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奇等了一会儿，凌辰都没回来，于是准备去喊人。

他一拐弯就在尽头瞧见那抹挺拔的身姿，边上站了两在会场工作的师妹。

他吆喝道：“凌教授，师妹，该去和陈老师汇合了。”

肉眼可见，两师妹同步浑身掠过一抹抽搐，当场有如雷劈。

“不、不是吧。”女生更加结巴，“师兄，喊你、你什么？”

韩奇快速走近，熟稔地将手臂搁在凌辰的右肩，重复道：“凌教授，就是你们想的那位，凌、教、授。”

两位女生立刻挺直身板，再鞠躬道：“凌老师好，凌老师好。”

凌辰收敛燥意，点了个头：“嗯。”

他递回手机，才意识到自己刚语气不大好，她们还那么热情地解答关于林星淮的问题。

他迟缓地生出些歉意，于是补充说道：“谢谢。你们好，我叫凌辰。”

“不客气的，凌老师。”林星淮的粉丝接过手机，自我介绍道，“我叫刘思彤，陈老师博一学生。”

旁边的姑娘也介绍说：“博二，周悦。”

“你们好。”凌辰再次应了声，再打开自己手机的应用商城，问刘思彤，“刚刚那个软件是哪个微哪个博。”

“微小的微。”刘思彤凑过去，给凌辰指了指第一个热门App，“就这个。”

“好的。”

一路上，凌辰一直专心致志翻看林星淮的微博，补充这段他缺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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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五分钟，全黑的大车驶进校门，隐私玻璃将车里的情景挡得结结实实。

车内，林星淮挥了挥手，在后座隔空指路：“前面右转，我从侧门上去。你再直行左转，有个地下车库，在那等我们。”

高倩敏开着导航，有些惊讶：“你这么熟悉？”

“之前我……”林星淮表情一凝，吞下后半截话转了个话锋，“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沪航食堂吃饭。”

他大学离沪航近，也就十分钟脚程，那会儿经常下课来找凌辰吃饭。

林星淮闷哼一声，将和凌辰有关的回忆全都清除出脑海。两手端正地佩戴好口罩和帽子，揣好参会证，从侧门溜进大楼。

会议室外有四个学生在做引导，室内只有小范围的交流寒暄声响，大多西装革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头致意。

第一排的座椅空了出来，第二排中间位置坐着领渊事业部年青的经理。

接触到他的视线，林星淮轻轻地点了个头，两指从裤兜里夹出那张登记了个人信息的参会证，递给站门口负责检查的小姑娘。

女孩本狐疑地打量着林星淮，一接过卡，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抖着双手将那张参会证抬到眼前，一字一字默读了过去，生怕漏掉其他信息。

最后视线才敢落在那张一寸照上，呆若木鸡。

“请问可以进去了吗？”

裹得严实的脸冒出一句礼貌的话，女孩呆滞的目光跟着一抬，先入眼的是修长分明的指节和纹线交错的掌心，再沿着条纹衬衫往上，是与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明亮的眼眸。

女孩憋红半张脸，颤抖着将参会证放进林星淮的手心，磕绊道：“可、可以的。”

林星淮长腿一迈，散漫地过了几个位置，坐在了领渊经理的旁边。

这时，几道视线纷纷落在了林星淮身上。尤其是作引导的刘思彤，激动地和边上的同门作交流，嘴巴急速地张合，视线却紧紧盯着林星淮。

林星淮早已习惯屏蔽众人的目光，若无其事和经理唠了几句公司近况。

他捏着那张项目招商的折页纸翻了两下，一到最后页的团队负责人名单，登时愣怔住了。

陈教授的名字上面，还写着——

「项目总负责人：凌辰」

身旁的经理说：“这次总指是业内著名学者，很年轻，拿了不少国际头衔。据说沪航从国外研究所里挖过来的，这两天回国——哦他们来了。”

林星淮眼神有些空茫。

隔着帽檐，他先是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皮鞋，然后机械地朝上移动视线，慢慢抬动双眸。

