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琛郁闷地道：“都该睡觉了，去什么香阁？明日去行不行？”
许澜将小窗打开一条缝，下方说书人的故事也临近尾声，许澜一边听书，一边道：“快些洗。”
“你都不洗，就会催我。”
许澜嘴角微勾，漫不经心地道：“谁让你是我夫君呢。”
卫生间突然传出来一道很低的笑声，许澜瞬间坐直身体，下意识看向卫生间的方向，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今天早晨看到的、纪琛健壮且分明的腹肌，想着想着，又觉得腰上莫名有些酸软无力。
许澜垂眸看看自己的衣服，翻来翻去，从衣袖的边角看到一小块脏污：嗯，有些脏了。
可当他抱着干净的衣服站到卫生间门口时，又犹豫了，要是被纪琛折腾到下不来床，还怎么去香阁？怎么下楼吃饭？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卫生间的门突然就从里面打开，水蒸气蔓延，层层水雾中，许澜听到纪琛疑惑的声音：“澜宝，你怎么站在门口？”
水雾似是将什么都遮住了，又似是什么都没遮，影影绰绰，看得分明。
许澜鬼使神差地踏进水雾里，伸手戳戳纪琛的腹肌，可还没来得及上手摸，手就被纪琛捉住。
可能是水雾太多，以至于纪琛声音里也带着水汽，“澜宝，你不老实，小心我一会儿做坏事。”
“洗好了？”许澜声音微哑。
纪琛搂住许澜的腰，将他打横抱到床上，刚脱了许澜的鞋，他还什么都没做，许澜的脚就抵在纪琛的肩头，轻轻将他蹬开。
“澜宝？”
许澜道：“你穿好衣服，咱们先出去办事，回来再说。”
纪琛幽幽地道：“嗯，听你的，只要你觉得我现在这种状态能出门见人就行，我不嫌丢人。”
许澜将纪琛的衣服翻出来，不敢看他：“先把衣服穿好。”
纪琛眼里的怨念几乎快凝成实质，一边穿衣服，一边幽幽的道：“澜宝，你好狠的心……一点也不负责……”
许澜磨磨牙，“我身上还疼着！”
“那好吧。”纪琛的目光时不时的在许澜手上打转，其实他也不是很想，主要是今天早晨太频繁，除了身体虚以外，还有些磨破皮般的刺痛感，可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不敢跟许澜说。
纪琛穿好衣服，竭力忽略身上某处那点儿被放大了数倍的痛意。
香阁是临安街女子与哥儿必去的一个地方，里面出的香囊、熏香以及胭脂都是极好的。
纪琛之前就在香阁买过一些哥儿用的护手膏，以及脂粉，见许澜不用，就随手给了纪羽，纪烟他们。
所以，他现在想不明白，许澜明明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样子，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纪琛跟在许澜身后，在店里东看看西看看，这会儿店铺里的人格外多，女子偏多，还有一些长相漂亮、精致可爱的娇软哥儿。
像许澜这般面相偏冷，一点都没哥儿样的，就会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男子，在这个世界里，嫁不出去是常态。
纪琛突然福至心灵，快走两步，与许澜肩并肩，又伸手搂住许澜的腰。
“怎么了？”
纪琛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亮，“澜宝，我想抱软乎乎的哥儿。”
许澜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唔，你以后多吃一些饭，骨头有些硌手，那种肉乎乎的手感好。”
许澜的目光在店铺里转了一圈，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纪琛，“你觉得我身上的肉手感不好？”
许澜身上的肉都是软绵绵的，柔软中又带着皮肤专有的紧致感，手感好是好，可骨头比肉多，意犹未尽就碰到骨头。
纪琛在许澜的腰上捏捏，异常满足：“手感好，就是太瘦了，不够摸。”
许澜：“……”
许澜懒得理他，在柜台上敲了两下，道：“取货。”
掌柜的从柜台下钻出来，不知道在扒拉什么，弄得一身灰，“取货啊？好好好，小满啊！带这两位客官上……”
许澜加重声音，打断：“取货！”
掌柜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两位客官，快请快请。”
掌柜的领着纪琛许澜往楼上走去，一个伙计小跑过来，扬着笑脸道：“两位客官，你们取什么货？走，我带你们过去。”
掌柜的摆摆手，道：“小满呀，你去忙别的吧，这两位客官我来招呼就行，看仔细些！可别弄错了啊。”
二楼也是卖香的，与一楼的布局大差不差，三楼的楼梯尽头有一个门，掌柜的敲了敲门，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
三楼设计得更像一个独立的宅院，里面摆放着简约而又精致的家具，每一堵墙都开了一扇窗户，此时窗户大开，纪琛远远地就能看到窗外的风景。
开门的是一个约二十余岁的姑娘，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澜世子？”明娘惊讶地道，“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快些进来坐。”
明娘看到纪琛，了然地道：“你便是澜世子的夫君，纪琛纪公子吧。”
纪琛笑着道：“正是。”
“明娘，他身上需要几道疤痕。”
