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贺澜呆愣在原地，他镇定自若的表情眼神却是慌了神。

乱风悄无声息的刮着念惜的刘海，正巧遮上了他微红的眼眶。

念惜期待着贺澜的回答，同时也不想让他真真正正的说出来，心里的矛盾让他不知做如何选择。

乱风将贺澜的头发也吹的凌乱，他的表情中多了两分不知所措。

他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胡乱的整理着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结果越弄越乱。

“念惜，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嗯……这是一个没有具体工作时间也是非常危险的工作，我不能够保证我的安全，这其中，也包括你的，所以，”

贺澜停顿了一下。

“所以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不想让你把人生最重要的时光压在我这么一个罪无可恕的人身上。”

今日的风刮得甚是奇怪，说停就停，念惜的刘海径直落下，在贺澜抬眼的那一瞬间，对上了他那双被憋的通红的双眼。

他的眼睛仿佛在告诉贺澜他此时的绝望与悲痛，同时又包含着一丝丝的释怀，仿佛这些都是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贺澜僵硬的咽了口唾液，他迅速别开视线，两双手无处安放在空中悬挂着。

他几次试图张嘴说话，却是一次都没敢说出来。

“你，好好想想吧，早点休息，我，先进去了。”

贺澜点着头落荒而逃，只留下念惜一人在偌大的院子里发呆。

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对着贺澜离去的背影无奈又释怀的笑着。

贺澜迅速的逃到自己的房间里，他背抵着门重重的将门关上，同样的无奈与后悔也在贺澜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他顺着门一点点的滑落在地上，双眼无声的盯着前面的一片漆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好像什么都看到了。

他的头靠在房门上，任凭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一滴滴的滴落到他洁白的衬衫上。

他不喜欢念惜吗？他问他自己。

不，他的心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他喜欢，他非常喜欢，他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喜欢到愿意付出一切的程度。

但是他为什么不答应念惜？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他曾经想过很多很多，他不是傻子，念惜看自己的眼神与对看别人的眼神有哪些区别他是明明白白的。

即使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的苦苦单恋而是两个人的双向奔赴，那他们也不能在一起。

爱情这种东西就是很奇怪，他总会在有情人之间发展的轰轰烈烈但是终成不了眷属。

贺澜是黑水港的人，他是黑水港的首席执行官，也是胡先生最为得意的下属，就凭他份特殊的工作他就不能和念惜在一起。

他的职业有多危险他比谁都清楚，当初在A市为了确保贺训的绝对安全，甚至不顾一切的把他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不为别的，只因为贺训是他的亲弟弟，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亲人。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想要保护的人成了两个，但是他只有一个，他没有办法抛弃任何一方不管不顾也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把念惜拉下水。

念惜本就是胡先生交给他的一个任务，他不仅没能够完成还不受控制的爱上了目标人物，这对于一个工具人来说是致命的威胁，因为像他们这种人本就不该拥有爱情。

他曾经是多么渴望能够堂堂正正和念惜在一起，看着街上不顾世人眼光能够光明正大的手牵手上街的那些情侣，他多么想要和他们一样，他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念惜，靠近他的手，靠近他的身体，靠近他的心。

但是在他们即将碰上的时候理智又把他拉回来，他明白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别人去伤害念惜，所以他只能站在念惜背后压抑着自己内心渴望的看着他，但是他不知道。

贺澜做的这一切都非常小心翼翼，以至于念惜从来没有察觉到过他的真心，傻乎乎的还以为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直到那天早上。

初一那天早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一直都是在装睡，他清晰的感觉到贺澜想要亲吻自己，他当时多想主动点，可是贺澜率先放弃，而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清清楚楚的收入耳底。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贺澜原来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在耗尽了自己的演技来诠释他不爱自己。

他早知道贺澜会拒绝他，他甚至没有报任何希望想着他们会在一起，但是贺澜那个未完的吻给了他巨大的勇气，让他想要大胆的表白。

贺澜在屋里静静的坐到天亮，而念惜也在他的门口待到天亮。

翌日清晨阳光刺眼，贺澜的眼睛充满血丝，疲惫的神情在此时不再掩饰，浑身上下全都是乱糟糟的。

他简单的整理几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他打开门后，念惜已经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念惜，只能落荒而逃。

他背对着念惜说：“我今天有事，组织里最近忙，我可能很晚很晚才会回来也或许不会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记得按时吃饭和保暖，别总不穿鞋踩在地上。”

他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可是仔细想想，他又是凭什么身份在这里叮嘱的念惜？

“我走了，你自己注意吧。”

