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拙也紧张地看着郎中。

只见那郎中将手搭在顾时青的腕上，另一只手捻了捻胡子，不过片刻便收回了手。

“气血好，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顺其自然就行。”

闻言，顾时青松了口气，说：“多谢郎中。”

陈拙站在一边就要掏钱，但被郎中阻止了：“只把脉，不收钱。”

顾时青起身往外走，陈拙见状，收好银子就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道：“那郎中什么意思啊？”

顾时青脚步一顿，回头盯着陈拙，盯得他都有点不自在了，顾时青才扭过头：“没事。”

陈拙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但想起郎中方才说他身体好，想来也并无什么大碍。

清水村跟王家村隔得有点远，但王家村跟李家村离得就近了，路过一大块田，过去就是李家村。

在卖酒郎那里买了一坛子酒，两人才慢慢往回走。

今天天气好，田间地里随处可见的人，现在正是农忙的季节，人人都得为自己冬日的口粮操心。

回到家中时，还在半下午，陈拙跟顾时青说了一声，就带上背篓往山上去了。

那少女就给了他五天的时间，他得抓紧时间找到染粉色和绿色的原料。

这两种颜色的原料简单，粉色的是枇杷叶煮熟之后的水的颜色，绿色麻烦一点，需要紫葡萄皮。

眼下六七月，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他们家背靠山，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山葡萄，他上次来砍柴的时候就看到了好多。

至于枇杷叶，那就更好找了，枇杷叶四季常青，在哪儿都找得到。

他在山里转悠片刻，再钻出林子时，背篓里装满了东西，野菜笋子什么的，只要他看到的，都被他挖走了。

更厉害的是，他手上还抓了只有着漂亮尾羽的山鸡，他方才在倒塌下来的木头上采木耳时看到的。

山鸡会飞，跑得也很快，若不是他小时候常在山中跑动，只怕还抓不到这只山鸡呢。

回去后，顾时青一看这山鸡，眼神都亮了，他正在除草，见陈拙拎了只山鸡回来，当即就走了过来。

“你打的？”顾时青看了还在挣扎的山鸡，抬头问道。

陈拙点了一点头，道：“我用弹弓打的，养着以后吃。”

他追过去的时候山鸡都要跑没影了，关键时候才用弹弓打中了它的腿，这才追上的。

今夜吃虾，明儿吃肉，后日晚上要去大林家吃饭，这几天都吃的挺好，这山鸡也可以暂时养着，等日后想吃再宰。

顾时青点点头，看着山鸡腿上有点血迹，就去外头扯了点大蓟草，给它敷上止血。

陈拙拿了剪子过来，将山鸡翅上的羽毛剪去了一些，又拿了跟外头捡的布条绑住双脚，防止它飞走。

——

刚入夏，雨水少，陈拙染布料也因着这大太阳，进程都快了不少。

他一直忙活着染布的事，顾时青偶尔帮帮忙，日子就这么过着，眨眼间就到了大林成亲的日子。

成亲不比孩子满月这类的家族小事，是要宴请所有沾亲带故的人，陈拙二人因是一个村子的人，也要去吃席。

他们到的时候，大林家院子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陈拙拎着酒和糕点去了写礼那边，写礼一般会请德高望重的人来，大林家写礼的就是里正林子怀。

“子怀叔。”

陈拙喊了一声，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林子怀扫了一眼，就抬笔写下。

成亲事多，陈拙送完礼后也没急着跟林子怀说话，见他才写完，下一个村民就来了，便转身离开，去寻顾时青了。

他俩来的时候刚刚好，新娘子已接了回来，快要开席了，顾时青被早就坐好位置的辞哥儿喊了过去。

辞哥儿长相秀气，为人和善但性格软，又住在村尾，跟村里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也只有才搬过来的顾时青熟悉一些。

陈拙老远就看到顾时青跟辞哥儿坐在一起去，看着他们桌上的全是哥儿妇人，他就没去凑那个热闹，转身到裴云之身边坐了下来。

他才坐下，就听见桌上的人说起裴云之，说他年纪轻轻技艺就如此纯熟，打了几年猎，攒下了不少钱。

对此，裴云之脸上是淡淡的笑，没有不谈也没有回应，对方见他这模样，自讨了个没趣，便去跟其他人说话了。

陈拙坐下笑道：“听闻你今日猎了头大羊下来？听说比牛还大。”

裴云之喝了自己面前的一口茶，无奈地摇摇头，“没那么大，一般母羊大小。”

