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鸥拖着疲惫的身体踏出游戏副本，差点倒在游戏大厅，她扶着大厅里的座椅，吃力坐下，轻轻锤着发软的腿。

白色T恤有些脏污，灰白脸颊染着干涸的暗红。是她逃离副本时猎杀怪物喷溅而出的血迹。

“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腿软心慌的副本后遗症还没缓和，她就听到电子提示音，通关游戏的积分结算是——10分。

沉鸥觉得心不跳了，一阵忙音在脑中嗡嗡作响。

她咬牙质问：“怎么才十分？”

游戏客服十分贴心的及时回复：“鉴于您在游戏中存在浑水摸鱼的情况，特此奖励。”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组织的奖励。”

电子客服那头是柔和的女声，轻笑回复：“请您继续保持，再会。”

很好，吊车尾玩家不配有人工客服超过三句的回复。

沉鸥抬手敲动自己的额头，试图缓解头痛。她叹气，领取那仅有的10积分，休息片刻后迈动沉重脚步走出游戏大厅。

游戏大厅外不远处是音乐喷泉，下坠的水花落在草坪枝叶上，水珠闪烁着霞光的尾巴，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四周不少玩家走走停停，谈情说爱的不在少数。

这里是位于现实世界与游戏世界的婆娑世界，算是玩家的基站和老巢。

有些玩家脱离游戏后会选择在婆娑世界畅玩挥霍一番，而现实世界里也许他只是个乞丐，游戏世界里的积分并不能当做现实里的金钱使用，但可以通过不法手段转化。

沉鸥随意抹了把脸，并没有清洗自己满身狼狈的打算，她满脑子都是负债如何还清。

这月已经将近月底，她只通关五次副本，积分还不过百。

“啊啊好难混啊，现实难就算了游戏也这么难，给条活路吧。”倒在音乐喷泉旁的长椅上，她哀嚎出声吓走了旁边座椅上正准备接吻的情侣。

没有回应，没有人回应她。

沉鸥闭上眼睛缓解眼皮酸胀，感受微风吹拂。空气中细弱的声音响起，近在耳边，还没待她睁眼，一张纸糊在沉鸥脸上。

“......”

“谁乱扔垃圾！？”

叫骂间沉鸥皱眉抬手扯下那张纸，另一只手揉脸，略微厚重的纸张打的脸有些痛，她没带好气的瞥了眼纸张。

目光瞬间被吸住无法转动。

沉鸥嘴唇张合没发声，心底的声音念出纸上的文字。

婆娑第一合法交易所，典当拍卖贷款总有一个适合你。

这一排字让她陷入自我拉扯。

在现实世界中，沉鸥的赌鬼老爹在她大义灭亲下被送进局子里，即便消除部分非法贷款，可有些亲戚朋友的却没办法抵消。

她答应他们，只要她沉鸥活一天，就会还一天。

被拉入无限游戏也是出于意外，当她得知这里可以赚到钱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副本打工人之路。

可是手段有限，能力不足，她根本做不到像那些首榜玩家，一个副本满分通关，积分上万。

她能在游戏里活下去就不错了。

现实里的她已经背上债务，可是——游戏世界里的她并没有啊。

沉鸥长久地盯着贷款那两个字，心里打鼓，按照她现在的还款速度连利息都不够。

试试吧。

这样想着，她视线扫到最下列那排工作时间点——早8:30-17：00

沉鸥一个激灵，连忙看向腕表，已经16:40了。

懒散身体瞬间鲤鱼打挺，沉鸥从长椅中站起身，快步往隔壁的市中心走去，眼睛继续在纸张上寻找交易所的地址。

她对婆娑世界的路不大熟悉，做副本任务的这段时间也只是出租屋和游戏大厅两点一线来回跑。

“调出交易所地点。”她将广告纸叠好塞在牛仔裤的后裤袋里，一边凝神对游戏客服说道，一边扭头四处寻找交通工具。

“已调出交易所地点，是否导航。”电子女声回复。

“导，”沉鸥远离音乐喷泉，来到人行道上停放的悬浮滑板旁，“顺便查查交易所贷款资格的条件是什么。”

将腕表与滑板的光线对照，“嘀”的一声响后，悬浮滑板脱离原定的半空位置，缓缓下落在沉鸥脚边。

沉鸥踩上半透明的绚丽滑板，她穿着高帮帆布鞋与一身牛仔裤白T恤，和这些高科技物体对比起来十分突兀。

悬浮在沉鸥眼前的地图透明度很低，只有黄色标线显眼，她站在悬浮滑板上根据路线方向滑动。

电子音响起，

“请接收，交易所贷款资格须知：

年满十八，通关副本十次以上且没有不良违规记录，在游戏世界生存满三个月，征信良好等。”

