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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浴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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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临羡冲小孩招招手。

小孩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灯笼甩得一晃一晃的:“羡哥哥!”

临羡在他身上的破褂子上拍了几下,把上头沾着的干泥巴擦掉,说:“去哪儿打滚了?这么脏。”

小孩嘿嘿笑起来:“我就在城门外趴了一会儿,我跟干豇豆打赌呢,我肯定最先看到你们。”

“那谁赢了?”

小孩脸一红,心虚地摸摸鼻头:“我……”

“你?”临羡拉长了声音。

小孩不好意思地呲呲牙,连忙扭过头换了个话题:“这位哥哥我没见着过,是羡哥哥的朋友吗?”

“这是我先生,你得叫他什么?”临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忽悠道。

小孩震惊地在弈暮予含笑的脸上盯了一会儿,犹豫片刻,坚定地喊道:“哥哥!”

临羡叹道:“哥哥就哥哥吧,行了,快回家吧,要不要我送你啊?”

“羡哥哥你从来没送过我啊,”小孩冲他们挥挥手,很机灵地跑远了才喊道,“羡哥哥再见,好看哥哥再见!”

临羡揩去手上的泥巴,半是好笑半是无语:“他不认识我时也这么叫我。”

“将军。”弈暮予唤他,目光却停留在小孩穿着的破烂褂子上。

临羡应了一声,察觉他声音有些严肃,侧头看去:“怎么了?”

“过往南交内的商运、赋税事宜都由谁操办?”

他问得突然,但临羡很快回道:“我。”

弈暮予神色划过一丝诧异:“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如何能兼顾两头?”

“南交没有地方官,文官不爱来这地方,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交给了候府,南交不比蜀郡和皇都,战事常年侵扰,商运并不四通八达,大多都是自给自足,近些年通了三州的道,不过三州刚收复不久,很多时候都是由南交输送货物过去。”

弈暮予听完,略一思索,问道:“蜀郡呢?”

临羡顿了顿,说:“南交、三州之内大小事宜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蜀郡却是未曾留意,蜀郡虽与南交挨得近,但还是隔了些距离,两地商户有些来往却并不多,你觉得有异?”

弈暮予思忖片刻,笑着摇摇头:“只是从前听闻南交毗邻以商闻名的蜀郡,那时便觉得南交会在经济上落一截有些奇怪,现下忽然想起来,这才问问将军,一切还得都瞧过了才能下定论。”

“先生初来乍到就如此上心,叫我好生愧疚,”临羡朝一个方向摊开手,一派彬彬有礼的模样,“夜里凉,进屋说话吧。”

弈暮予跟他走了一会儿,停在一扇门前,还没进屋就先闻见一股熟悉的安神香味。

不等他开口,临羡推开门,说:“寻醒硬要塞给我的,说公子没有安神香睡不着觉。”

弈暮予没接这话茬,因为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开口,他站在门边,温声道:“将军,我住在客房便好。”

“可惜,没有多余的客房了,”临羡语气轻快,手上却是一把捏住弈暮予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他拉进了屋,“先生从前就与我同床共枕,现下怎么还生疏了?”

弈暮予被拽到榻边,脚步一歪险些摔下去,他刚一张口,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前:“……”

临羡微微弯身,桌案上的蜡烛,衬得他漆黑的眼眸恍若琉璃:“说什么都没用,先生不在我身边,我不安心。”

房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只听得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响声。

弈暮予不偏不倚地与临羡对视须臾,眼睛里晕染着浮动的火光:“双珏……”

手指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临羡眸光闪了闪,紧接着,弈暮予双唇轻启,贴着他的手指,语气堪称温柔地说:“我只是想说不必走这么快,我不会跑。”

临羡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问道:“吃梅子吗?”

弈暮予一愣,笑了一声:“待会儿吧,先给我看看账本如何?”

“不怪寻醒三番五次提醒先生需得多睡觉,先生知道现在多晚了吗?”

“给我看看吧。”弈暮予放柔了声音。

临羡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架那边,手指从一排书脊上抚过,然后停下,取出三本。

这时,门外传来几名小厮的声音:“三爷,水烧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临羡应了一声,小厮立刻手脚麻利地将热水通通灌进一扇屏风后的木桶里,霎时间整个屋子都云雾缭绕。

待小厮离开,临羡放下账本,搁在桌案上,指节在账本封面敲了几下,冲弈暮予说:“近五年的都在这儿了,再往前的在书房,对了,先生不介意我在这儿沐浴吧?”

