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萧白懂了，杀了阿珠的根本不是凌子墨，而是袁杰，更确切地说，是幻化成凌子墨的袁杰。

袁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萧白，还不知道他哪里露了破绽。

袁杰眼角细细地抽动了一下，诘问道：“长老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和这妖修竟是一伙的？”

凌子墨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不知道是袁杰杀人嫁祸，也知道定是与袁杰脱不了关系。

他几次欲与赤炎交涉，都被袁杰打断，袁杰频频出手，挑起两边对战，现在又欲杀赤炎灭口。

凌子墨记得十六年前，灵碧初有身孕，灵碧是药修，修为低微，他总是不放心，担心灵碧母子，担心他不在灵碧身边时会出什么意外。

他听袁杰说，火光灵兽的皮毛是做防御法衣的绝佳主料，如能求得，做出的法衣可抵御大乘期修士一击。

凌子墨想给灵碧多一重保障，刚好听说火幻山中，就有火光灵兽出没。凌子墨便同袁杰一起上山寻找。

初到火幻山中，凌子墨连入山的路都找不到，还是一个自称是阿珠的姑娘领二人入的山。后来得知阿珠也是火光灵兽，小时候还被自己所救，真是机缘巧合。

阿珠灵动，善良，知道凌子墨是为求火光灵兽青丝而来，虽然心悦他，但在他的拒绝下，也没有多做纠缠。

凌子墨回忆着当时最后见到阿珠的地方，便是在火幻山阿珠住处不远的树林中。

晚上袁杰便来找自己，还递上了阿珠的青丝，说是阿珠姑娘说：“就当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以后山高水远，永不相见。”

凌子墨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去找阿珠道谢，他回应不了阿珠的情，不见也许对阿珠来说才是好的。

凌子墨接过阿珠的青丝，便匆匆与袁杰下了山，回了碧霞宗，此后多年，也早就忘了当年的一段小插曲。

事情发生虽然距现在已相隔十六年，但凌子墨本就是修士，记忆这个东西，只要有个口子，就像涓涓细流般慢慢地从凌子墨的脑海深处流出来。

赤炎一入碧霞宗便说自己取了他妹妹妖丹，赤炎是为妹妹报仇而来，来势汹汹，言之凿凿。

看来那个灵动的小姑娘是真的死了。

当年是袁杰介意自己去取火光灵兽的青丝锻造防御法衣的，也是袁杰陪着他去的火幻山，最后把青丝交到他手中，说阿珠不愿再见他的也是袁杰。

凌子墨抬眼深深地看向袁杰，袁杰此人，虽为人话多，但从来办事周全，他从进碧霞宗就认识袁杰，百来年了，他究竟有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萧白站在赤炎身边，看着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踟蹰了一会，开口道。

“赤炎，当初杀你妹妹的，不是凌宗主，你仔细想想，你都能幻化成别人，别人为什么不能幻化成凌宗主？”

萧白又转向凌子墨：“凌兄，我们在狼妖的记忆里，看到了，阿珠姑娘最后是死于你手，但我觉得事情有蹊跷，以凌兄的为人，不像是能做下这等事的，就想着先观察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故而没有出手。”

萧白短短几句话，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凌子墨一听，心里更是沉到谷底，看来必是这袁杰幻化成他的样子杀了阿珠姑娘无疑了。

赤炎不敌碧霞宗众人，他认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和凌子墨同归于尽的。

这萧白先是扑灭了他的岩浆地火符，后又突然替他挡了一剑。现在却对他说，不是凌子墨这小人杀了他妹妹，他疑惑地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有点恍惚。

如果不是萧白刚刚替他挡的那一剑，赤炎可能早就死了。

他明白萧白这话不是无的放矢的，要不萧白根本没必要出手救下他。

赤炎蹙眉看着袁杰手中的剑，又扭头看了眼凌子墨手中的剑，他双眉一松，突然懂了，在狼妖的记忆中，杀了阿珠的“凌子墨”是左手持剑的，现在他的眼前，左手持剑的是袁杰。

“是你？”

“是你吗？”

赤炎和凌子墨同时开口。

赤炎凶狠的目光射向袁杰，像是恨不行把他抽筋剥皮。

凌子墨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也不愿意面对事情竟是这样的，凌子墨声音里带着颤音，语气里还有最后的一声倔强，凌子墨多想听袁杰说，不是他。

袁杰看了眼几人，竟笑了起来。

“是我。”袁杰面露不屑。

“怎么，不过一个妖兽而已，我那时需要那妖兽的妖丹，取不得吗？宗主，我幻化成你的样子，也就是为了行动方便，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哪里知道她还有个哥哥，你这人做事拖沓心软，为人过于忠厚了，我不同你说，不过是不想你为难，这修真各大宗门，有几个和妖兽还讲什么道义的。”

凌子墨看向袁杰，失望至极。

“天下大道，各有缘法，天地间，万物有灵，众生吸纳天地灵气修炼，谁又比谁容易，那阿珠姑娘又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有违大道之事，你怎么能如此做？”

面对凌子墨的诘问，袁杰满脸不屑，但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袁杰一开始见这赤炎来势汹汹，就怕被凌子墨发现，终究是自己心存侥幸了，但他不怕。

袁杰倨傲地开口道：“不就是杀妖修，取妖丹吗，难不成，宗主还想让袁某为她偿命不成？”

袁杰直直的注视着凌子墨。

萧白看着袁杰这态度，也是头大，心想“这袁杰怕不是傻的吧，杀人偿命，噢、不对，杀妖偿命，天经地义，这袁杰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凌子墨会保他。”