沉鸥速度逐渐加快，地图下方小小一角的时间点已经到16:43。

“等？”她注意到这个字眼，“也就是说不止这些公示条例了？”

距离还有一公里，沉鸥原本在宽阔的道路上，她左右看看，不动声色的调整悬浮滑板的高度，离地面一米左右，微微弓腰两脚拉开距离。

沉鸥将悬浮滑板的速度瞬间加快，约莫有80码，风声呼啸，她收紧腹部核心稳住身体，滑板尾部划出蓝紫色流光。

电子女音在风中破碎：“暂未知晓，敬请期待。”

路途中不乏有同样使用交通工具的玩家，有些坐在滑板上慢悠悠晃动。

沉鸥猛的从那玩家身前飞速略过，发丝乱飞，将玩家带动原地转了两圈。

无辜玩家晕乎乎过后破口大骂：“守不守交通规则啊！？”

行道树被带过的风吹落枝叶，有些砸到沉鸥脸上，她连忙闭眼五官皱起，极快速的侧脸任由风将片叶吹开，继而紧盯着地图上越来越近的地点。

踩着悬浮滑板略过无数台阶，来不及将滑板停在规定区域，沉鸥停在交易会大门前跳下滑板，急忙忙冲进去，凉爽而冰冷的空气瞬间裹挟全身裸露的每块皮肤。

深褐色地板交织米白，两色相辅相成延展整个交易所，不是沉鸥想象中精英高干们的你来我往，反而沉寂的有些压抑。

原本焦躁的心也似乎被泼了盆凉水，让她冷静下来，细小汗珠凝固在表皮，被冷风吹干嵌在皮肉中。

端着保温杯的值守人员从茶水室回到岗位，正巧就在沉鸥身旁，他打量几眼沉鸥。

“交易所已经下班了。”

沉鸥进门时刚关闭地图，最多也就16:48。

“可是还没到时间。”

值守人拧开保温杯的杯盖，低头轻轻吹了两下：“这几分钟也办不了什么业务，明天来吧啊小姑娘。”

“我要办贷款。”

“贷款也得...”值守人有四五十左右，他顿住喝茶的动作，抬头看沉鸥，“你说你要办贷款？”

沉鸥不明所以，僵硬点头：“对。”

交易所一片寂静，大概是接近下班的点，没人来办什么业务。

在沉鸥回答后，值守人迅速将保温杯盖好放在桌面，丢下句稍等，就往交易会深处的门廊走去。

沉鸥疑惑眨眼，等待间踱步走到大厅中央，随处挑了个座位歇脚，欣赏难得一见的景色。

第一交易所的置办名不虚传，哥特式装潢，玫瑰窗色彩斑斓，外面的霞光透进窗中，斑驳陆离的光影明明灭灭。

光线映在沉鸥脸上，绮丽色彩混合阳光的温度，在她脸上徘徊流连，恍惚间，她一度以为身处现实。

“是您要办理贷款吗？”

清亮不失柔和的声音挤入幻想梦境，沉鸥瞬间醒来。

她端正坐姿，直视对方眼睛时余光向值守人看去，他的态度十分恭敬，看来请来的是个人物。

“是我。”

沉鸥不卑不亢的回答。

对面的女士点头微笑，身着墨绿色的职业装，脖颈处系着丝巾，穿着及膝套裙，坐下时用手背顺了下身后裙摆，坐在沉鸥对面的座位上。

“我是段玉兰，负责贷款方面的人员，”段玉兰抬手扶镜框，礼貌而优雅的看沉鸥，“如何称呼您呢？”

“沉鸥。”

段玉兰点点头，调出工作悬浮面板对沉鸥散出些许浅蓝色光线，拟化出人头形状。

她示意沉鸥将头移到区域内，沉鸥犹疑地照做，蓝光扫描沉鸥面部后，个人信息显示在段玉兰的面板上。

“好的，那么您之前有了解过相关资讯吗，”她从自己的悬浮面板上查询沉鸥相关信息，没等沉鸥回答继续发问，“您需要贷多少钱呢，用来做什么。”

段玉兰态度转变，有些接近于质问的连续发问让沉鸥有些懵，她转而又想也许是快要下班了，所以需要加快流程。

沉鸥说出准备好的话术：“我了解过交易所的贷款要求，我自身并无任何违纪行为，应该是可以贷款的。”

“至于贷多少钱，这个是有限制的吧，限制内我能贷多少，就多少。”

“我想，用来在游戏世界做建设，开一家小店。”

段玉兰面前的悬浮面板已经显出沉鸥多次通关副本记录，她手指点在积分结算那栏，没有立刻接上沉鸥的话，反倒是等待片刻，才不急不忙地说：“您的通关积分略少。”

这句话如同拍卖落下的定价锤，沉鸥立刻追加：“所以我才需要贷款在游戏世界赚取更多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