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儿恍惚在猎手里看见了韩修,以为看错了
正想仔细看,旁边的蓝衣小姐朝她打了招呼:“适才看见白将军领着你……你是他女儿,白梨儿吗?我是三司使詹清的三女,叫詹菱,旁边这位是我二姐姐,詹芊。”
三司使?白梨儿觉得官名有些耳熟,回礼时,看见詹二小姐手里抓的箭十分眼熟,箭身赫然刻着她爹的名字。她惊讶道:“二小姐手里拿的,可是我爹的箭?”
詹芊是个大大咧咧性子,不见生,听白梨儿问了,还把箭递过来给她细看,一边激动道:“白将军箭法超神,例无虚发,连石头都能射穿!我十分仰慕他。”
“梨儿好像是第一次观猎?观猎的各位,凡有仰慕的猎手,都会留一枚他的箭。我们姐妹都十分喜欢白将军。”詹菱说话时,眼睛盯着白梨儿,两颊飞着红晕,“早听说梨儿和白将军年轻时有些相似……天仙一样,也有两只梨涡。”
她提了,白梨儿反而有些窘迫。不是其他,是她今日的打扮实在太过于抢眼了。
这是刘嬷嬷亲自替她选的衣裙,脸上的妆,也是她亲手画的。
柳眉勾勒得比平时更淡、更细,贴了眉翠,美目流转间,平添了些惹人怜爱之意。樱桃小口点绛唇,饱满有润色。画这妆容,即便白梨儿再不懂得蛊惑人心,也能诱人想一亲芳泽。
刘嬷嬷还要陪着她来,摆明了是要领她见皇上。
白梨儿哪儿愿意。万幸,缠着她的人还没出房门就晕了过去,片刻转醒了,冷冰冰的老脸竟有些尴尬:“奴婢是来葵水了,腹痛,没什么大碍。”
平日里两人结怨,但说到腹痛,都是女人,白梨儿颇是同情。
说是无大碍,其实痛得根本走不动路。一番劝解,刘嬷嬷留在了白府。
詹菱想和白梨儿多说话,问:“听说梨儿箭法不输给男子,怎么不去猎场?”
白梨儿好奇:“女子也能参加围猎么?”
詹菱:“自然是能的。梨儿平时跟着白将军打猎么?能猎着野兔么?”
白梨儿:“野兔急了,四处乱窜,其实猎起来不难。林中最灵巧的属獐子了,偶尔能射中。”
“梨儿的箭法,令我想起了另一个人。”詹芊示意她往中间看,悄声道,“我们的皇后娘娘当年就是围猎的好手,听说正是在秋娘山猎一只獐子时,和皇上一见倾心呢……”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好像远在天边的人听到了悄悄话。
没一会儿,宫女过来请白梨儿:“皇后娘娘有请。”
猎场的号角声恰好呜咽呜咽响起。
眼看白崇拔旗开赛,白梨儿却不能多看两眼,恋恋不舍跟詹家两位小姐告别。
中央的羊毛地毯上,两边婢女高举着芭蕉扇,遮去炎热。太妃椅上,唐妩睥睨底下跪的娇俏女子,伸了手,镶嵌着玛瑙的指护朝她勾了勾:“上前来。”
白梨儿走到太妃椅前跪下,那指护伸来,恰好顶起了自己的下巴。她不得不抬头,与皇后对视。
她身着鸾鸟朝凤朝服,雍容华贵。一双眼十分别致,凤眼虽妩媚,但眼眸颜色极淡,有一抹高傲的金色,好似世间凡物都不足以落入她的眼。
“白崇的女儿……果然是个尤物。”唐妩评价,却带着兴致缺缺的沙哑。
前后只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把她丢在一旁。白梨儿并不愉快。
好像打量个无关紧要的物件,看完了就丢在一边。
此时,木梯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两名侍卫带着一位约莫十四岁的瘦弱少年,一身猎装,背着弓和箭囊。
他满脸不耐烦,到了凤驾前,不情不愿道:“母后,林子不让进,儿臣去草坪猎几只兔子玩,也不行吗?”
众人跪拜,白梨儿连忙跟着跪下,听到他们喊了句“太子殿下”。
他挨着唐妩,应当是想撒娇。指护捏在他消瘦的肩上,却又好像保持了点距离,唐妩问:“太子乖乖喝汤药了吗?”
康岳面露愁苦:“母后,儿臣的病早好了,不需要喝药了!”
那手一顿,唐妩沉声:“将太子的药端上来。”
隔着有些远,白梨儿嗅到了药的苦味。喝了药,康岳又一顿纠缠,把唐妩缠得紧了,突然开口:“白梨儿。”
白梨儿预感不妙,跪下:“臣女在。”
“会射箭么?”
