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梦魇师的动作瞬间僵硬了：“真是时澈？”
方蝶：“人没下车，不知道。”
梦魇师从凳子上站起来，两步走到窗户边上，朝外看去。
透过风雪，能看到院门口停了辆军用悬浮车，由无序线条所组成的盾形标志就印在车门上。
车上的人嚣张的很，光按喇叭不下车。
“晴空之盾的车。”方蝶声音有些发虚，“乌阳说，时澈在出任务，绝不可能回来。”
“万一真是时澈……”梦魇师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人，“无论如何，一定得把时雨带走。”
方蝶咬了下嘴唇，几秒之后再次开口：“你先带时雨走，我拖住他们。”
“你一个人？”
方蝶催促：“你留下没用，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只能拖后腿。就算我打不过，也可以能跑。”
“你能在时澈手底下逃跑？”
方蝶瞪了梦魇师一眼：“别废话，赶紧走。”
梦魇师沉默了两秒：“混沌在上。”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他两步走到时雨身边，弯腰抱起时雨，快步朝后门走去。
等梦魇师走出后门，屋内只剩下方蝶后，方蝶深吸一口气，小声也说了句“混沌在上”。
随后她拨弄了下头发，又低头看了眼臂弯上挎着的小菜篮，自觉调整好了状态，便推门往外走去。
院门口的悬浮车通身黝黑，车前端有四个硕大的灯头，射灯穿透风雪，将阴霾扫开。
方蝶顶着风踩着雪，露着胳膊腿儿，慢腾腾踏过碎石铺就的小路，从容不迫地打开了院门。
见有人开门，姜起岚和龙斗野从车上下来。
方蝶见只有这二人，悄悄松了口气。
她打量眼前的两人。
两人都穿着军装。
其中一个肩膀上抗着星儿，可身姿却不见半点军人的挺拔，垂着肩膀，双手插兜，不时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跟在后面的那个看上去就精神多了，周身萦绕着行伍之人才有的飒爽干练，表情刚毅地过了头，似乎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这两人的精神状态对比十分明显。
方蝶不认识这俩个人，但她只瞧了两眼，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打瞌睡的这人身上。
方蝶总结了个规律，在晴空之盾在役特殊战斗人员中，精神状态越不正常的，通常作战能力越强，相反的，精神面貌越健康，越容易是个菜鸡。
“我是姜起岚，隶属晴空之盾的青龙里小队，路过这里，想讨口热水喝，天气太冷了。”打哈欠的军官自我介绍后，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精神头十足的年轻人，“龙斗野，我的副官，叫他阿野就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进去坐一会吗？”
“我叫方蝶。”方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一只手扶着院门，身子半依着，姿态随意。
果然猜对了，精神委顿的这个军官是领头的。
可是青龙里小队是哪只队伍？
根本没听过。
方蝶：“你们只是路过？”
姜起岚疑惑地看向方蝶：“对，路过。”
方蝶：“你知道这里哪儿吗？”
“松河镇？”
“对啊，算是很北方了……”方蝶眉头微皱，“晴空之盾一直活跃在南部前线，很难路过这里啊。”
姜起岚：“这就不便解释了，不让我们进屋坐坐吗？”
方蝶有些拿不准对方实力如何，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又张开，她看着姜起岚的眼睛，语调带上了奇怪的韵律：“从第一眼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为什么？”
姜起岚视线从上倒下扫过方蝶，语气诚恳：“你不冷吗？”
方蝶沉默了几秒后，解释了一句：“屋里有地暖，我出来得急了。”
姜起岚没说话。
方蝶耸了下肩膀，侧身让出入口：“进来吧。”
姜起岚和龙斗野一前一后进了门。
方蝶追问：“青龙里小队是哪支小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啊。”
姜起岚叹了口气：“你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冷。”
