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到现在的你。]
奈垩话音刚落，小男孩的身影在频率加快的闪烁中逐渐变成了少年和青年模样，又最终定格在了如今成人时期的最终样貌。
崔侪抱着脑袋，头痛欲裂，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儒雅形象。
‘你是……’
被迫出现的他注意到了奈垩的存在，一时之间，他想不起外界的自己不久前才见过这个孩子，只是神情阴郁地瞪着奈垩，眼神可怕。
奈垩没有回应，他在心中回想着殷安娅幼年的长相，身形一闪，模样大变。
‘小妹？’
崔侪惊叫出声，刚想上前，又停住了脚步，连连后退。
‘不对……怎么回事？你……’
‘哥哥，你不记得了吗？’奈垩面无表情地一步步逼向对方。
‘小妹！不对……你不是、你别过来……’
‘哥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是奈垩心中的疑惑，‘你在小时候遭受了别人的侵犯，是受害者。可是为什么在长大后，却变成了加害者？’
‘你住口！’
从小女孩口中听到了自己的过去，让崔侪毫无预兆地怒吼出声，暴跳如雷。
‘看来哥哥也知道被人侵犯后，是多么痛苦和绝望，那你为什么又要这么对我呢？我是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你是我信任依赖的亲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此刻的奈垩，仿佛真的成为了那时候的殷安娅，声声泣血地质问着罪恶。
‘住口住口！我叫你住口啊！’崔侪抓着脑袋，全然没有往日里的形象，他如今癫狂得仿佛是个疯子。
奈垩没有停止计划，他又变幻成了殷安娅摔碎在地上的惨状，浑身断裂的骨头被皮肉牵扯着，四肢僵硬，缓缓靠近了崔侪。
‘别过来！滚开！滚开啊——’
崔侪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恐声，他不断向后退去，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滚开！’
‘哥哥，你见过我长大以后的样子，可你见过我死后的样子吗？就像现在这样，我没有一刻忘记你对我的伤害，因为你，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奈垩的脑袋随着折断的脖子歪向了一旁，从折断处流出了红白色的浆液，沾满了全身。
这些脑浆和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板上，清晰可闻。
崔侪抱着脑袋，一遍遍地咒骂着，恐惧占据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哥哥，你是杀害我的凶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啊——’
看着这段暗面里的崔侪被折磨到精神崩溃，奈垩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和痛快。
他的做法并不能挽回一条逝去的无辜生命。
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能做些什么了。
【奈垩，时间不多了，可以结束了。】
怪物沉着冷静的声音唤醒了奈垩，后者身形一顿，收回了感知力。
怪物也将自己的精神力中断了开来。
顿时，恢复了自我的崔侪抱着脑袋翻滚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状貌可怕。
【这个人类的动静太大了，那些人类已经注意到了。】
奈垩顿了顿，跨过崔侪的身子跑向另一端的墙面，没有犹豫地跌坐在地上，面向着精神崩溃的男人。
“崔先生？”
“阿侪？”
众人随着尖叫声赶到这里时，就见奈垩一脸害怕地瘫坐在地上，想要远离发狂的崔侪。
“阿侪——”
“奈垩！”
随着于贞尖叫一声扑在了外甥的身上，符颜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孩，捂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奈垩，别怕。”
奈垩埋进符颜的怀里，没有说话。
“崔先生，你怎么了？”
“于女士，请冷静！”
其余人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掺扶了起来。
符颜眼疾手快，带着奈垩远离了混乱的人群。她看着陷入癫狂的崔侪，眉头紧锁，随后将小孩轻轻推向了外面。
“奈垩，你去外面等我。”
奈垩听话地没有回头，在听到于贞的哭泣声后，他眼神一黯，抬脚走了出去。
“阿侪？你怎么了？别吓小姨啊！”
“于女士，请冷静点，我们要立刻送他去医院。”
符颜站在一旁，没有出手，她的治愈能力并不包括治疗这类情况，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有蹊跷，需要查验。
