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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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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羡不快不慢地步上长阶。

金銮殿外的阶梯总是一尘不染,中央斜铺的汉白陛石雕着精美恢宏的龙凤,好像无时不刻都在昭示着天下至尊的尊贵无暇。

群臣分两列而立,纷纷侧首朝金銮殿外望去。谢温眠端立于原位,当他目视赤袍轻甲的少年将军愈行愈近时,竟觉空气隐隐有凝滞之感,一呼一吸间几乎嗅到了铁锈般的甜腥,那是种极富震慑力的压迫感,携着腥风血雨以及露水与尘埃一同朝他席来。

“微臣叩见陛下。”临羡停在诸臣之前,面着龙椅上的人,扬袍一礼。

殷明道在看着他走进来时就喜上眉梢,边抬手边连声道:“快快请起,你比朕想的还要回来得早些啊,朕原以为还有战后事宜需要处理,怎么此次回来没有提前说一声呢?朕也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临羡说:“微臣听闻北方战事紧迫,便将战后事宜暂且托给夙兴守备统领容曜处理,想着快马加鞭赶回皇都听从陛下号令,想必是通报的人还未赶到,微臣快了一步,事出突然,还请陛下赎罪。”

殷明道龙颜大悦,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一遍群臣,心中冷哼。方才立过大功的臣子,一听北方战事岌岌可危立刻就返回皇都,听这意思若即刻派他北上他也毫无怨言,而这帮成日待在皇都的朝臣,竟是没半个人主动提出赴往北方增援的,当真是高下立现!

“爱卿哪里的话,”殷明道露出温和的笑,“你年少有为,此番收复百越乃是大功一件,如今凯旋归来朕该是为你加官进爵,再设百官宴好好庆贺一番,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日如何?”

傅黎眉尖微蹙,做成了收复百越这样的大事,加官进爵、设庆功宴自然都是该的,但是现下国丧未过、北方战事吃紧,大张旗鼓地开设百官宴总归是不妥,往日种种流言于殷明道多有不利,即使殷明道自己乐意接受,但绝对不能再给那些流言添砖加瓦了。

思至此处,抱着殷明道很有可能会勃然大怒的准备,傅黎踏出一步——

“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傅黎和谢温眠皆是脚步一顿,循声望过去,临羡神色真挚,仿佛不是在拒绝君主的好意,只是心直口快,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面对直臣,还是一个才立过功的直臣,殷明道并未动怒,他宽容地说:“为何?”

“如今北方战事未泯,此时庆功恐怕会叫北方前线的兄弟们伤了心,”临羡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挑,露出一个舒朗的笑,“况且微臣在夙兴已然吃过一顿好的了,陛下赐的好酒菜不如等到北方战事告捷之后,微臣以为那天不会太远。”

这最后一句话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嚣张,虽是少年意气,但不得不说他这份自信来得很是时候,简直是给殷明道喂了颗先前无人敢提的定心丸。

殷明道深感欣慰,喟叹道:“临家有将军,当真是后继有人啊。”

“多谢陛下赞誉。”

“庆功宴可以延后,但进爵总是要抓紧的,”殷明道收敛起脸上的喜色,他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用目光在众朝臣身上逐一扫过,“南交侯伐越一战大捷,还我大启南方祥和,实是功德无量,朕封你为战南王,自大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异姓王的先例,而今朕赏的是你,也是临家。”

群臣一片寂静,却丝毫不对殷明道这个决策感到惊奇,一来是战功加爵天经地义,二来是殷明道素来对临家极有好感,想给临家封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绕是现下只是陛下口谕,临羡封王一事也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少朝臣已经开始懊恼为何曾经未与临家多多往来了。

临羡没抬头,行了叩拜礼,是以无人注意他此刻根本面无表情。

“谢陛下隆恩。”

***

早朝散得比往日慢,官员们出宫门时,外头已经出了太阳。

“这回临家算是真真正正发达了,”一名身着紫色官服的壮年男子摇摇头,叹道,“早在一年前,任谁会想到他临家能有今天。”

颜伯庸瞥了他一眼,说:“临家的军功是实实在在的,也该封王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平日里多有来往,刑部虽从前支持明溯王,但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是中间派,三方主事素来交情不错。

刑部尚书江允怀说:“颜兄勿恼,临家的确早就该赏,只是曾经不敢赏,如今陛下是想全部给他们补回来了,封王怕是不够,我看陛下方才在朝上半点没有收兵的意思,估计是没这打算,十五万骠骑全数握在异姓王手中,只怕养虎为患呐!”