明娘在化妆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便如之前许澜在朝堂上能全身而退，依靠的就是明娘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
明娘摆摆手：“小事儿一桩，疤痕在什么位置？”
许澜道：“胸口，小腹，后腰，肩膀。”
明娘应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道：“纪公子，来，把衣服脱了。”
纪琛嘴唇绷得死死的，见许澜没有一丁点儿反应，无名之火飞快地就燃起来，却又克制着不让许澜难堪，缓慢又沉重地解开腰封。
上衣尽数褪下，纪琛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冷，笑容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恍若是错觉一般。
“去床上躺着吧。”
纪琛无比顺从，这一瞬间，许澜的脸在他脑海里再也拼接不起来，宛如有了裂纹的镜子突然就碎了，碎裂在地上又化成一滩冰冷刺骨的水，将他灼烫的灵魂与沸腾的心，彻底浇灭。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许澜与苏澜，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两种人生际遇，性情又如何一样？
许澜早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苏澜了。
前世，苏澜醋劲儿大，压根就不会给他接触异性的机会，哪像这世？
纪琛看着明娘，问：“成婚了吗？”
明娘脸微红，“没，还没。”
“你生得这般好看，怎么还没许配人家？”
明娘头垂得更低一些，不说话，安静地给纪琛贴疤痕。
明娘低声道：“我不好看的。”
纪琛看了一眼许澜，见他仍旧无动于衷，心口疼得厉害，索性闭嘴合眼。
他倒想看看许澜打的什么主意。
不知过了多久，纪琛昏昏欲睡时，突然察觉到身上不对劲，燥热之下，纪琛推开明娘，跌跌撞撞的起身，穿好衣服，一脸阴鸷的朝着许澜走去。
“这就是你的计划？”纪琛揪住许澜的衣领，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许澜！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许澜察觉到纪琛不对劲，按住他的脉，又被纪琛打掉：“你现在又在假惺惺地做什么？虚伪至极！”
“小琛！”
“滚！”纪琛像是暴躁的狮子，浑身都烫，欲.望沸腾，燃烧着他的理智，摧毁他的神经。
纪琛跌跌撞撞地下楼，磕到墙棱让他清醒些许，颤抖地将帽子盖在头上，以遮住自己的狼狈。
什么做疤痕？都是骗人的！骗子！
他再也不会相信那个骗子的话。
“小琛！”
天色有些暗沉了，纪琛的世界开始变得灰蒙蒙，看不清楚。
“这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有一个小孩拿个弹弓对准纪琛。
“就是，大白天还戴帽子！肯定是坏人！”
纪琛不知道被哪个小孩绊倒在地，有石头不停地砸在他身上，纪琛看不清，摸索着想要起身。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会儿也有孩子拿石头扔他，骂他臭乞丐。
那一世，他未曾等到他的澜哥。
这一世，他又宁愿没有遇到许澜。
他不喜欢这样的许澜。
他不要这样的许澜。
都不像他的苏澜哥哥了。
“谁让你们拿石头扔人的？”许澜的声音。
小孩们四散离开。
纪琛终于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黑暗走去。
许澜道：“你眼睛不太好，我带你走。”
“与你无关！”纪琛甩开许澜的手，急促的、带着烫意的呼吸之下，尽是愤怒，“死了也与你无关！”
许澜搂住纪琛：“小琛乖，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纪琛推开他。
许澜又跟上，“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我现在这副样子，澜世子，你说我还能去哪里？青.楼！你要带我去？”纪琛止不住地想要将许澜搂在怀里，又被理智禁锢。
许澜沉默许久，道：“我先送你去医馆。”
纪琛推开许澜，“用不着你假惺惺！”
“那回茶楼，回茶楼可以吗？”
纪琛轻嗯了一声，任由许澜扶着他走。
这里距离茶楼只有几步的距离，可纪琛走得实在艰难，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许澜身上。
在小二的帮助下，可算是把纪琛弄进房间，可一转身关门的功夫，纪琛就没见人了。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许澜打不开门，不停地拍门：“小琛，开门。”
水声里夹杂着压抑急促的喘息，隐隐的还有纪琛的哭声。
许澜不确定卫生间里的人有没有穿衣服，所以不敢找茶楼里的人帮忙，只能想办法砸门或者撬门。
“小琛，先把门打开。”
“小琛，我是澜宝。”
“小琛，你说话……”
许澜试了很多种方法，两炷香后才成功把门撬开。
彼时，纪琛抱膝坐在花洒下，冰冷的水流将纪琛整个人都浇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