里头一阵混乱，奈垩静静站立在走廊上，沉默不语。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奈垩，你后悔了吗？】怪物贴身站立在小孩的身边，轻轻发问。
奈垩眨了眨眼，低头思考着，直到里头的崔侪被众人抬着送了出来，一路飞奔掠过他的眼前，小孩也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奈垩，回车里等我，记得锁好车门。”
符颜丢下一句话，便神色凝重地跟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奈垩才抬起头来，恰好和远处开门出来查看情况的殷既爻对上了视线，后者微微一笑，奈垩本能地给予了回应。
同一时刻，他用意念答复了怪物。
【帕木，我不会后悔。】
怪物没说什么，只是伸出了触手无声抚摸着小孩的脑袋。
而远处的殷既爻似乎意识到了混乱发生的缘由，他看了眼手中收到信息的通讯器，没有动身追上去，而是回到了治疗室，大门紧闭。
奈垩默默收回了目光，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
【帕木，你还记得那只黑猫吗？】
怪物眼神闪烁，轻抚小孩的触手停下了动作，对他发问的意图不明所以。
【为什么突然谈起它？】
【我只是突然想起那时候，我在它的暗面里看见了你。帕木，它能看见你，对吗？你在黑猫变成魇体之后出现，又和它说了什么才让它冷静下来的？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待在我的身边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是发生在以前的事情吗？】
奈垩总是习惯一下子倾吐出所有的疑惑，渴求解答，并在隐隐约约中察觉出了不对劲的细节之处。
怪物神色不变，它确信那一晚的奈垩陷入沉睡中，没有发现它和南青之间短暂的争执。
【我不记得你所说的事情，我对那只黑猫并没有印象。我说过了，我的记忆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出现，在此之前，我什么也不知道。】
奈垩听后，眼睛反而一亮，出现了光彩。
【帕木，那么我们可以找到它，向它询问关于你的事情。】
【奈垩，你想的太简单了，首先你无法确保在它那里一定能得到答案，其次现在的你还在这些人类的保护圈中，没有独立行事的能力，太过弱小。这样的你，又要怎么去寻找一个行踪漂浮不定的目标。】
【更何况，你也应该看得出来那只黑猫是非常痛恨人类的，就算你找到了它，它也未必会愿意告诉你。】
奈垩在怪物一声声直白的话语中蔫了下去，没了先前的雀跃。
他沉默着，认真思考这些问题。
【帕木……你说得对。不过你放心，我会快点长大，帮你找出答案的。】
【好，我会等你的。】
【嗯！那我们回去车上等姐姐回来吧。】
【好。】
一人一怪物结束交谈，动身离开了这条格外安静的长廊，向外走去。
自此，奈垩的初次任务宣告失败。在这之后，他也没有向符颜主动打听过关于崔侪的消息，符颜也没有向小孩提及后续的打算，只让他放宽心，等待宗承擎下达的第二次指令。
又是几个月后。
“这次的任务有些奇怪，我们得到的资料里头只有委托者本人的信息。”
奈垩听着符颜的话，低头看起了资料。
照片上的男生长相秀气，眉眼之间却始终流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虑。
“他叫林棠，今年十四岁，是北六区的区民，申请诉求是希望上门来的寤师能探查一下他母亲的情况。由于家中的其他人不同意，这一次是他瞒着所有人进行的。按照林棠递交上来的信息，这一天是他父亲和奶奶出门探望亲戚的日子，他会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留在家里等我们来。”
“问题就在于林棠提交不了他母亲的任何信息，甚至连姓名和年龄都无法报出，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到时候你要多多注意。”
[姐姐，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符颜突然从后座里拿出一顶黑帽，“这里人多眼杂，你的头发又有些明显，所以需要一定的伪装。”
奈垩点点头。
符颜拢起小孩背后的长发，将它们一并藏在了帽子里，眨眼间，显目的白色头发消失不见，低矮的帽檐也顺势遮掩住了奈垩浅淡的眉眼。
做好这一切，符颜认真打量起了小孩的装扮，随即她皱起眉头，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了。
“奈垩，你从来没有剪过头发吗？”
奈垩一愣，他从来没有和人谈过这个陌生的话题，只能如实摇头。
[没有……研究基地的崔旁叔叔教我怎么洗头发后，就让我自己打理头发了，但是他没说过可以剪头发。姐姐，我需要剪头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符颜有些生疏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