陈拙失笑。

他早就知道在乡下村子里，谣言很容易被夸大其词，没想到夸大成这样。

今日裴云之下山时他在另一边的山上砍竹子，没看见人，但方才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说裴猎户今年发财了。

细问一下才知道裴云之猎了头比牛还大的羊回来，他心里立时就起了好奇之心，打算有空去看看呢。

林忠才只大林这一个儿子，席面是花了大钱的，桌上十菜一汤，都用大盘子盛着，个个都装严实了的。

吃过饭众人还在桌上说了些闲话，眼见着天色晚了，才各自散开。

月光皎洁，照得大地亮堂堂的，陈拙和顾时青借着月色往家里走去。

回了家，顾时青进了灶房烧水，陈拙把晾在外面的布料收进来。

因是关系着日后挣钱的大事，顾时青在勾线的时候下了功夫，听陈拙说要卖给年轻的小姐哥儿，他就勾了莲花纹样。

这布料整个是浅绿色，莲花纹的位置被蜂蜡糊住，便是打算待浅绿色染好后再染粉色。

因着浅绿色的位置大，陈拙买了好大一块蜂蜡。

他借着月光细细看了一下，绿色还没染好，起码得再染一次。

他每次染色前都用了白矾水泡了布料，一个是固色效果更好，另一个就是紫葡萄皮加白矾才能染成绿色。

他刚把布料泡进盆中，就听见顾时青喊他洗脸。

两人借着月色洗漱后便上了床，他们没买油灯，乡下都睡得早，他俩又没什么在晚上做的事，买灯浪费。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了，顾时青进了灶房做早食，陈拙去晾昨晚临睡前泡的布。

他俩在门口搭了个竹架，平时晾衣服都是在上面晾的，前几天顾时青还在跟他说起，若以后要种丝瓜之类的东西去，也不用单独再搭架子了。

他晾好布没立刻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看向村子里。

这茅草房的位置选得高，站在门口就可以把整个清水村看在眼里。

这几天他俩已经把屋子周围的草除尽了，整了一大块光秃秃的地出来，昨日看见大林家用篱笆围了院子，他就在想他们家也要不要围一个。

村里三条路可以去山上，他们家就在其中一条路上，这几天是农忙时节，村里人都没空上来，可若是进了秋，上山的人可就多了，到时候若他不在家，顾时青一个哥儿怕不安全。

不过这也还早，这一个月的期限也没多久了，到时候有什么变动也未可知。

听见顾时青从灶房出来的脚步声，陈拙便转身回去端饭。

早食吃的简单，顾时青蒸了几个昨日做的野菜馍馍，还烧了热水，一晚上没活动，早上吃不了太多。

吃过饭，陈拙就背着背篓上山采枇杷叶了，顾时青闲来无事，也拿上竹筐，打算挖一点野菜或者其他东西。

两人一进林子就分开了，陈拙叮嘱道：“别走远了。”

顾时青点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前山人多，基本上没有特别凶狠的野物，陈拙也放心顾时青在前山。

看着顾时青走远，陈拙也钻进了林子。

他上次来砍竹子的时候就看到路上有棵枇杷树，但那时手上不得空，只能今天来采。

枇杷树离得不远，陈拙走了半刻钟就到了，他个子高，稍微踮起脚就可以拉到最上面的枝桠。

枇杷叶轻又大，没多久，陈拙背上来的那个背篓就满了，但往下一按，按下去一半。

不过莲花纹样式占的布料不多，摘太多枇杷叶回去也没用，陈拙按下去之后就没继续摘了。

他在山里转悠了一阵，在林子里面看到了野番茄，红彤彤的坠在藤上，他也没浪费，摘了带走。

也不知这片林子是不是没人来，草深得很，小时候见过的野菜野果，他都在这片林子见了个遍。

——

陈拙直起身子，抖了抖折耳根的泥土，从旁边摘了一片叶子包起来。

他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一大片折耳根，叶子大片新鲜，看着就很好吃。

陈拙转身把折耳根放进背篓中，这才发现背篓都快被装满了，里面有什么野山椒野葱之类的东西，不多，但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不少。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抬头看时辰，快进午时了，陈拙收拾了一下，就背着背篓下了山。

顾时青正在堂屋绣手帕，听见他回来的动静，就放下帕子出去看。

“你怎的这么晚才回？”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顾时青走过去，把背篓帮着从陈拙背上卸下来，才一上手，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么重。”

陈拙笑了一下，道：“里面可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