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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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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黎好像未曾注意他的神情,从容道:“因着太子殿下,相国与我有些交集,南交侯伐越一战大捷之时,他与我说,大启将才太少,拔尖者凤毛麟角,如今的武考角逐不出真正的人才,令人痛惜。”

弈暮予缓慢地摩挲手中的棋子,上面不知何时染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想到了秦意,他空有一身武功,但家境贫寒只能在武馆教人习武,我觉得可惜,便向相国推荐了他,”傅黎说,“谢相国听后虽是说了日后再议,但我知道,他并没有多上心,然而在临家两兄弟返回南交之后,他忽然问我要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将秦意保举进了武考会试之中。”

弈暮予骤然攥紧了手,棋子将他的掌心硌得生疼,他却好似毫无察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链,霎时间,像看自己的掌纹一样明晰。

“在城外,有人刻意放出陛下欲收兵权的消息。”临羡曾说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响起。

是谁放出了收兵权的消息?

是在试探临瑜对朝廷的忠心,还是在试探骠骑是否真的非临瑜不可?

两者皆有可能,但试探结果明显没有让这位试探者满意,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联姻。

“太子殿下不赞成收纳南交兵力,几次谏言认为此举寒了忠臣的心,便是陛下再疼爱太子殿下,此番下来都该是有些怒气了。”

联姻之事出现了这位谋划者未曾料到的变故,本该嫁给殷明道的临怜嫁去了昧谷,这让他的计划彻底落空,于是,他只好选择了最后一条道路。

若才不能为我所用,便杀之以绝后患。

比起拿捏临氏,将一个听话的将才推上高位岂非更省心省力?

仅凭他一个人很难做到这一点,于是他用了某种方式,跟另一个原本就疑心重重的人达成共识。

他们开始共同策划一个最佳时机,让那个听话的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在镇南骠骑面前。

应该选什么样的时机呢?自然是选在镇南骠骑因主帅身死,受困于百越时最好,那个人会如天降神兵一般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即使临瑜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那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一支军队需要服从的是一个有能力带领他们打胜仗的统领。

弈暮予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

临羡是他们计划之外的意外。

如果不是出了这个意外……

“往后的事,想必弈公子已有所猜测。”傅黎淡淡道。

“傅大人早有所察?”弈暮予的目光落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

“相国未曾尽数告知于我,但他想做什么,我大可自己猜。”

弈暮予轻声说:“傅大人聪明。”

“并非聪明,只是身处官场,”傅黎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看到的、听到的事多了,能想明白的事也就多了。”

弈暮予笑了笑:“傅大人这是在提点我?”

“谈不上指点,只是我方才在想,弈公子懂我,若能与你共事,我大概会轻松许多。”傅黎说。

“傅大人说笑了,弈愚钝,”弈暮予眼梢轻瞥信件,“尚且瞧不清傅大人究竟在此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弈公子大可将我看作一株墙头草,谁把持南交我便看好谁,秦意与我是旧识,他把持南交于我而言自是最好,”傅黎放下杯盏,分为坦荡,“虽不知临小将军从前用了什么法子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但现下有他在,我便知秦意暂且无缘骠骑统领之位。”

弈暮予静静地看着他,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逻辑关系,侃侃而谈一个本该完美无缺的计划。

“不过弈公子也该知道,现下他已经成为陛下眼里更刺眼的一枚钉子,临瑜已死,绕是他再有能耐,又如何能独自一人在同时面对朝堂和外敌时稳住心神呢?”

傅黎喝尽最后一口茶水,接着道:“我今日与弈公子说了许多,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盼着有弈公子在,南交勿要与东宫交恶,毕竟此事殿下毫不知情,若是南交愿与东宫交好,朝堂琐事,我与殿下定将倾力相助。”

弈暮予没立即接这话岔,提壶给他添上茶,又捏起身前的杯盏,用杯盖拨开茶沫,说:“傅大人似是确信临小将军已然知晓侯爷身亡的原因?”

傅黎轻轻叹道:“他这般展露头角,我如何能心怀侥幸地认为他只是四肢发达。”

弈暮予徐徐呷了茶:“我与他不过点头之交,傅大人找我当说客,怕是走岔了一子。”

“落子无悔,若说他在皇都之内尚有信任之人,弈公子,我只能想到你了。”

默然半晌,弈暮予放下茶杯,轻叹道:“凌烟台楼高风疾,傅大人,未曾邀请殿下登高赏景吗?”

傅黎持着茶盏的手停了片刻,对上弈暮予笑意极淡的目光,眼神不躲也不闪,镇定自若:“殿下金枝玉叶,见不得高,我自小便喜欢往高处爬,鲁莽惯了,若惊吓着殿下,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傅大人方才说,是因着太子殿下您才与相国有些交集,”弈暮予笑笑,“傅大人,过谦了吧。”

傅黎沉默半晌,忽然道:“弈公子,我有些想要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哪一句?”

