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知道是家里的沉闷让他不适应了，可吃得好住得好的，这是怎么说？

叶开伸脚勾开椅子坐下，好笑问：“都黑心愫愫了，你还想去找她，你是喜欢受虐吗？你不用管孔奶奶，她做不了什么。”

“叶叔叔，我听你喊她孔阿姨，她是后妈么？”邵征转着小眼珠问。

他不过就喊了一声，还离小家伙老远，这孩子别说当侦察兵该是个好苗子。

不禁笑叹：“你个小鬼灵精，耳朵还挺尖，嗯，她是叶行叔叔的亲妈。”

“我猜就是，后妈手底日子不好过，叶叔叔你都尝过了，也替我想想呀。”邵征做出一脸深沉样来。

“你觉着我会由着谁让我日子不好过？”

叶开早瞧出来小家伙心眼转得快，市井那一套懂得不少。

邵征也不气馁：“你长大了当然不用怕，我不还小呢吗。

和我一起玩儿的杆子就是后妈，你听名字就知道他多难过了，好多时候整天一顿饭都混不上，瘦成杆了。

院里贺奶奶她们都说，女人想磋磨一个人有得是叫你有苦说不出的法子呢。”

想到孔德芬那些小心思，叶开也不得不承认，小家伙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施家不也是苛待你么？你瞧你这小身板儿，他们肯定没给你吃饱。”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黑心愫愫可会吓唬人了，我姥爷他们都怕了，后来就给我吃饱了。

就是饭不好，那也没法子，大舅家只顾自己，家里就我姥爷和二姨上班儿，二舅还乱花钱，能吃饱就不错了。”

住了那么久，虽被亏待了，邵征对施家还是有点感情的。

“你那个小姨还做什么了？”叶开问。

“黑心愫愫臭讲究太多啦，每天要洗澡洗头换衣服，每顿饭后还要刷牙，还要逼我也这样，我这么小她还看着叫我自己洗衣服，一个手指头也不帮我……”

小邵征一说到黑心愫愫，那涛涛的怨气止也止不住，连带着把她最近奇怪的行为吧啦吧啦都给他学了一遍。

倒是和他先前想的不一样，叶开好笑问：“既然她那么坏，你还要找她管你。”

“黑心愫愫说她是有原则的坏小姨，才不占小破孩子的便宜，真的，她都说到做到了。”

叶开略沉吟后：“你先睡，等明天我带你去办手续，到时再看。”

邵征有些失望，还想再努力一下，可后面叶开说小孩子要午睡才长得高，直接给他撵被窝里睡觉，然后拉上窗帘回自己屋了。

只能明天见机行事了！

——

改变就从今天开始。

早上施萍萍起来时，施愫愫也跟着起来，去敲门把施俊晟喊起来。

她没来之前，施俊晟是起得最晚的，不睡到日上三杆他是不会起来。

若不是施愫愫，换了赵金芝叫他早起，他肯定要发通火的。

他什么德行施愫愫早摸透了，门开时，她把手里的三毛钱往他前面一摊：“去买五根油条五份豆浆。”

听到有油滋滋酥脆的油条吃，什么起床气都没了，施俊晟一把接过钱，顶着睡成鸡窝的头就往外走。

迈出两步才算出不对，回头问：“七口人不是少两份儿？”

“不少你的管那么多，不吃我叫二姐去。”施愫愫做势就要把钱拿回来。

多少日子都没点油水了，施俊晟笑着把钱揣兜里。

瞅着赵金芝端早饭进屋了，趁没人他闪进厨房拿了两个盆儿，拐弯跑走了。

虽然有邵征那十块的补贴，也只是补了施愫愫给韩老太干活挣的那份儿钱，谢玲玲去了，施家是每月整整少了二十块。

给赵金芝闹心的，家里硬是三个月没买肉吃了。

实在馋不住，四个煮鸡蛋四碗红糖水，夫妻俩带两个儿子悄悄吃了。

吴映霞怀孕后会偶尔带上她，施愫愫也是从给她寻么对象开始才有这个待遇。

若看见施俊晟去买油条，就不是她的钱，也会追出来拦着不许，还要把钱收走。

等施萍萍洗漱好，施俊晟也买回了油条豆浆。

施愫愫就搁门后等着，接过油条盆儿，喊着施萍萍三人一起去了堂屋。

堂屋要比哪个屋都大些，所以炕没做那么大，只沿东墙占了三分之二，剩下那块儿正好顶角放两个柜子。

这样开门进来的地方就宽绰了，正中摆了张方桌，一家子吃饭或平时待客都在这里，人再多炕上也可以坐。

桌上赵金芝和吴映霞已摆好了饭，玉米面稀粥和杂粮饼子，再就是一碟腌得齁咸发黑的咸菜丝儿，这就是施家大多数时候的早饭。

吴映霞看到施愫愫和施俊晟手里端的装油条豆浆的盆儿，没等赵金芝数落，她先惊喜问：“买了油条？我早馋这一口了。”