弈暮予一时无言以对,他实在不太能想象自己看书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在几步之遥沐浴的样子。

“双珏啊。”弈暮予叹着气喊道。

“你先沐浴也可以,我看看账本。”临羡乖巧地说。

弈暮予只觉好气又好笑:“将军请便吧。”

临羡忍住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先生若是有什么要问的,我随时都可以回答。”

弈暮予不跟他说话了,坐在桌案前细细看起来。

氤氲的水汽将屏风洇上薄薄的一层水珠。

临羡浸在水里,双臂闲散地搭在木桶边沿,泡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只依稀能听见翻书的细碎声音。

临羡阖眸听着,数着他平均多久翻开下一页。

弈暮予看得很快,一目三行地看过去,没等到临羡觉得水凉,第一本就这么看完了,换上了另一本。

临羡深觉惊奇,不由得问道:“看完一本了?”

“将军好耳力。”弈暮予的声音也有些惊奇。

临羡正要说话,忽然发现翻书的声音停了,他试探着喊道:“先生?”

没有回应。

“暮予?”

依旧没有回应。

他稍微将屏风推开了点,朝桌案的方向看去。

弈暮予垂眸盯着账本,过于细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眼睫一颤,那两片阴影就随着晃了晃。

烛火的光兢兢业业地跳跃着,映衬在那张洁白无瑕的脸上,光色莫定,生出一股飘渺清冷的美。

临羡一边看着,一边想,这样一张漂亮得摄人心魄的脸,怎么总是会让人觉得温柔呢?

哪怕他早已意识到这个人有多危险,却仍然会在被那双眼眸注视着的时候,产生这样古怪的想法。

临羡很好奇为什么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他试图分清那双眼眸里的温柔是真情还是假意,最终发现一个客观事实,与真情假意无关,那份独特的温柔感是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具。

是连当事人本身都习惯了的一张面具。

但连当事人本身都习惯了的东西,还叫做面具吗?

临羡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弈暮予,手指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将屏风推开。

啪!

一声巨响将弈暮予从沉思中扯了回来,他朝屏风的方向看去,那里却已经没了屏风,只有一个木桶,还有里面一脸无辜的人。

“我就轻轻推了一下。”临羡真诚地说,手指往地面点了点。

屏风正可怜巴巴地躺在地面,不知道有没有摔碎。

“先生帮帮我吧。”临羡又说。

弈暮予很想拒绝,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走过去将屏风扶起来,注意到水气变少了,他问:“水凉了?”

临羡感受了一下,点点头:“有点儿,先生就着洗怕是会着凉。”

弈暮予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桌案走去。

“别走、别走,”临羡忍住笑,抓住他的手腕,“刚刚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我叫你好几声都不答应。”

弈暮予淡淡地说:“账本。”

“原来如此,先生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既然知道了,将军就先放开我如何?”

“不、放,”临羡不但不松手,反倒手腕轻轻一拽,将他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账本有异?”

“有,”弈暮予忍了忍,叹了口气,“将军一定要同我在这里说话吗?”

临羡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眼看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门外再次传来小厮的声音:“三爷,添不添水啊?”

“不添,重新打一桶来。”临羡对门外嘱咐了一声,话音刚落,手中一空,他朝弈暮予看去,“先生需要什么味道的皂角,我姐从前买了一堆各种各样的,试试看?”

弈暮予脚步一顿,说:“将军可知,那些皂角出自何处?”

临羡从水桶里站起来,墨色的长发荡出一串一串水珠,他说:“大概是蜀郡,南交制不出那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儿。”

他将布巾随意在身上擦拭几下,搭在脑袋上,套上衣服,朝弈暮予走去,说:“先生在账本上可是见着了?”

湿润的水汽混杂着皂角香扑面而来,弈暮予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摇摇头:“没有,不过见着了些别的。”

他抬手捻起桌案上的一只青釉茶杯,说:“将军可知这样的茶瓷,在皇都贩卖多少银钱?”

“不知。”

弈暮予伸出四根手指,临羡的神色慢慢变了。

弈暮予接着道:“比起在南交的价格,整整翻了两翻,据我所知,这上面的纹路是蜀郡的手艺,在蜀郡,这样的瓷器卖得出二两白银吗?”

他的语气不快不慢,但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后,临羡额边的神经突突地跳起来。

弈暮予将账本递给他,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示意他看一行账目:“除却瓷器,南交内茶叶的价格尤为蹊跷,南交产茶,普通茶叶的售价却比皇都的还高,只是差距不大,所以难以察觉,但这么多年来积少成多,双珏,这不是笔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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