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琛洗好筷子回来时，纪国诚已经没影了。
饭堂隔壁就是中堂，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不好，只要饭堂里安静下来，就能把中堂里的交谈声听个一清二楚。
此时饭堂里除了许澜外，所有人都贴在墙面上，屏息凝神偷听中堂的声音。
纪琛看了那群偷听的人，坐在许澜边上安静的陪他吃饭。
饭桌上没有其他人，纪琛这次可以毫无顾忌的偷瞄许澜，心里生出一些隐秘的小欢喜，他不动声色的凑近许澜，小声道：“澜澜，你昨晚让我看那本书，是不是因为你有些喜欢我？”
许澜斜了他一眼，说话时看向墙面上一只只大壁虎，凑近纪琛耳边，轻声问：“和离书你应该写了吧，我一会儿回去就签字。”
纪琛错愕，声音不自觉的加大，“什么？”
大壁虎纪卷开心扭头，对纪琛道：“少班主！戏院的人邀请咱们去唱戏呢！”
纪琛目光从许澜身上移开，看向纪卷那一排人，茫然的道：“上次那个戏院？”
纪卷点头，然后又转过头专心致志的偷听。
纪琛攥住许澜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要和离！”
许澜垂着头，夹了一块茭白放进嘴里，咀嚼完才道：“昨晚的那本书你不是看过了，你并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的！”纪琛知道可能是自己昨晚激动的表现让许澜误会了，闷闷的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清清冷冷的人儿会给我看那种书。”
许澜身体颤抖一下，紧紧的攥着筷子。
纪琛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问：“你是不是冷？”他摸了摸许澜的胳膊，“怎么穿这么薄？”
“你，喜欢，我？”
纪琛嗯了一声，道：“喜欢，一会儿吃过饭，我回去给你拿一件衣服。”
许澜道：“不冷。”
那一群大壁虎还没过来，纪琛跟许澜也不说话，安静的吃饭，听着中堂的动静。
“行行行！那日子就定在下一周，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们，住的地方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们只管专心演出就是。”
纪国诚问：“不知这次会来什么大人物？”
“听说呀，有从京城里过来的，具体的咱也不清楚。”
纪国诚道：“行，我一会儿去通知孩子们。”
中堂的声音渐渐小了，淹没在纪琛吃饭的声音里，墙上贴着的大壁虎一个个都下来，坐回原位。
纪琛见许澜吃好饭，就收拾碗筷准备洗，许澜也起身跟在他后面。
纪琛侧目看着许澜，道：“你不用跟过来，秋天水凉，你不用沾手，很快就洗好了。”
许澜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问：“你真的喜欢我？不和离的那种喜欢？”
纪琛将碗筷放在水槽里，把木桶里的水舀了一些浇在碗筷上，一边洗，一边轻声道：“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可现在的我，很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
纪琛有些惆怅，声音渐渐地低了，“只是……你想让我恢复记忆……许澜……如果恢复记忆后，现在的我没了，怎么办？”
许澜道：“你身体健康就好，不想恢复记忆也可以，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
纪琛深吸一口气，快速将碗刷好，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毛巾擦干，双手搭在许澜的肩膀上，认真的问：“你为什么会嫁给以前的我？”
许澜眼睫微颤，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需要大夫，我到了嫁人的年纪，而且喜欢听戏。”
纪琛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许澜又道：“可成婚后，你并不喜欢哥儿，若非有父亲拦着你，我们早就和离了。”
纪琛抬起许澜的下颌，轻声说：“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许澜眼睫颤抖的厉害，脸也在慢慢的发红，纪琛觉得许澜这幅模样可爱极了，“澜澜，你不愿意吗？”
许澜的唇微启，有些羞涩的吐出一个字：“好。”
纪琛凑近，认真的看许澜的孕痣，不过两指的距离，近的似是要贴在一起，许澜的呼吸微烫而急促，气流弄的纪琛下巴痒痒的。
孕痣在许澜的眼角，透着淡粉色的白净皮肤上印下了嫣红的一小颗，像是长在皮肤里面，又像是凸起在皮肤的表层，格外的好看。
纪琛专心观察了许久，看完后才发现许澜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睛，莹润泛红的唇微启，似是在诱他品尝。