“若能与你共事这一句,”傅黎闻闻杯盏里红芝的香气,摇摇头,“弈公子敏锐如斯,大抵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类型,若是离得近了,倒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弈暮予一笑未应。

“凌烟台虽与我有些关系,但弈公子莫要误会,我至始至终并无针对云衔观之意。”傅黎说。

“我知。”

“弈公子查探凌烟台属实在我意料之外,”傅黎抬指虚虚点了点杯中的茶叶,“我也好奇,那短短两日你究竟查到了些什么?”

弈暮予提起茶壶,茶声泠泠:“我想…云想坊、朝夕肆、枕雨班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傅黎眸色微动。

“三坊同属凌烟台,然而无论是探寻消息还是经营方式,三者皆是浑然不同,这绝非偶然,”弈暮予翻转手里的棋子,语气和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三坊为一人所有,即便他有意将它们区分开来行事,却极难做到如此面面俱到还不留下一丝痕迹,所以我想……”

他语气轻飘飘的,让倾听者也不由自主地将心悬了起来。

“这三间私坊的背后,至少存在着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通过自己的方式在皇都搜集信息,但是有一天,有一双巨大的手将这三个毫不相干的人、毫不相干的私坊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这个无所不知的凌烟台,而这一双手的主人,”弈暮予神色愉悦,唇边展开一丝笑意,“傅大人,您今日所言之事,让我对我的答案又有了一些信心。”

傅黎紧紧注视着他,隔了良久,慢慢地说:“弈公子,如果今日我不曾上云衔观,这番话你说与旁人听了——”

弈暮予虚虚地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待傅黎把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唇上,他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您若是不来,这话,我会说与殿下听。”

傅黎冷声道:“殿下可无法告诉你你的推论是对是错,弈公子,不想听听看吗?”

“傅大人已经告诉我了,”弈暮予施施然放下手指,端起茶盏,放至唇边稍稍一抿,“枕雨班风光无限好,可是傅大人自小长大的地方?”

傅黎不语,弈暮予也不催促,他有条不紊地将桌上秦意寄来的信件折叠起来,递还回去。

傅黎接过信,错开弈暮予的眼神,说:“弈公子何时猜出来的?”

前方传来一声低笑,傅黎心中微怔,再次望过去时,弈暮予脸上只余温和之色:“方才。”

被耍了。

傅黎死死凝视着那双神色凉薄的眼睛,难得生出一股恼意。依照弈暮予已知的信息,他能排除掉的选项只有与殷明安密切相连的云想坊,而剩下的朝夕肆和枕雨班,他只能进行二选一。

而自己的反应直接帮他坐实了答案。

“很少有人能让我如此难堪。”傅黎说。

弈暮予轻柔地宽慰:“傅大人是心绪不宁。”

堪称温柔的声音,却让傅黎生出一股由浅到深的压迫感,虽不明缘由,但他隐隐察觉到,这个正在与他说话的人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从前我只以为弈公子虽有才能却更愿做闲云野鹤,所以我并不赞成殿下与弈公子深交,因为那毫无结果,如今看来,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世间风云变幻何其多,人又岂会一如既往呢?”

“最近变幻的风云,我只能想到一件事了,”傅黎将茶杯朝着弈暮予的方向抬了抬,作出一个敬茶的动作,“弈公子,我想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弈暮予却说:“傅大人之意,弈明了,只是此事于我而言似是并无益处,傅大人莫非以为我会为着与临家小将军那一点莫须有的情分,就将自己卷入这趟浑水吗?”

傅黎笑了,像是扳回一城:“弈公子邀殿下赴云衔观,不是已经自愿踏进这趟浑水了吗?”

“傅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浑水……”弈暮予不徐不疾地从桌案之下的盒子里取出另一封信,放在棋盘上,修长的手指捻平信角的一点褶皱。

那封信让傅黎的眼底终于泛起一层波澜。

封面的几个字让傅黎一眼辨出写信者的来历——殷明安。

弈暮予收回信,放好,对傅黎一笑:“不止一潭啊。”

傅黎霎时间捏紧手指,弈暮予恍若未觉,他提起茶壶,里面的茶水所剩无几,他却没有再添的意思。

弈暮予前倾身子,替傅黎斟上最后一盏茶,抬眼对上傅黎探究的视线,抿开一个笑:“我与傅大人说笑罢了,切莫当真。”

傅黎没有说话,眼底仍是保持着警惕之色。

“傅大人所说之事,我自当放在心上……”门外传来巫清子和殷明道的脚步声,弈暮予将手伸到棋盘上,从指缝之间滑落一子。

哒。

周边的棋子因这天降之物纷纷错了位。

“傅大人,”弈暮予冲傅黎稍稍偏头,轻声说,“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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