云拂衣看着萧白眼神，像是能读懂他师尊想什么一样，小声在萧白耳边道：“会保的，师尊，你看着吧。”

云拂衣对他这师尊也是越发好奇了，什么地方的人会觉得妖兽的命与修士的命一样呢？

云拂衣虽有满心疑惑，但也不妨事，他反而觉得他师尊真是什么呢？可爱、对、可爱，他觉得这样的师尊真是稚子心性。

萧白听云拂衣这样一说，皱了皱眉，终是没有说什么。

他初到这个世界，还不了解这里的生存规则，不好多言，他自己也才刚刚从小反派手里苟下来好吗，他能说什么。

“赤炎，你妹妹阿珠之事，多年来，我一直不知，我宗袁杰做下此等事，我也不为他辩驳。”

凌子墨顿了一顿，又道：“你先要了我妻子一条命，又重伤我子凌夺，在我碧霞宗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我们双方也互有伤亡。这事，你想怎么了？”

凌子墨把问题抛给了赤炎，他要探探对方的底线。

赤炎双目充血，他双眼紧盯着袁杰，阴森森地开口道：“我要袁杰偿命，他给我妹妹偿命，我给你妻子偿命。”

赤炎态度坚决，在场的众人，没人会怀疑这点，这妖修已经杀疯了。

凌子墨心中一沉，他想到了赤炎会想要袁杰的命，但没想到赤炎会用自己的命赔他妻子的命，从这点上，这妖修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但是凌子墨不能让袁杰死，不，确切地说，是碧霞宗宗主不能让袁杰死，他难道不想要袁杰的命吗？他想，他比谁都想，凌子墨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袁杰。

如果袁杰没有变成他的样子杀阿珠，赤炎就不会找他报仇，灵碧就不会死，阿夺也不会丢了半条命。

袁杰该死吗？自是该死的，但不能是现在，以这种方式死。现在的碧霞宗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如果他现在要了袁杰的命，天下人会说，碧霞宗为了一个妖修，杀了自己宗门里的副宗主，袁杰就杀了只妖兽便被宗门所不容。

虽然凌子墨觉得妖修的命也是命，但凌子墨知道，这世间众人并不如他一般所想。

刚刚袁杰最后砍向赤炎那一剑，所表现出来的功法和灵力都是他所没见过的，他不知道袁杰现在什么修为，这人隐藏得太深。

凌子墨现在已经感觉到了毒素蔓延至了全身，他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灵力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凌子墨看着碧霞宗众人，死的死伤的伤，他难道要让全碧霞宗陪葬，凌子墨不能，老宗主把灵碧和碧霞宗交到他手上，他已经没能护住灵碧了，不能再护不住碧霞宗。

萧白可以护碧霞宗吗？可以打得过袁杰吗？可以打退赤炎吗？凌子墨不确定。

但碧霞宗怎么也是朝云下属宗门，萧白不会不管。

凌子墨转瞬之间有了一个想法，他想赌一下，凌子墨似是下了某种艰难的决定。

凌子墨终于开口对赤炎道：“多年前的种种，自是我宗对不住你，但你也疯狂地报复了，我宗把袁杰的修为废去，你把毒雾的解药交出来，如何？”

凌子墨看向赤炎，他心中忐忑，赌赤炎不会同意。

果然，赤炎笑了，“呵呵、咳，呵呵呵…”赤炎缓了一口气，又道。

“凌宗主好算计，我要他的修为有什么用？我妹妹死了，袁杰必须死，贵宗中的毒，本来就是宗主夫人研究出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罢了，这解药，我倒是可以给。”

赤炎看向碧霞宗众人，他心里计算着时间，他知道碧霞宗众人体内灵力已不剩什么了，他不急。

赤炎知道，灵碧的死对凌子墨意味着什么，他这么说，就是要让碧霞宗把人交出来，就是要提醒凌子墨，灵碧的死，袁杰也有份。

袁杰看着说来说去的两人，竟哈哈地笑了起来。

“说什么鬼话呢，想要废我修为，你们也配？既然已撕破脸皮，大家就别装了，不过是都想要我的命，还说那么多做什么，一起来吧。”

袁杰说着突然从袖中抽出一面藩，咧嘴笑了起来，双手轻轻一晃，嘴中默念着什么。

黑气渐渐从藩中涌出，这黑气与赤炎的黑雾又不同，这黑气更为浓厚，还伴着阴森之气，让人感觉头皮发麻，从黑气中陆续钻出密密麻麻的鬼修，看起来有百来人。

袁杰修为外放，化神颠覆的威压扑面而来。

袁杰竟然没有中毒，大家纷纷面色一变。

在场了除了萧白，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喘不过气来。

云拂衣也不例外，萧白看着云拂衣的脸色，抬手搭上云拂衣的后腰，一股醇厚的炼虚期灵力汇入云拂衣的后腰直入丹田，云拂衣瞬间就感觉不到那股威压了。

凌子墨看向袁杰：“你竟然是魔修，不对，你不是袁杰，你是谁？”

凌子墨认识袁杰近百年，如果袁杰是魔修，他不会一点感觉不到，之前，若说袁杰心术不正，他没了解到，他还不至于会怀疑，毕竟，谁背着人还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但现在不同，他面前的是魔修。

袁杰桀桀地笑了起来，身形一变，变成了一个一袭黑袍，又高又瘦的魔修，他惨白的脸上，一双三角眼，那双眼睛斜斜地看着凌子墨。

“我乃魔宗左使——林少胥，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都祭了我这阴阳藩吧。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祝追文的小可爱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