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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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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漪两次故作骄纵的试探,均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失败告终,但她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不用晨昏定省,至于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会怎么想她——她巴不得大家都当她是恶妇呢。

赵深给沈清漪擦完药,便被凌阳伯叫了去,晚饭是沈清漪独自在房内吃的。饭刚摆下,就听下人报说,沈家派了人来给她送东西。

“怎么又送东西?才大娘子不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吗?”蕊珠边说,边亲自出去看视,片刻后回来道,“是夫人把娘子留在沈府的用物给送来了,来送东西的人还说,夫人今天突然犯了头疾,病倒了,让娘子得了空,回沈府一趟探望夫人呢。”

蕊珠又皱眉道,“咱们离开沈府的时候,夫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传话的人也笨嘴拙舌的,我问他夫人到底病得怎么样,有没有看太医,他却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沈清漪停住筷子:恐怕不是传话的人嘴笨,而是沈母并没有生病,不过是找个借口要她回家罢了。

她又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祭林四娘》,说起祭文中的这位林四娘,乃是前朝的一位女将军,因为其统帅娘子军英勇杀敌的事迹,芳名流传至今,连高祖父那样的圣人大儒都为之写下祭文悼念,这祭文更成了众人争相珍藏的宝物,算得上是虽死犹生了。

不像她,虽然一样都是早逝,说起来她也算略有贤名,死后却是一了百了。别说百年了,就是十年之后,还能怀念她的人只怕已没有了……

赵深说,这幅墨迹是父亲看在她的一片孝心上,赠予她的,她自然不信,赵深用了什么法子,逼迫父亲赔给赵家的还差不多。

沈父此时未必知道高祖父的墨迹在自己手里,但是前头赵深愿意用官职为自己免罪,让他觉得自己在赵深心里或许有几分分量,所以才要自己回去,好商量怎么再把东西讨回去。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只有在用到她的时候,沈父才会叫人请她回家。

沈清漪心中冷笑,对蕊珠应了句“知道了”,却直到三天后,才让人备下回沈家的马车。

这三天,赵深虽然还在休假,但却似乎很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甚至都没有和沈清漪一起用过饭,唯有早中晚一天三次为沈清漪擦药很准时。沈清漪腿上的淤青仍在,却已不怎么疼了,行走也无碍。

要回沈家的这天,沈清漪特意趁赵深来给她擦药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吩咐下人准备回沈家的车马,又吩咐蕊珠把墙上的《祭林四娘》取下来,重新装匣,待会儿一并带走。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把高祖父的墨迹归还沈家。

虽然赵深把《祭林四娘》给了她,但她是赵家媳妇,东西在她手里,和在赵家手里并没什么两样,可如果把它归还沈家,就和赵家再无关系了。

赵深却只是看了字画一眼,并没多说什么,照例擦过药便转身去了。

她这样明摆着吃里扒外,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搬,赵深竟也不管?沈清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理解赵深了。

她正兀自想着事情,却忽见婢女柳儿急匆匆冲了进来。

这柳儿正是前头被沈清漪抬举,进屋伺候过几天,又被打发到外面管理花草的那名侍女。

蕊珠见状,立刻拦住她道:“谁准你进来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沈清漪御下虽然和善,但规矩也严,院里的婢女一向各司其职,没有主人使唤,是不能随意乱闯的。

柳儿却挤开蕊珠道:“我有要紧事要回禀娘子,实在等不及通传了。”说着已小跑至沈清漪跟前,飞快说道:“方才我去打水浇花,恰好遇见姑太太边走边骂,正往咱们这边来,我细细一听,竟是冲娘子来的,说什么‘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爱挑事,害我没脸’。

“我听了,哪里还顾得再打水,便一路从后门跑回来,告知娘子。恰好娘子今个儿要回沈家,不如趁这会儿姑太太还没来,赶紧从后门走吧,免得受气。”

柳儿自从被赶出屋内,心里一直不甘,今天恰好撞见这事,觉得得了机会,便立刻赶来献好。

蕊珠听完她的话,瞬间想到那日在京兆府,娘子确实当堂数落了伯府好些不是,也说了姑太太爱挑拨是非的事,当时门外有不少旁听的人,想是这几天,那些话已经传开了。

姑太太一向不喜她们娘子,前头因为讨要墨宝不得,又结了怨,这次拿住她们娘子这么大的错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蕊珠怕沈清漪吃亏,顿时顾不上再管柳儿,也催促沈清漪道:“车马早已备好,咱们就从后门走吧,姑太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且避一避她。”

谁知沈清漪听了,非但不避,反而走至屋外,高声叫住了已经走到院门口的赵深:“二郎,我父亲让人把高祖父的真迹送来,想必是赔给你的,你却给了我,我是不是能随意处置它,便是把它再还给沈家也可以吗?”

