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怖一顿：“找不到。”
逢扶毫不客气：“废物。”
无怖起身：“出去说。”
逢扶又看了闻人尽一眼，跟着无怖一起出去了。
关好门，无怖道：“要找你自己找去，反正这么多年了我顺着那么多条蛛丝马迹，翻来覆去的找，什么都没找到。我尽力了。”
逢扶：“然后。”
无怖：“反正不是你要用吗？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无所谓。”
逢扶道：“你好好想想，你要不要用。”
无怖看他。
逢扶坦然回视。
如果闻人尽此时看到这两个如出一辙的神情，可能会觉得逢扶更像无怖的哥哥。
好一会儿，逢扶道：“你还想干什么。”
无怖笑了：“你觉得呢？”
逢扶面无表情：“不要得寸进尺。”
无怖也面无表情：“得寸进尺的是谁你难道没点数吗？”
“新婚之夜是你。”无怖眸色晦暗：“叫他夫君的也是你。逢扶，你好大一张脸，让我不要得寸进尺。”
逢扶看着他。
无怖轻声道：“各凭本事吧。”
谁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弟，谁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各凭本事。
逢扶说：“把你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思都收着。”
无怖笑了：“比不上你。”
两个都伯仲之间，更遑论分个你死我活。
逢扶笑了，他猛的抡起无怖的头发往地下摁。
无怖两眼一黑，他恶狠狠的看着逢扶，眼瞳里萦绕着一种奇异的黑雾，闪着奇异的绿光，就连身体也开始雾化。
滋滋滋。
不过一息之间，无怖就消失了。
逢扶抓他的手正在向下流血，伤口深可见骨。
***
闻人尽睡醒时，已经下午了。
后面已经好多差不多了，清清凉凉的，就感觉是刚刚上过药似的。
闻人尽刚刚起床，脑袋迷迷糊糊的，压根就没察觉到异像。
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觉醒来除了脑袋更迷惑了点，好像其他都变好了。
闻人尽下床，就看见几个容貌俏丽的侍女手里捧着锦缎罗绣，低垂着头恭敬候立在一旁。
其中一个敏锐的抬起头来，对闻人尽绽开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来，道：“姑爷，奴婢奉小姐之令，来伺候姑爷更衣。”
闻人尽伸开双手：“怎么穿白的？”
侍女微微一笑：“姑爷糊涂了，小姐吩咐了，只要等姑爷一醒。小姐就带姑爷您去给老爷扫墓呢。”
闻人尽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怪怪的。
半晌，他突然开口道：“我……我，没有什么家人吗？呢？”
侍女动作一顿，眼眸流转望向闻人尽，忽而俏生生的笑道：“什么亲戚？姑爷不就一个干弟弟么？”
另一个给他披外衣的侍女脆生生道：“姑爷心善，如今娶了小姐，不知道有多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攀亲戚！姑爷你可好生擦亮了眼睛呢！”
另一个也笑道：“姑爷当成来这时，可是孤身一人呢！”
小姑娘们都笑道：“什么家人啊？姑爷，您可只有咱小姐一个家人呢！”
闻人尽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徒劳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了。
这时，有个小厮敲开了门。
小厮模样机灵可爱，先是对闻人尽鞠了个躬，笑嘻嘻道：“姑爷好啊！小姐在外头等着姑爷您呢！”
然后又开始甜滋滋的夸：“姑爷今儿文曲星下凡，小的以前听过一句话！”他故意一顿，笑嘻嘻问闻人尽：“姑爷您知道吗？”
闻人尽并不愿搭理他。
倒是几个侍女笑着和他打闹：“可闭嘴吧你！姑爷都是文曲星下凡了怎么会不知道？”
“……”
闻人尽垂睫：“不要让阿扶多等，走吧。”
小厮笑容可掬：“是、是！”
逢扶坐在一辆略朴素的马车上，撩起车窗看着他。
闻人尽注意到她略微苍白的脸颊，何用脂粉堆出来的红晕。
闻人尽顿了顿，上车后轻声道：“怎么……”
逢扶声音闷闷的：“哥哥。”
闻人尽心里一软，挪了一下靠近了逢扶：“怎么了？”
逢扶眼皮子一撩，轻轻的看了一眼闻人尽，眼神莫名湿润委屈：“你会不会不要我？”
闻人尽呼吸一顿，意识到了什么，绞尽脑汁道：“我、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我既然已经娶你了，那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啊是不是……”
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对谁负责。。。
逢扶轻声道：“以前，哥哥也是这样说的。”
他五官凌冽，明明只有声音变小了，但总让闻人尽觉得他现在难过极了。
闻人尽顿了顿，一时之间有些懵。
逢扶幽怨的看着闻人尽。
闻人尽顶着他的目光，也不敢多想，只想着好好哄他：“以前是我食言了，以后肯定也不会。”
逢扶听后，定定看他，然后偏头轻轻一笑。
闻人尽莫名：“怎么了？”
逢扶看着他，眼神很温和：“哥哥。”
这些都是我偷来的。
偷、来、的。
他轻声道：“没关系，我一会儿就好了。”
马上就要还回去了。
怎么办。
哥哥，我不想你把我忘了。
闻人尽看着他：“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你。”
逢扶看着他，忽然撩起他耳边撒落的细发，温柔道：“我知道了。”
逢扶都觉得自己快疯了。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逢扶浅浅笑了起来：“哥哥，我不想让你为难的。”
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我和你的未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和你白头偕老。
明明就只有这四个字。