黑西裤的线条熨烫得十分平整，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都紧扣着，妥帖地包裹着修长的脖颈上。不苟言笑的脸蛋在白炽灯清澈的光线下更显冷漠，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后面跟着的，还有昨天在机场遇见的高个学生。

时间静止了几秒，林星淮扯了扯嘴角，忽地觉得嘴里有些淡，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意从舌根翻滚至舌尖。

他下午本就是作为领渊的股东参加天文馆项目竞标发言，充分利用现有明星效应，露个脸。

他爸去世的时候，公司早已无力回天。若不是凌辰的亲爸严远标帮忙，他变卖完全部家产都还不清债务。

这两年，他用赚取的钱重新运营领渊，并不想白费他爸一生的心血。

而市政府准备搭建一座天文馆，联合沪航大学做技术总指导。

领渊本就专攻天文仪器和设备制造，林星淮有意参与天文馆的建设，打亮“领渊”这一名字。

得到陈教授的认可，这项目十拿九稳。

但海外的总指回国，他也得会一会。

可万万没想到，他要打交道的总负责人，居然就是凌辰！

知道领渊投了标，小混蛋竟然也不带吭声的，显然从始至终就根本就没把他们家放心上。

陈教授和学校里的领导互相推让着在第一排入座，为凌辰留出了中间的位置。

那刚好是林星淮前面一个座位。

他看见凌辰从椅子侧边抽出小桌板，接过学生递过来的评分表和黑水笔，十分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一点薄情寡义的影子也没有。

手机一颤，斜前方的陈教授发来一条微信。

[晚上一起吃饭。]

目光从陈教授身上落在凌辰的后脑勺，林星淮回了个单字——

[嗯。]

再次瞥见凌辰发来的三条微信，林星淮也没了什么心情。

每个公司的发言时间控制得很死，整个流程就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领渊。

林星淮摘下鸭舌帽，一头亚麻色的发丝立刻收获众人审视的视线。

他一边过人，一边不紧不慢地摘下口罩，单手扣紧西装纽扣。举手投足间添了几分优雅，像是上台领奖的。

等他走到台上正对大家时，全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少人的视线不自觉朝桌面的矿泉水聚焦——

瓶标上印着品牌代言人，清爽的脸蛋绽放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旁边缀了一串签名，正是林星淮。

调出PPT的间隔，现场窃窃私语。

“他谁啊？”

“今天打开新闻一半都是他，你不认识啊。”

“领渊不是早倒闭了么。”

“我老婆女儿倒是很喜欢他。”

“看看这小白脸来做什么的。”

林星淮始终保持着一抹矜持的笑容，在播放第一张PPT的时候立即进入状态。

没人能想到，隔着网络的流量明星在他们竞标现场侃侃而谈，在一众龙头企业中毫不露怯。

标书完美得无懈可击，四两拨千斤就回答了所有质疑。

专业得仿佛台上这人只是林星淮的双胞胎。

“谢谢。”林星淮一收声，现场诡异地静默了几秒钟。

直至一阵清脆的掌声，众人才应和着拍了拍手，有些还偷偷摸摸拍了几张照片。

视线朝带头鼓掌的那人飘了过去，林星淮抿了抿嘴，而后走到一旁，坐在了离侧门最近的空位。

他还没出会场，陈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紧跟着，唱片公司高层又接连不断给他发了微信，他们俨然已经知道他来参加会议了。

领渊是最后一个汇报的公司，陈教授起身作了总结语。

不等大家散场，林星淮关闭手机，率先从角落里溜了。

现场开始沸腾，彼此的寒暄也更光明正大了些，不少企业也趁此机会套近乎。

围在凌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何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小叠名片。

他心不在焉回着话，等有人聊到林星淮，才漫不经心地分过去几分目光。

他的视线悠远深长，一直在侧门上徘徊。

微博记录着林星淮从出道开始的工作，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多到读不完的评论。

这些年，有这么多人陪着他，真好。

但林星淮还是接手了领渊，他也发现了好几颗小行星。

他们在一中天文台说的生活，逐步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