“贺澜，”贺澜刚想离开，却被念惜叫住了。

贺澜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步，念惜慢慢起身，转过身去看着他。

念惜是了解黑水港已经贺澜的工作的，他非常的抵触贺澜做这行。

他张了张嘴。“那个地方真的非去不可吗？那些事情真的要做吗？”

贺澜无以面对念惜的质问。

“贺澜，我有私心，我真的不想让你在做这些事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每天浑身是血的回家，我不希望你被组织禁锢失去灵魂。

你真的要抛弃我一个人吗？”

贺澜顿了两三秒，眼底里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

“这是我的使命。”

他没有看到念惜的表情，可他能感受的到念惜的绝望。

贺澜径直走出院子，驾驶着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股呛人的车尾气。

他骗了念惜，组织今天根本就没有传唤他，这只是他逃避现实的一个借口。

他停在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他最后选择了另一个归宿。

他很久没有来到贺训家了，今天没有提前说明突然来访。

贺澜按完门铃后，过了许久贺训才过来开的门。

贺澜刚想问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开的门，看到的却是贺训脸颊稍红，呼吸极度的不稳定，眼神都有些迷茫。

贺澜微微的皱着眉头，贺训看到来人是他哥，也是一惊，比划着手语：你怎么来了？

贺澜回答：“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贺训眼神飘忽不定，总是往身后瞟，他只开了一条门缝，贺澜并不能看到屋内。

他好奇的探头：“你在看什么？”

贺训急忙挡住他。

贺训：没事，你先进来吧。

贺澜神神秘秘的进来，总觉得不对劲。

贺澜：“搞这么神神秘秘干嘛？”

他很自然的往沙发上一坐，贺训顺手给他到了杯茶。

贺训：说吧，你不请自来到底什么事？

贺澜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说：“没事不能来看看你？”

贺训：呵呵

贺澜这种八百年难得来一次他家的人，突然来访，要么就是有事相求要么就是心情不好，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贺训：你心情不好？

当他刚见到贺澜的时候他的脸就是一整个垮下来的，看着就心情不好，至今都没看他笑一下。

贺澜还是保持着缄默，端起眼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贺训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打趣道：怎么回事你？很少看你像今天一样脸色这么阴沉。

贺澜：“问你个事啊。”

他说要问自己一件事，但是又不说。

贺训：你倒是说啊！

贺澜：“你是不是也不希望我继续帮组织做事？”

贺训沉默了，这是贺澜第一次主动问他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使命”这种东西占据了他的心，从来都不会撼动。

贺训：你已经在组织呆了整整十一年，当初你是带着我一起去的，我一点点的看你从消瘦的身体变得像现在这样魁梧，看你从一个善良的人变成现在的心狠手辣的工具人，组织每天给你做训练，每天交给你任务，你从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闯出来。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完成组织给你的任务，你单枪匹马的杀了六个体型是你的两倍的人，那时候你才十三岁，你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那是你第一次杀人，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我就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一直到后来你的任务越来越多每天都见不到人，回来的时候，你的眼睛已经麻木了。

你已经彻底适应了这种血腥的生活，你每天出去帮组织完成任务，回到家里，没有一次身上没有血没有伤，这些事情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有一次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你虚弱到连站都站不稳，我再没能忍住，我抱着你哭了很久很久，自那次以后，你再没有让我看到过你的伤口，每一次出完任务回来即使再累再虚弱不堪，你也是穿着崭新的衣服。

你敢把衣服脱下来吗？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你身上又多了多少枪孔刀疤。

贺训直勾勾的盯着贺澜，他这么多年跟着贺澜早也感到麻木。贺澜不说话。

贺训：我从来不对你说谎话，你这么问我，我就会很明确的回答你是的我不想你再继续替组织活着，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不需要，你一直都让我觉得，我是一根牵住你的线。

贺澜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子也酸酸的，他掩饰的捂了捂脸。

贺澜：“但是你是知道的，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和平的时代了，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想要生存下去，这是不得不的选择，像我们这种人，天生就是为别人卖命的，作为一个合格执行官，我本不该有牵绊的，但你是组织大发慈悲给的例外。”

一滴眼泪迅速地从睫毛上滴落到贺训的裤子上，他用手掌擦拭着眼泪。

就算再怎么不想又有什么办法呢？贺澜最初求得也不是大富大贵，只是单纯的祈求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和他唯一的弟弟一起平平安安的活着。

是组织给了他们活的权利，不管是贺澜还是贺训，他们最终都是组织的附属品，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两个人的存在，因为他们本来连名字都没有，而是组织的一串平平无奇的编号，所谓的贺澜贺训，也只不过是组织允许他们的一个化名而已。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那些自认为可怜的人根本想象不到真正可怜的人生存在哪个犄角旮旯，甚至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永远永远都是别人用项圈锁死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