纪琛深吸一口气，捏捏许澜的脸，笑道：“澜澜，我自制力很差，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可就亲你了。”
许澜的脸微烫，纪琛没忍住又捏了两下，见许澜睁开眼睛才做罢。
下一秒，许澜眼睛就瞪大。
纪琛问：“怎么了？”
“你，你身后……”
纪琛莫名其妙，一边转身，一边道：“我身后怎么了？能有什么……啊！！”
纪琛身后，门框左右边叠罗汉似的趴了七八个人，窗户上也有三个人探头，那些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许澜补齐没有说完的话：“有人。”
纪琛脸色扭曲，“你们这是做什么！”
“偷看，”纪羽咳了一声，连忙改口，举着手里的碗筷道，“刷碗，我们来刷碗的！刷碗！”
“对对，我也是来刷碗的。”
“嗯嗯，刷碗。”
所有人都挤进来，绕过纪琛许澜二人，目光却齐刷刷的黏在他们两人身上。
“刷碗可真好玩。”纪云看着是在刷碗，实则眼睛都没从纪琛身上挪开。
“是啊，好久都没刷碗。”
纪琛：“……”
纪琛若无其事的从许澜下颌收回自己的手，又脸皮极厚的抓住许澜的手出去。
“刚才他们亲了吗？我在门框上没看见。”
“趴在窗户的，你们看到了没？”
“嘘嘘嘘，小声点，他们还没出去，亲了亲了。”
“真的假的！都怪你们站的不是位置，被许大夫发现了！”
门口的纪琛：“……”
纪琛转身，幽幽的道：“我听得到！好好刷你们的碗吧！”
说完就带着许澜落荒而逃。
刚出来后院，就撞见迎面而来纪国诚。
纪国诚拦住他们，奇怪的问：“你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
纪琛咳了一声道：“没有的事，我们房间门坏了，刚才商量着出去找个师傅修一修，对吧，澜澜。”
许澜在说谎与诚实中间徘徊不定，最后认命似的点头，“是的父亲，我们现在就去找师傅修门。”
纪国诚道：“不必出去，一会我让人去给你修修就是了。”
纪琛有些心虚，道：“谢谢父亲。”
等回到自己院里，纪琛气还没松，就看到院子里挂着的衣服莫名有些眼熟，像极了自己早晨跑步后换下的那身。
纪琛僵住，指着那些湿衣服，声音飘忽：“澜澜，这不是我的吧？”
他的衣服是泡在澡堂里的！许澜不可能发现。
许澜道：“嗯，我早晨见你衣服换了，在房间里没见到脏衣服，想着你可能放在澡堂，就顺手洗了。”
纪琛更加惊悚：“你怎么知道我早晨穿的什么衣服！”
他起来的时候，许澜不是没醒吗！！
纪琛想到自己早晨抱着许澜，偷亲许澜的事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平第一次做坏事，还被发现……
许澜道：“我睡眠浅，你醒的时候，我就醒了。”
纪琛眼前一黑。
纪琛生无可恋，小夫郎给他洗内.裤……小夫郎知道自己偷亲偷抱……
没脸见人了，纪琛尴尬的好想咣咣撞大墙。
许澜问：“你怎么这幅表情？”
纪琛见许澜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模样，勉强笑笑，岔开这个让他社死的话题，“没事，你今天还要去医馆吗？”
许澜嗯了一声。
纪琛道：“那你等一会儿，我先把《牡丹亭》的后半段写好，写好就送你过去。”
许澜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好。”
纪琛不由分说的拽着他进屋，道：“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很快的，你陪我一会儿。”
桌子上铺的有纸，许澜坐在纪琛边上替他研墨，在看到纪琛拿着木棍写字时，许澜的眉头微微皱起。
许澜从笔架上拿出一个干净的毛笔，递给纪琛：“用这个。”
纪琛看了一眼，笑笑道：“用不惯这个，太软了。”
许澜将笔重新放在笔架上，安静的看着纪琛。
他能察觉到纪琛的变化，就像是完完全全的换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的纪琛最喜欢毛笔，可却写不出什么好看的字来，一门心思扑在唱戏上，厌恶他的接近靠近，就连与他说话时也是阴阳怪气的……
“帅吗？”纪琛一直在写字，头都没抬。
许澜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等纪琛写好，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他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收起来。
纪琛道：“走吧。”
许澜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递给纪琛，“我们能不能……”
纪琛牵住许澜的手，带着许澜的手放在自己腰侧，让许澜搂住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我是你夫君。”
许澜挣了挣手，没挣开，安静的垂下头，轻声重复一遍：“夫君？”
纪琛嗯了一声。
“是像寻常人家，那样的夫君？”
纪琛将他拥在怀里，有些心疼的道：“嗯，像寻常人家那样。”
许澜问：“那，圆房吗？”
纪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