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呀。”程蔚一副让她看宝贝的眼神鼓励她。

宴池手抖，不敢点，她怕页面直接跳转到她的主播页面上，这是她的ID啊。

程蔚关注的主播是她。

程昱坤已经收拾好，过来拉着程蔚，“小姑姑，很晚了，给人家小两口一点空间。”

程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回见哦，小年，对我们宴池好一点，不然我可绝绕不了你。宴池，奶奶也想见你，不过她坐不了长途飞机，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视频，…还得看时差，不能影响奶奶的休息，还有……”

“走了……”程昱坤直接上手拉着程蔚出门，她扳着门口祝宴池好梦。

程蔚走后，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自从爸爸离世之后，她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可以开怀地笑，可以聊音乐，可以聊国外的组合……

程蔚看上去活力十足，年近半百，却活的肆意洒脱，是她最羡慕的样子。

看着程蔚与程昱坤带来的一堆礼物，宴池为难地看着程斯年，“这些怎么办？”

程斯年正在洗手，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放你房间。”

宴池指了指卧室，见程斯年背对着她，她讪讪放下手，“那我就先回去了。”

程斯年回答的很干脆，“你得住这。”

程斯年就像布置作业一样，语调平平，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她绝对不能住这，她晚上要直播呀，就算他们领证了，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可真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她住这里，好几天就不能直播，好不容易涨的粉丝只怕又要烟消云散。

“我不能住这里，我……”宴池硬着头皮找理由，“我晚上要写歌，在不熟悉的地方没有灵感。”

这个理由很不错了吧。

程斯年目光深沉，半天没说话。

气压有点低，可宴池也不愿意退让，在封烟音乐的事业没有起色，绍文荣又打压她，如果再丢了直播，她还怎么还债。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拧着。

许久，程斯年松口：“我小姑姑最多一个星期就回去了。”

意思是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宴池还是摇头，却看到程斯年眉头压下来，黑黢黢的眼睛隐匿在浓密的睫毛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常年站在讲台上，有内而发的距离感。

“我，现在回家收拾点东西搬过来。”宴池妥协。

那怕在直播间弹一首曲子也是态度。

程斯年抬腕看了眼时间，“随你。”

气压很低，宴池低着头说现在就回去，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好自己拿包默默出门，然后出门，进了电梯。

重重叹了口气。

几次见他都挺温和的，没想到不说话时这么吓人。

比初次雨夜见他时收敛许多，却还是冷气逼人。

初次见他，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收高利贷的人惹火了他，伞下的他满身戾气，暴雨乌沉的小巷仿佛在下坠，又像是尸骸堆山的古战场。

站在他身边，害怕又安宁。

他是刻意做出和善的样子。

宴池得出结论，整个人靠在明亮的钢化玻璃镜上，随着电梯门关闭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电梯门被挡开。

宴池猝然睁眼，程斯年黑黢黢压近，手里拿着车钥匙，“很晚了，我送你。”

“不，…那麻烦你了。”

一个人为何会有两幅面孔？

宴池垂眸，余光瞥见他站在身侧，距离她中间还能站一个人。玻璃镜将两人照的有些变形，白色的长裙与黑色衣架痴缠在一起。

宴池尽量忽略，刻意降低存在感。

电梯下降，突然又打开，进来一位长发性感美女，一见程斯年，眼睛顿时发亮，微笑着站在他身侧，自然而然搭讪，“我刚搬来，这小区绿化挺好的，就是物业有点难搞。”

程斯年沉默。

宴池垂眸。

美女有些尴尬，却不死心，“你在业主群吧，加一下微信吧，以后有什么时候还可以互相帮忙。”

程斯年依旧沉默，不过这次好歹回看了一眼美女，转而看向宴池，“她是业主。”

宴池正在一寸一寸往边上挪自己，冷不丁被推出，抬头讪笑着，“那你拉我进群吧。”她将微信二维码亮出。

美女有些尴尬，却还是加了她，又将她拉进群。

电梯刚好到车库。

宴池自觉乖巧地坐副驾驶，却见程斯年没动，她愣愣看着他。

程斯年无奈：“我喝酒了。”

