的想法一个个从乌楼兰脑子里掠过，干净的眼睛也有些发红，整个人坐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冰玻璃。

抬头带着泪光看向封四青，玉雕一样的手慢慢比划出几个动作，随后绽出一抹挑衅的笑。

封四青眼睛猛地睁大，抄起旁边的台灯就扔了过去。

但哪有乌楼兰快，他可是钱江山创造的风灵。

乌楼兰身型变得模糊，如一阵风一样冲向房门，封四青掏出一把巨大的芭蕉扇冲着门口猛地一扇，乌楼兰模糊的身影一下就被扇翻几个跟头。

两人在不大的屋子里折腾的翻天，本就是势均力敌，打得更是不可开交。

门外，钱江山听的差不多了，转动门把手发出一声咔哒的声音。

这一声仿佛给一切按了恢复出厂设置的按键，一瞬间，封四青将屋里打碎翻倒的家具全都销毁，乌楼兰将两人的装着恢复原貌。

在钱江山看门时就看到两人衣装笔挺的站在干净但空无一物的屋子里。

“这位是？”钱江山看向乌楼兰。

乌楼兰心猛地一跳，上前一步：“在下乌楼兰，主城药师。”

温文儒雅，翩翩公子，哪还有半点儿偏执。

“你怎么还没睡？”封四青看天看地，试图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找个家具盯一盯。

嚯，这墙可真墙啊。

呦呵，这地板也挺地板的。

“你们不是也没睡吗。”钱江山盯着乌楼兰，嘴上跟他打着哈哈。

乌楼兰被他盯的发毛，心一突一突的跳，脸上儒雅的表情已经僵硬的有些怪异。

钱江山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和发红的眼尾，总感觉无比熟悉，但又想不起来自己和这人有什么关系。

不仅仅是他，武器铺的大个和套装行的赵姨肯定也认识他，甚至街上有些明显是老玩家的人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个共同的消息。

他曾经以相同的样貌来过这里，并一度人尽皆知。

但他们都没有恶意，有的只是惊讶，探究和说不出道不明的各种情感。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失去记忆？

钱江山皱眉，忽然靠近乌楼兰，看着他儒雅的表情裂成慌乱无措：“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也认识我。”

叽叽喳喳试图蒙混过关的封四青忽然噤声，房间里因为他一个问题变得窒闷。

乌楼兰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看了一眼正在想办法圆谎的封四青，一狠心打定了主意。

霎时间，白光乍现，整个房间被一阵浓郁的云雾填满，不过呼吸之间，云雾散去，只留封四青一人在原地破口大骂。

他就不应该跟他商量怎么瞒过那边人这个事儿！

鲲须玉境。

一个仙气缭绕，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不知这里是什么季节，湖里开满了荷花，岸边却有几株争艳的白梅，并不突兀，和着柳树种在一起好看的很。

湖中心荷花从里建着一座精致的水榭，不是雕梁画栋，但也算是凡间少有之物。

水榭里蒲团软塌，矮几案桌一应俱全，微风拂过，坐在蒲团上吃茶赏荷也是一种享受。

钱江山坐在软塌上，身上的风衣变成了一套料子柔软的白色长衫，利落的短发也到了及腰长。衣裾舒展在软塌上，眉眼艳丽，胜过满园荷花。

如此美景美人儿真当是人间仙境。

但钱江山此时没有一点心思喝茶看花。

他回小二楼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钟，听门听了大概半小时，被掳到这里时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而他刚刚又干坐着坐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差不多已经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

一个多么美好的时间。

他应该躺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坐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看着这群粉红的骚花！

这么想着脸不由又黑了下去，周身围绕着让人喘不上气的低气压。

钱江山现在巴不得有个人不长眼过来犯贱让他能出出气。然而把他掳来的罪魁祸首却规规矩矩的低眉垂头跪在他脚边的蒲团上，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

揉了揉因为熬夜而生疼的太阳穴，看向脚边跪着的人，很是复杂。

他作为一个新时代新思想的正直五好青年实在有些接受不了有个人跟个奴才一样跪在他脚边。

“起来。”由于熬夜，钱江山的嗓子很干，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乌楼兰没抬头，就这么跪着给钱江山倒了一杯茶，然后跪回原地，双手捧着茶举过头顶。

意思很明显，要钱江山喝茶润润嗓子。

“我说，起来！”钱江山拍洒他手里的茶。

本来就烦，他把他掳来再整这出是在给谁看？

乌楼兰身子一颤，不知道是吓到还是被茶水烫的，慢慢悠悠的从蒲团上站起来，依旧低着头不看他。

翠绿色的茶水洒了乌楼兰一身，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茶香。钱江山抿了抿嘴，觉得嗓子越发难受，看着还低着头不看他的男人没好气的指使。

“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