之前她避让姑太太,并不是真的怕她,不过是要从她身上挣个贤名罢了,现在,谁还受那委屈?

院门口处,赵深闻声转过身,心下微微有些疑惑,他以为,沈清漪故意当着他的面让蕊珠收起字画,自己没有反对,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态度了,不明白她为何又问一次。

况且,自己既已把东西送了她,自然由她处置,便要把它焚了,他也毫无异议。

赵深正要回“可以”,话还没出声,却先被一声尖喝打断。

“沈清漪,你给我出来!我倒要问问你,有没有把我当做姑母?为什么在京兆府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污蔑我!可怜我还被蒙在鼓里,昨个儿去赴宴,被人背地里笑话我是搅家精,让我好个没脸,我这才知道你做的好事!”

姑太太带着一群仆从气咻咻地闯进院内,一眼看见堂屋门口的沈清漪,火气顿时又旺了三分,连一旁的赵深也忽略了,不管不顾地走上前,怒红着眼道:“我平时是对你严苛了些,但也是为你好,怕你把商户人家的习气带出来,到时候被外人嗤笑。

“我多挑剔你一些,外人便没得挑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算我多管闲事,可就算我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你和二郎的长辈,叫大家都评评理,谁家小辈能在外头这么对长辈说三道四的!”

姑太太口里说着要问问沈清漪,实际上却不由沈清漪分说一句,她便又指着沈清漪的鼻子骂道:

“现在外头的人都说我鼓唇弄舌,挑拨是非,还差点儿把自己亲侄儿的婚事给搅黄了,把我说得这样恶毒,你让我今后怎么有脸再往人前去?”

要说儿媳不满婆家的,倒也有,可沈清漪要数落伯府就数落伯府,为什么牵扯她这个早已外嫁的姑母?特意点名了说她,更显得她插手娘家的事了!

“明明是你们沈家做下的亏心事,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狐狸精似的哄着二郎把你们沈家摘得干干净净,反说我不好,这也罢了,你又牵三挂四地把伯府上下都骂个遍,今个儿就算不是为了我,只为哥哥嫂嫂和老夫人,我也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着,抬手就要先给沈清漪一个耳光。

赵深却拦下了她的手:“姑母有话好说,二娘身上还有伤。”

*

姑太太这才发现赵深竟然也在场,一想到自己方才骂沈清漪是狐狸精的话,也被赵深听见了,她便略有些不自在,加之赵深从淮南回来后,更加老持沉重,每每对上他,总让人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不免气焰又矮了几分,人也渐渐从怒气中冷静了下来。

可她刚收回手,打算好好理论时,却听沈清漪道:“我身上有伤倒不妨碍什么,只是姑母这一巴掌打下来,我脸上带了伤,外人看见,难免要问起,我又不会撒谎,照实一说,岂不正应了姑母爱在娘家挑事的传言吗?

“毕竟,就算我千不好万不好,自有公婆教训我,哪里有姑母特意回娘家教训侄儿媳妇的理?传出去,姑母更该没脸往人前去了。”

一句话,瞬间又拨起了姑太太的火,她对赵深道:“你还拦着我?你听听她那些话,竟是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阴阳怪气起我来了!”

沈清漪方才的那番话,确实有点儿谢夫人平日里阴阳怪气别人的腔调,但赵深却说道:“虽然她的话不中听,但却在理。更何况,二娘在京兆府的那番话,都是岳丈逼她说的,并非她情愿。此事岳丈已当着我父亲的面承认了,我也向老夫人解释过,姑母尽可以去问。”

沈清漪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那些话自然不是沈父交代她说的,沈父承认的事她也不知情。

赵深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不着痕迹地凑近她耳畔,用极小的声音道:“岳丈感动于你的孝心,怕你会因为那些话在伯府为难,便替你认下了。”

撒谎。

沈清漪摸了摸敏感泛红的耳尖,稍稍退后了半步。

且不说沈父才不会为她着想,自己当初帮他顶罪,也只是一场交换,更谈不上什么孝心。

沈父必然不会自愿帮她顶罪,被胁迫的还差不多。

其实她猜测的也不错。

赵深以官职为她免罪,同样也避免了沈家名誉受损,沈父自然很乐意,可当赵深向沈父索要《祭林四娘》,以及要他替沈清漪认下在京兆府的那些话,以免沈清漪再回伯府受为难时,他却觉得代价太大,远不如让沈清漪替自己认罪划算。