“哦。”宴池立刻下了副驾驶，她酒精过敏，没喝酒，“那我开车。”

“嗯。”程斯年等她下车，自己坐副驾驶上。

这回轮到宴池发楞，既然喝酒了，那就别跟她回去啊，她自己打车，或者她开车回去，都这么晚了，她回去之后就不用再来了，岂不更好。

现在又要将他送回来。

折腾一晚上。

车子已经驶出车库，宴池机械般开车，她没开过越野，油门给的有点多，车子“咯噔、咯噔”两声，起步很猛，刹车也灵活。

“抱歉，我没开过这种车。”

程斯年并不说话，手肘撑着车窗，骨节分明的手扶着额头，似乎有点醉意。

等红绿灯的时候，宴池侧首，他低头闭着眼睛，敛去冷肃，嘴唇微张，多了几分性张力。

程斯年像是有预感，猝然睁眼，直刺刺盯着宴池，吓得她立刻收回目光，手忙脚乱地挂挡，险些闯了红灯。

妖孽。

绝对妖孽。

从小到大，宴池都是最受瞩目的，只有她当妖孽的份，从来没有被妖孽迷惑过。

上中学的时候，苏熙早恋她望风，结果被叫家长的是她。

反正别人一看，和校草早恋的肯定是宴池。

不许反驳。

大学就更倒霉了，被沈北泽当众表白，她没经验，顾及着男生的面子，没有当场拒绝，害的她失去了甜甜的大学恋爱机会。

大G以她的技术开不进小巷，只能停在路口。

宴池指了指巷口，“那我，”

我去拿东西，你在这里等着。

“你收拾好东西，我明天来接你，早点休息。”

“那你，”

你喝了酒，怎么回去？

“我刚叫了代驾。”

所以他预判了她的预判，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回答喽。

语调朦胧，醉意更深。

真实的程斯年慢慢显露。

她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所以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尽量让她舒服，礼貌而疏离。

宴池点点头，“那你小心一点。”

夜更深了，站在巷口看向黑洞，城中村没有一丝光亮，就连苍穹上的月光都被远处高楼里的霓虹灯收敛。

宴池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这一点点光亮还没照到地上，就被黑夜吞噬。

看来明天是个阴天，宴池心想，走出几米远，脚步凝滞，巷子往里走，墙面夹角处阴影里红点一闪一灭。

闻到烟味，宴池才看清楚，有几个社会闲散人在这里吸烟。

城中村一直没有拆迁，除了高昂的拆迁费之外，这里还有几百年的老宅，算是这座城市的一个保护区吧。

宴池心跳如鼓，她害怕是追高利贷的人，又怕小混混。

正在龟速挪动，手臂被温热的手握住，程斯年像拎犯错的学生到老师办公室一样，拎着宴池大步流星。

她小跑两步，疾走两步才能跟上。

“我家就在这里，”宴池指了指小院，他应该不会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有个戴面具的女孩钻到他伞下吧，“谢谢你。”

就算想起，也不会联想到她。

且不说她戴着面具，就单说那夜，雨那么大，她是从院墙拐角处爬下来的，旁边一米宽的窄巷跑出来，又跑了好几米远才看到他的。

所以程斯年不会想到。

宴池自我肯定，然后开门，朝着程斯年挥手，看着他转身离开，才关上门，又从门缝里觑了觑，确定他离开。

宴池立刻回到地下车库，套上直播演出服，戴上面具，坐在架子鼓前直播。

坚持直播一个小时，宴池疲惫地下播。

刺耳的电话铃声将宴池惊醒，她摸着手机，睁开一只眼看到是苏熙来电，接通电话放在脸上继续睡觉，“喂……”

“江湖救急，”苏熙尖叫着，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声响，“送我去芫州大学。”

“好困呀，你打车吧。”

“我在西山温泉，没车~呜呜呜……”苏熙开始假哭，“程教授太变态了，早上五点半发消息，让我们几个编剧去芫州大学开会。”

宴池睁眼，冷静了几秒钟，坐起来，“等着，我一会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