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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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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还在吹。残破的门窗勉强抵挡住寒气,临羡倚在窗边,用手指戳了戳本就千疮百孔的窗纸。

木门咣叽一声被推开,临怜端着一碗面糊样的东西走进来,说:“过来喝粥。”

“伤员都吃上了?”

临怜把碗放在桌上,摆好筷子,说:“废话,最后一碗。”

“我不饿,姐你吃吧。”临羡没动,扭头看窗外头,骠骑正在帮忙清理战场。

临怜在桌上拍了拍,含着警告的意思:“都吃过了,就你搁这儿等着成仙,赶紧的,别逼我骂你。”

临羡不想被骂,走过去坐下,端起碗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

“有这么难喝吗?”临怜看着他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你以前在随州也没这么娇生惯养,今晚凑合点儿,明天让伙夫…你这什么表情?”

“没。”临羡咽下一口粥,语气不太好。

他只是没料到临怜会在这里。北幽军撤离后,临羡才发现临怜居然在带着军医救治伤员,虽然她曾经在随州也做过这样的事,但那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和临瑜都相信镇南骠骑绝不会让敌人踏过身后三寸地,但昧谷守备军是肉眼可见的不敌北幽军队,一旦被突破防线,临羡毫不怀疑,神鸦阙内活的死的都会瞬间被踏成一堆烂泥。

“殷明清让你跟来的?”临羡忍不住问道。

临怜轻嗤一声:“他能管得了我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临羡从这语气中听出一点自豪,还没等他品过味来,临怜又说:“怎么,当我嫁了人就只能呆在府里相夫教子?”

临羡啧了一声,没说话,因为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面无表情地垂头喝了口粥。

“酥娘,双珏只是担心你,”殷明清走进来,将房门掩上,原本洁白的衣裳不知在哪儿沾上灰尘和血渍,与他手腕上缠绕的紫檀佛珠格格不入,“莫说是他,我也——”

临怜几步走到殷明清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让我上战场,我就跟你乖乖待在驻军所了,还想让我怎么样啊?莫不是要把我关在府里,一辈子不让我出来吗?”

“咳…咳咳…”临羡瞬间被临怜柔腻的嗓音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险些将嘴里的米粥喷出来。

但殷明清很受用,他揉揉临怜的头,无奈地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你身子不比从前,得小心着些。”

临羡倏地皱起眉,问道:“什么意思?”

“哪有那么夸张,”临怜捏了一把殷明清的胳膊,脸上适当露出一点羞赧的笑,冲临羡抬抬下巴,“意思就是你要有外甥女了。”

临羡本来以为会听到染上了什么病之类的话,心都提到嗓子眼,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个结论,脑子都懵了。

临怜说:“也有可能是外甥,不过我希望是个姑娘,男孩儿要都跟你似的……”

临羡豁然起身,上前一把揪住殷明清的衣领,强压怒火道:“她身怀有孕,你竟还敢让她跟来战场?”

“府中无人,酥娘留在我身边最是安全,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她。”殷明清镇静地回答。

临羡只道他强词夺理,冷冷嗤笑:“堂堂亲王,竟是连府中无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若你说的是实话,那么请问,你一无武功二无护卫,你拿什么护着她?”

殷明清倒也不是不会武功,只是实在不出众。年少时皇子间比试切磋,他便一直比不过天赋异禀的殷明安,好在能略胜皇兄一筹,但慢慢地,殷明道也在进步,到最后他连殷明道都赢不了了。

临怜的身手高过众多男子,殷明清若是怀着用他那点儿稀薄武功保护她的念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报——”

屋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殷明清的目光凝在临羡的脸上,似是在斟酌,隔了半晌,他说:“进。”

三名士兵推开房门,显然没料到里面这么多人,在看到殷明清被临羡提着衣领时,三人神色大惊:“王爷!”

临羡没兴趣在殷明清的下属面前打殷明清的脸,脸皮还没撕破到那种程度,他手里一松,坐回椅子上。

“何事?”殷明清对几名士兵道。

“禀王爷,”士兵显然都训练有素,很快镇静下来,其中一人神态有些踌躇,仿佛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伤员已安置妥当,骠骑兄弟也都扎营歇下了,递送皇都的军报是今日拟定还是……”

话音未了,说话的士兵忽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宛如冰冷的刀锋,将他从头到尾搜刮过一遍,根根汗毛顿时在手臂炸开。

士兵欲盖弥彰地搓搓脖子,低头避开临羡这一眼。

“天色已晚,明日再议,”殷明清接过士兵的话,“都回去歇着吧。”

“是。”

士兵如释重负,连忙朝三人行过礼,然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临羡眯起眼睛。

每支军队由于地域、武器、将领的不同,士兵的神态、作风,乃至于步伐都截然不同,譬如镇南骠骑多着轻甲,故而士兵行动如风,步伐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昧谷守备军则不同,他们要么是十五年前昧谷守备军的后继者,要么是在武馆当了学徒后想从军的,平日里彼此之间没什么联系,凝聚力不强,故而步伐凌乱。

但刚刚那三名士兵不一样,他们体格健硕,步伐稳健而整齐,只有常年在一起磨合过的士兵才会无意识间透露出这样的默契,就像镇南骠骑一样。

府兵吗?