说着话就要接过施愫愫手里的油条盆儿，被施愫愫闪身躲开。

施俊晟哄着要发火的赵金芝说：“是愫愫的零花钱，她也是心疼咱们吃不上好的，买都买了，妈你就别念叨了。”

赵金芝哼两声坐下来没再说什么，施萍萍已经拿了空碗和汤勺过来。

知道是施愫愫花的钱，这个小姑一向脾气酸着，吴映霞拉住要说什么的施俊伟一起坐下，又少不了吃，就等会呗。

“二姐盛五碗豆浆就行。”施愫愫边说边放下盆子，用筷子夹着油条先给施长坤，赵金芝夹了。

等施萍萍不多不少装了五碗豆浆，才算出不对。

“装错了，五碗哪够分？”施俊伟没忍住说。

施愫愫还是先把两碗豆浆端给施长坤和赵金芝，剩下的三碗给自己，施萍萍还有施俊晟面前一人一碗，再一人发了根油条。

这才娇俏俏笑着：“没错呀，我可没吃过你和大嫂的啥，做亲戚也得有来有往，所以我就不请你俩了。”

虽说要给施家捋一捋，她也是要挑拣的，如施俊伟夫妻这样一毛不拔的，她肯定要踢出队伍。

话落，除了她自己，桌上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能。

赵金芝以为是没有施萍萍和吴映霞的份儿，反正吴映霞能跟施俊伟那儿蹭点吃，又是施愫愫的钱，她就没多问。

现在竟是大儿子两口子都没得吃，这在她是不可想象的。

转向对着油条豆浆百感交集的二女儿：“萍萍，把你那份儿给你大哥。”想想不好，又缓了下语气，“你大嫂怀孕了，你多让着她些。”

“啪”地，施愫愫把筷子摔桌上：“我出钱我做主，我就是不想给没情份的人吃，妈你要心疼你大儿子，你也别吃了，陪着他同甘共苦呗。”

没想到还真把赵金芝唬住了。

这一阵子施愫愫件件事都有主意，根本不听家里分派。

又经了昨天那一出，更知道她是个能豁出去的，赵金芝已经认识到家里是拿捏不住她了。

脾气也越发不好，竟不容人有一点逆着她。

赵金芝真信，若惹急了她，她找个有能耐的嫁了，反手她就能杀气腾腾地来找家里麻烦。

除非给她关起来不叫见人，可不现实不说，也实舍不得够够手就能得的好处。

昨晚关灯后，她和施长坤又说了半宿，最后商量的也是尽量顺着她，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给她嫁了，哄着她能和大女儿一样每月补贴家里二十就行，别的可不敢多要求了。

赵金芝不吱声了，夫妻俩从来都是统一阵线，施长坤开始顾自吃起了油条。

施俊晟本来就嫌大哥夫妻只往小家里搂，就更不会说。

施萍萍还是忐忑不安的，可边上施愫愫催着：“二姐快吃！”

她忽然就有了胆气，跟着埋头咬了口油条，酥香酥香的，再喝口热乎乎的豆浆，多久没吃过了，眼里被熏出了雾气，大哥大嫂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施俊伟倒是想拉着吴映霞出去买油条吃，可被吴映霞死死拉住，出了伙食费，她是再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贴进去的。

夫妻俩只能憋屈地吃杂粮饼喝玉米粥，再就口黑咸菜。

豆浆油条的香气时刻往鼻子里钻，两人吃得是食不下咽。

施愫愫从不知道油条配豆浆有这么好吃，这在上辈子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那么大一根吃完，又把豆浆喝了，从心里往外的满足感。

这顿早饭她吃得很满意，对施家几人的反应也比较满意。

跟叶开约的时间马上到了，第二步就等晚上人齐了再来一波咯！

吃了饭跟赵金芝拿了户口本，她先回屋里换衣服。

施愫愫的衣柜里也就两身换洗的应季衣服，根本没得挑。

不过想到施萍萍一年四季都是工作服，自个的衣服春夏秋统共就两身，外加个冬天的棉袄，她这个已经是施家在娇养了。

一件黑白格方领上衣，一条藏蓝裤子，黑色系带儿布鞋，配上两条麻花大辫子，若不是脸好加分，这形象土得都掉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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