最后还是赵深又用别的法子“劝”他,他这才答应下来。

赵深之所以一直没把此事告诉沈清漪,是怕她会心软,不愿意连累沈父。

不过,把沈清漪接回伯府的当晚,他便亲自向父母和老夫人解释了。只是因为这两天事忙,倒是没来得及向姑母解释此事,加之姑母性情执拗,派仆从去说又怕解释不清,反多生事端,因此耽误下来,不曾想姑母今天倒先闹上了门。

而姑太太听了赵深的话,同样面露惊愕。

她第一反应觉得不信,但赵深说得煞有介事,再一想沈父连骗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为了让女儿为自己顶罪,显得她确实为人恶毒像会骗婚的,便故意逼她说伯府的坏话也说不准。

只是对上沈清漪,她还能用长辈的身份压她,如果故意编排她的人是沈徵,难不成自己要去沈家骂他?

关键她也确实为难过沈清漪,到时真吵起来,万一沈徵非说自己是为女儿出气,她底气也不足……

可就这么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就算沈清漪是被逼,话却是从她口中说出去的,而且,之前她对自己不敬的事,自己也还没和她算账。

正思忖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记起自己刚进院门的时候,好像听见沈清漪喊了一番话。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没太留意,这会儿冷静下来细想,竟一下子全回忆起来了——原来沈家赔了赵深沈圣人的真迹,而沈清漪现在却要把真迹归还回去。

姑太太登时冷笑出声,又指向沈清漪道:“好啊,上次你还说我掏摸伯府的东西,你做的又是什么有脸的事!

“你沈家赔了二郎一副沈圣人的墨迹对吧,这也是该赔的,你转头却要把它再送回去,这是个什么理儿?今个儿你能偷摸把这个还了沈家,明个儿还不把伯府的其他家私,也都搬到你沈家去,这还了得!”

赵深神色不虞,正要替沈清漪反驳,沈清漪却先他一步开口道:“姑母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还不是想把我手里的墨迹要去,好给姑丈买官?反正它在伯府也留不住,便是我不拿,姑母也要把它拿走,既然姑母能拿,我又为什么不能?

“再者,论起搬空伯府,我又哪里比得过姑母呢?姑母前头说我身上的习性不好,所以才挑剔教导我,如今我学着姑母的习性,怎么反倒又不对了?”

姑太太一时被沈清漪戳中了肺管,顿时又羞又恼,却又想不到词答辩,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好!我是不敢再插手管你的事了,我去叫老夫人来管!”

说着,扭头就要走。

沈清漪却毫无惧色。

在姑太太来之前,她故意高声喊住赵深说了那番话,等的就是姑太太把事情闹大。

恶妇的日常,就应该学做姑太太这样的搅家精。

于是沈清漪也说道:“姑母不是要人来评理吗?干脆把大夫人二夫人、大老爷伯爷全都叫来,今天要我不把东西拿走也成,姑太太需得给小辈做个榜样,先把这些年从伯府拿走的东西,一样不落地还回来。”

“你别太过分!”姑太太咬牙切齿地警告沈清漪,脚却定在了原地。

沈清漪则置若罔闻,继续说道:“让我替姑母算算,光是我进府的这两年,别的不算,只算钱币,姑母从伯府账上支走的便有上千贯,而姑母出嫁已近二十年,总账算下来,少说要有两三万贯,这还不算那些玩器、布匹、珠宝等等。

“好在伯府的收支都有账目记载,姑母若是记不清,我便劳累一回,替姑母翻翻往年的旧账也是可以的。”

若不是姑太太从伯府拿钱拿物太过容易,当初也不会张嘴就问沈清漪索要沈家的墨宝了。

被沈清漪这样当众揭底,姑太太的脸色早已涨得紫红,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清漪见她如此情形,便唤蕊珠道:“带上高祖父的墨宝,我们回沈家去。看来姑母一时半会儿不想去叫老夫人了,等什么时候姑母把东西还齐,我再把东西送回来。”

说罢,主仆俩径自越过姑太太,又穿过人群,光明正大地从院子大门离开了。

赵深静静地看着沈清漪走远,她淡然自信,又不过分骄傲,却比此刻清晨的阳光还要耀眼。

是他从没见过的沈清漪。

赵深眼中不觉漾起一丝笑意,却又在看向姑太太时,眸色又沉了下来。

他知道姑母性子不好,也知道沈清漪一直以来持家辛苦,但直到今天亲眼所见,才明白她的辛苦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甚。可惜上一世自己却什么也没帮她做过。

他亏欠她的,好像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又补了两千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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