临羡推翻了这个可能性。那些士兵手臂肌肉发达,左右肩高低不一,只有时常拉弓,还是拉长弓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体型特征。

大启境内使用长弓的士兵大多集中在北朔,他们镇守边关,打的就是北幽人,在大漠作战长弓必不可少,殷明安也曾与北幽交战,军中亦是不乏擅用长弓者。

但殷明清不同,他没有实际兵权,调配昧谷守备军的都是宋歌。从战场情形来看,昧谷守备军作战少用长弓,多半是纯靠体格跟人硬碰硬,在这其中掺和了这么几个擅用长弓的人,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一个不受宠的亲王,倒也不是不能培养出自己的精兵锐将,但在昧谷这样十多年来都没有战乱的地方,培养一群擅长拉长弓的府兵于他而言有何益处?

既然不是他的府兵,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支兵根本就不属于他。

北朔王、殷明安,这两个看上去跟殷明清素日并无来往的人,当真是并无来往吗?

这个发现让临羡的眸光渐渐沉下去。

“武功高强之人可用刀枪护佑自己在意的人,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殷明清迎上临羡锐利的视线,泰然自若地说。

临羡笑了一下:“王爷有贵人相助,失敬,可惜助得不太彻底,天凰部奇袭,贵人也没反应过来吧。”

贵人两字一出,临怜秀眉微微蹙起,仿佛从他这话中联想到什么,但很快又平复下来,佯怒道:“行了啊你小子,跟谁呛嘴呢。”

“无事,”殷明清安抚性地拍拍妻子的手,对临羡说,“双珏北上支援劳心劳力,我感激不尽,只是世上恐怕无人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如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比起数月前,双珏现下倒像是对我有些敌意了。”

临羡不置可否,他喝完最后一口米粥,掠过殷明清朝门外走去。他语气随意地道:“谁知道,敌意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吗?”

殷明清若有所思地琢磨他最后一句话,直到眼前被晃了晃:“酥娘?”

“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很难喜欢上谁,但要跟谁犯混账倒是快得很,”临怜把他拉到塌上,给他脱掉外袍,撒娇似的道,“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殷明清揪住衣服,脸色微红:“不会……酥娘,我自己来就好。”

临怜拍开他的手,绕到他身后,开始给他解发,笑吟吟地说:“我是你妻子,脱你衣服怎么了?”

她说话向来如此直白,殷明清耳垂都红了,任她胡乱拆着发冠,语重心长地说:“我虽不愿拘束你,但双珏说得对,你现下身怀有孕,是该多多注意。”

“知道了知道了。”

知她敷衍,殷明清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叹了口气,接着道:“酥娘,双珏可是在皇都受欺负了?”

临怜手中一顿,取下他的发簪,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把你带上战场,他对我有所不满是该的,但我总觉得,他的敌意似乎不单单是针对我,倒像是…对皇家的。”

殷明清没有说,这样的感觉他在临怜的身上也有所发现。正细细思忖,他的后颈骤然一凉,但那凉意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尖锐的簪子若有似无地划过殷明清的发丝,被临怜放在床头。临怜垂眸瞧着殷明清的发顶,缓缓地道:“怎么会呢,皇恩浩荡,临家永生难忘。”

屋外,驻军所从一片混乱中渐渐变得沉静,城门和烽火台破烂得可以回炉重造。

临羡没入帐,他踩着血迹未干的阶梯登上城墙,大漠一望无际,与黑夜混合成一条绵长的线。

临羡看了一会儿,借着一条绳索,轻轻跳下去,就像轻盈的飞鸟。大概是沾着血水的缘故,沙子不软不硬,临羡鞋履悠闲地步入黄沙,耳边是安静的。

夜晚习惯于吞噬一切声音,让人陷入自我的空巢。

临羡在大漠边缘停下脚步,犹如密林转角,一个硕大的山坡在拐弯后倏地被拉近,眼前的事物无限放大。

这里缺乏树木、野花、蔓草,空气都带着粗糙的沙粒感。如果可以,临羡想将眼前所见都画下来,即使它们并不多么美观,但有个人看到了一定会感到高兴,因为他总是向往没有看见过的景色。

太过辽阔的疆域总会给人一种渺茫感,临羡仿佛也变成满天满地里的一粒沙子。他从怀里取出一只浅蓝色的护身符,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不新,像是被人常年带在身边的。

临羡的神色因此变得柔软,名为思念的东西像是掉进河流的细沙,无边无际地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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