怎么就那么难如登天。
闻人尽苦苦思考了半天，也只能绞尽脑汁的得出个可能是因为要去祭拜已故父母的原因。
闻人尽纠结了半晌，偷偷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搭上逢扶的手，轻声道：“我以后绝不负你了，你不要伤心。”
他心里默默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寻来。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逢扶看着他，知道他误会了。
但逢扶也没反驳，只是顺势倒在了闻人尽的肩膀上。
就这么靠了一会儿，马车晃晃悠悠的，闻人尽突然想起了无怖。
他刚准备开口问，又看着逢扶安静闷闷的俊脸，又默默闭上了。
逢扶和无怖的关系是真不好，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拿这事来打扰他了。
逢扶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读闻人尽的心似的，开口道：“无怖去学堂了。”
学堂？
什么学堂？
逢扶看着他，马车突然停下了。
车夫在外头道：“夫人，到了。”
到了。
逢扶唇角几不可闻的一挑，连闻人尽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他先下了车，然后再牵着逢扶的手将他引下来。
但逢扶比现在的闻人尽高出一个头，所以……
这个姿势很滑稽。
逢扶弓着腰，费劲吧啦但肉眼可见的……开心？得意？的靠着闻人尽。
闻人尽也觉得他这姿势太费力了，小声说：“要不你好好站好？”
逢扶顿了一下，委屈巴巴的站正了。
后面跟着的小厮和女婢们都提着贡品什么的，前面两个侍卫正在开路、清理路上乱糟糟的杂草。
闻人尽现在虽然穿的利落简约，但走起来还是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逢扶走的非常熟练呢……
闻人尽觉得自己多想了。
逢扶走那么快肯定是因为以前经常来祭拜，所以对路什么的都特别熟悉……应该是这样吧。
闻人尽不想过多的猜疑自己的新婚妻子，早早的止住了自己的猜疑。
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终于看到了两个高大陵墓。
其中一个墓上的杂草已经除过了，上面的土还很新，两个小厮麻利的爬上墓顶，把另一个墓上的杂草也扯了个干净，然后撒纸钱、挂白幡、插香烛、
逢扶挽着闻人尽的手，眼中有一分难以察觉的冷笑，遥遥的看着那个一早就打理干净的坟墓。
逢扶突然开口：“夫君，你真的会陪我一辈子吗？”
闻人尽熟练开口：“我会陪你一辈子。”
然后他为了让自己多愁善感的新婚妻子放心，对着两座坟墓一撩裙摆跪下，逢扶一惊，准备捞他，闻人尽却拜的利索。
逢扶：“？！”
他反应过来。
逢扶：“……”
他一时之间有些咬牙切齿。
闻人尽拜了三下，然后道：“还请伯父伯母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阿扶，如敢变心了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逢扶脸色一变，这下二话不说也没顾着什么把闻人尽利落的捞了起来：“夫君！”
闻人尽哑然失笑看着他，逢扶费力的造作，竭力不让闻人尽觉得奇怪，道：“夫君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闻人尽觉得有些好笑：“那好吧，是我失言了。”
逢扶不着痕迹的看了那坟墓，道：“我知道夫君一定会和我白首偕老的，夫君就不要说这些骇人的话了，我听了都怕。”
闻人尽微微仰头看着他：“那我就不说了。”
以后再这样下去，会得颈椎病吧……
***
黑漆漆的。
从心口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无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种剧烈的清醒，他闭着眼，胸口剧烈上下起伏，血迹洇湿了大半个身子，身上凉浸浸的，但更凉的是心。
哥哥……
无怖一只手撑着棺材板，另一只手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去够插在自己心口上的短刀。
无怖龇牙咧嘴的抽出了一点，然后又一点……
终于，他快要把刀拔出来来了……
与此同时，已经和闻人尽走完祭拜的流程的逢扶正和闻人尽往回走，他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座坟墓。
——噗嗤！
明明没有声音，无怖痛的唔了一声，那把刀又狠很的插回了无怖的心口。
闻人尽没有察觉到异常，但往后看了一眼：“怎么了？”
逢扶脸色更加苍白了，他微微躬身了一下，勉强笑道：“没什么，我们快点回去吧。”
无怖在棺材里头不动了，直楞楞的着那黑漆漆，放任周身疼痛。
逢扶的脸色愈加苍白，闻人尽看着他，心口一缩，道：“最近有没有让郎中来诊脉？”
逢扶勉强轻声细语回答道：“正要去看呢。”
身后的小厮适时开口：“夫人前些日子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正准备看郎中呢，但又想着和老爷您的婚期近了，看郎中不好，便就此作罢了。”
闻人尽点点头：“回去就把郎中请来吧。”
他担忧的看着逢扶惨白的脸色，轻声询问道：“现在还好吗？”
逢扶勉强微微一笑：“不关事。”
闻人尽更担心了，急忙把他扶上了马车，一路上也没耽误什么，就急冲冲的往府里冲了。
郎中已经早早在大堂里等着了。
逢扶不动声色的看了那郎中一眼。
郎中是个相貌俊美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大腿上搁这纱帽，毫不避违正面带微笑的回视着逢扶打量的目光。
闻人尽也看着郎中，看他只觉得熟悉。
……甚至，隐隐有些惧怕。
他在心里怂兮兮的想：这郎中怎么这么像……
像谁？
闻人尽眼神迷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