“……略懂一二。”
“嗯,你带太子去猎只兔子。”
白梨儿有些紧张。
除了刘嬷嬷以外,她从未和皇宫里的人打过招呼。突然间,又是皇后,又是太子,令她有些惴惴不安。尤其白崇不在,说错了话就糟了。
那太子对她对视,病恹恹的凤眼满是不快:“母后,她是个女的。”
“她是白崇的女儿,料想箭法不差。”唐妩言语里竟有不耐烦,“太子要是能赢她,母后就准你,跟着殿前司一道进林子转转。”
康岳这才高兴,朝白梨儿大步过来:“那个谁,走,本王要和你一较高下!”
距离拔旗过去一个时辰,观猎台的鼓声越来越频繁。
林中,季献礼又追丢了野鸡,听着鼓声,不免懊恼,拍马往韩修边上去:“估计又是禁军猎了好物,这不公平。我们翰林院平日舞文弄墨,怎么跟这些武将拼箭法?诶,等等,韩兄,你的箭怎么少了一半?”
旁边苏怀瑾替他答了:“在你追那只鸡时,韩兄又猎了两只野兔了,哈哈,谁还敢看低书生,韩兄,翰林院幸甚有你。”
季献礼闹了个脸红:“原来是我不行!”
远处灌木丛传来窸窣声,季献礼耳朵灵敏,捏了箭羽,墨色的树叶里恍惚有对树杈在晃动,观察好一阵,确是只长着角的梅花鹿,毛色漂亮极了!
“比比看谁先猎得这只鹿!”苏怀瑾使诈,话没说完拍马追了上去,韩修话不多,紧随其后,以至于又是季献礼落在最后,边骂骂咧咧是他先看见的,在后面急追。
跟丢了几次后,三人走散了。
林子极密,奔马蹄声烈烈,容易惊着梅花鹿,等确认了它躲在哪棵树下一顿饱餐,苏怀瑾就从马背上下来,捏箭,张弓,秉着呼吸轻声靠过去。
耳后有破风声:“咻——”
流箭嘶鸣飞过,梅花鹿应声倒地。
曦光自疏疏密密的林业倾泻而下,红裙灼灼,一枝凝香花明媚地绽开,皓腕挽着弯弓,“偷猎者”非但不为她的失礼而躲开,迎着苏怀瑾走来,步履欢快得要跳起来。
“怀瑾哥哥!”白梨儿提着碍事的裙摆,蝶般飞来。
苏怀瑾忍着要拥人入怀的悸动,竟不知能在这里和她偶遇,又惊又喜,追上前两步,眼尾飞扬起笑意:“梨儿怎么在这里?”
不安了整日,见到熟悉的人,白梨儿神态自然而然放松了下来。不过比起叙旧,还有更要紧的:“怀瑾哥哥可有看见太子?他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太子不狩猎,怎么会进林子?”苏怀瑾疑惑,他更想知道,白梨儿为什么会跟太子在一起。
白梨儿满腹抱怨:“说好在草坪猎兔子,他骗了我们走远些,拎着弓就钻进了林子里。几个侍卫往那头找了,不知道找到没有。”
苏怀瑾喜悦的劲过了,紧张道:“猎场都是流箭,你乱跑,万一受伤怎么办?”
白梨儿腹诽,她哪敢不找人?那可是太子!
倒霉透了。又不是她要猎兔子,怎么就把麻烦塞给了她?说到底还是怪那个病殃殃的太子殿下,都说十四岁是狗都嫌的年纪,一点也不假。
凭她一个人难找人,那也不能一个人回去。想到皇后薄情模样,或许一开口就要她脑袋搬家呢。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急,心想,怎么遇见的是苏怀瑾,要是遇着爹就好了。
苏怀瑾说什么都不肯让她离开了:“你和我待一处,一会儿见着来取鹿的侍卫,你就跟着出去,这样安全一些。”
白梨儿试着绕开他,左右走了两步,人张了双臂,大意是不肯放人了。
她嫣然一笑:“怀瑾哥哥是不是忘了,我的箭法,或许比你好~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有阵轻风吹过,红裙越是灼热,仿佛烧在心口的石榴火。
一些话,此前从未想过,可他现在却觉得立刻要说出口:“梨儿,我有话对你说。”
白梨儿看他眼神逐渐迷离,问:“嗯?怀瑾哥哥想说什么?”
苏怀瑾心在狂跳:“我想遣媒人去府上,与你结秦晋之好,梨儿可愿意?”
不远处有鹿哀鸣,猎场混乱。
白梨儿呆住。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需要,实际上没有一只可爱的野生动物因此受伤
兔兔那么可爱
我喜欢红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