颜伯庸和宋载云皆不吭声,江允怀微觉不解,正要开口询问,颜伯庸缓缓道:“陛下对临家深信不疑,允怀,你又何必操心这么些个呢。”

江允怀哂笑道:“也是,他临羡今日擅自入宫,陛下不仅不起疑,反倒被他那一套说辞唬得团团转,信了他是关心则乱。”

临近宫门,宋载云放慢了步伐,说:“你似乎对临家颇有成见。”

“是,”江允怀半点不遮掩,神情郁闷,“我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为何会对临家如此信任?我本来也和两位一样,觉得临家对大启忠心耿耿,不会行那离经叛道之事,但是临羡此人曾经藏得那般深,任谁都该对他、对临家有所忌惮,陛下却越来越信任他,这真是叫我不明就里。”

颜伯庸往左右看看,确定这儿除了他们没别的人,压低了声音说:“这些话你对我们说说便也罢了,勿对他人言,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噢?请颜兄赐教。”

“陛下从前虽受先皇宠爱,但许多观念都与先皇相悖,倒是明溯王事事符合圣心,这一点允怀你定比我们清楚。”

江允怀面上赧然:“颜兄,这事儿就别再……”

一语未完,一名太监小跑着从三人身边经过,江允怀奇道:“这是往宫门口去的路,陛下又传什么令了?”

宋载云忽然侧过头,说:“允怀,从前竟未发觉你是个爱揣摩圣意的性子。”

殷明道善待明溯王一党,人人明面上道他高风亮节,但暗地里,已经有人腹诽他是个优柔寡断的君主。

再加上殷明道上位以来就受到流言无数,他却都没有去打压,似乎想要以此证明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这也侧面证明他不在乎流言蜚语,给了朝臣妄议君主的底气,即使被告发,在殷明道面前表一表忠心估计也就过去了。

“是我错言了。”江允怀急忙收了口,行至宫门,只见刚刚的太监就停在宫门外,正在与人说话。

颜伯庸有意打消凝肃的氛围,瞅着那边,眯了眯眼睛说:“那位是……”

太监侧过身,满脸堆笑地对身旁的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颜伯庸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他还未说话,江允怀道:“是云衔观的弈公子吧,我曾经在风云楼见过他一面。”

“被陛下叫作先生的那位?”颜伯庸起了兴致。

虽早有所闻这位弈公子风姿绰约,现下见到本尊仍是免不了心头一惊。此人当真是生了一副极好的模样,难怪那时的太子宴后就有人私底下议论,太子殿下是否好男风了。

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头,颜伯庸就一个激灵,暗骂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爱胡乱揣测君主的那一列。

“正是。”江允怀正说着,弈暮予与三人擦肩而过,他脚步稍顿,朝他们躬身一礼。

三人颔首还礼,太监脸上时刻挂着笑,引着弈暮予走出一段,方道:“弈公子当真是好福气,陛下可从未在闲花亭召见过臣子呢。”

“有劳公公带路了。”

“哎哟,您客气,适才听闻您候在宫门外,陛下可是欢喜得很,”走至玉阶前不远处,太监朝左面摊出手,“哎,公子,咱们走这边儿。”

弈暮予微微点头,余光在那高耸的玉阶上一扫而过,玉阶之上便是巍峨华贵的金銮殿,不知怎的,他联想到阶级二字。

弈暮予正垂头思索,忽然发觉地面上多出来了一道阴影,他抬起头来,看见迎面而来的熟人。

“公公这是到哪儿去?”来人问道。

“见过傅翰林,”太监刹住脚步,对傅黎谄媚地道,“咱家奉圣上口谕,召这位公子前去闲花亭面圣呐。”

傅黎没什么表情地说:“退下吧,本官送弈公子去便是。”

“这怎么使得——”太监惊道,随即瞥见傅黎比往日阴沉许多的面容,当下心头一咯噔,改了口,“这、这…是。”

弈暮予至始至终没说半句话,随傅黎走着,一派闲庭信步,只在路过御花园的长廊时稍稍放慢脚步。

傅黎顺着他的视线朝廊外的湖泊看去,今日无风,湖面水波不惊。傅黎说:“弈公子见惯云衔观的茂林秀木,还会对这样平淡的景色起兴致吗?”

“何来平淡之说,”弈暮予眼波流转,凝在一叶浮萍之下,那里藏着一窝色泽漂亮的锦鲤,“皇宫之内处处珍贵,能看见这样的美景,实在是在下的福分。”

傅黎看向他,意味不明地说:“入宫后还能如弈公子一样有闲情逸致的人可没几个,随我走了这么久,弈公子难道不想问问,临侯爷去了何处?”

弈暮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说:“侯爷乃是朝廷要员,自然是陛下叫他去哪儿就去哪儿,总不会还要跟我说一声吧……”

说罢,弈暮予唇角浮起一点轻柔的笑:“傅大人这么说,倒叫在下误以为这宫内是什么龙潭虎穴了。”

“龙潭虎穴,弈公子不还是进来了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弈暮予叹了口气,迈步拐过廊角,就在此时,一只锦鲤从原本平静的湖面一跃而起。

扑咚。

“弈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弈暮予没吭声,他望着湖面,眼底随之泛起涟漪,直到那抹涟漪彻底归于平静,他方侧过头,对着傅黎微微一笑。

“傅大人曾经想要与我鱼死网破……”

傅黎的神色渐渐转冷,弈暮予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不知事到如今,您还想去赌陛下那颗赤子之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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