方蝶摸了摸鼻子。
“新成立的，我们刚建立不久……这是我们队长。”龙斗野在一旁开口。
方蝶立刻转头看向龙斗野，问：“怎么跑到北边来了？”
“方小姐，我们进屋说怎么样。”姜起岚扭头看方蝶，“我一定满足你的好奇心。”
龙斗野：“对呀，方小姐，外面冷，你穿的少，小心感冒。”
方蝶撩了下金色的长发，语气漫不经心：“谢谢关心。”
走了两步，姜起岚发现方蝶还站在院子门口，他扭头看她：“方小姐，你不进屋？”
方蝶：“你们先进吧，我去菜窖搬一颗白菜。家里有老人，想喝菜粥。”
说完这话，方蝶还举了下自己胳膊肘上挎着的小菜篮。
姜起岚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一下头：“好。”
两人迈步往房子方向走。
“有点奇怪。”龙斗野挨近姜起岚，压着嗓子说，“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们。”
姜起岚也将声音压低：“小心些，随机应变。”
沿着小路，两人来到房门前。
姜起岚伸手敲门，门内没有回应，又推门，门也没开。
他回头看了眼院门。
悄无声息的，方蝶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起岚疑惑地收回了视线，他侧耳听门内的动静，屋内静悄悄的，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往内看，就瞧见地上倒着两个人。
“出状况了。”姜起岚伸手推窗，窗户锁得死死的，“阿野，破窗！”
龙斗野伸出两只手按住窗框，他力气大得惊人，窗户连着窗框一起被推进了室内。
玻璃落地，冷风灌入屋内。
翻过窗户，姜起岚直奔地上的两个人。
这是一对老年夫妇。
老妇人心脏中了一刀，死得干脆利落。
老爷爷身上有一条又长又狰狞的伤口，像是被长刀劈砍过一般，从肩膀一直到腹部，死壮惨烈。
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木地板已经干涸血泊中，有个小小的人形痕迹，应该有个孩子曾躺在这里。
瞧这出血量，孩子已是必死无疑。
龙斗野已经开始检查整个屋子。
约莫半刻钟后，龙斗野回到了一楼：“老大，屋里没人，餐厅扔着把打猎的□□，餐厅地上也有火药弹片灼烧痕迹。”
姜起岚：“两个死者身上没中枪的迹象。”
“老大，二楼有张全家福。”顿了顿，龙斗野又加了一句，“你该去看看。”
姜起岚上了二楼，在龙斗野的带领下进了一间卧室。
这是一个女孩的卧室。
床头柜上立着一张全家福——一共四个人，两位老人是楼下的倒下的两位，除此之外，还有个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和一个身量挺拔的青年，青年的脸上贴着张猪头贴纸，挡住了脸。
姜起岚拿起照片。
龙斗野指着照片上的两位老人说：“这两个已经死了。”
手指移动了些，又指向女孩：“这个女孩……”
龙斗野一脸的小心翼翼，话没说尽。
姜起岚替他开了口：“应该是楼下被移动走的那具尸体。”
“还这么年轻。”龙斗野的脸色不太好，“凶手为什么要移走尸体？”
姜起岚将照片从相框里拆出来，翻转照片，看到相纸背后有用蓝色钢笔写的两行字：
“汹涌的妄念，瑰丽的奇迹。”
龙斗野：“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
“这屋子后头就是山，屋子后门外的雪地上有崭新的脚印。”
“那女人应该还有同伙，她的指甲修得又长又亮，弹琴的不是她。”
“她的同伙也许是进山了，带着那孩子的尸体。”
“那倒是顺路，咱们去勘黑石矿，也得进山。”姜起岚抖了下手里的照片，“那女人和她的同伙，两个都要抓住。”
—
梦魇师沉默地抱着时雨，在风雪中疾行。
这里是时雨家后面的雪松林，山路难走，风雪又甚，在晃动中，时雨的神思一点点变得清明起来。
匕首还插在腹部，让时雨奇怪的是，每一次颠簸晃动，匕首带给她的痛苦，都会弱上一分，身体内的生机，都会强上一分。
走了不知有多久，瞧见一条小溪。
溪水并未结冰，反而冒着热气，这是自山上火山口流下来的热泉水。
梦魇师将时雨放下，他低头捧了水放在眼前看。
没过一会，他又弯腰去拨弄水里的沙石：“黑石矿……竟然是黑石矿，多的都裸在河床上了……”
“唔……”时雨发出声响。
梦魇师扭头看她。
时雨被放在溪边的树底下，她眼眸紧闭，脸色苍白，风将雪砂子掺进她的发间。
梦魇师：“你睡着了吗？”
时雨没反应。
梦魇师掏出手机，这里没有信号，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方蝶。
收起手机，梦魇师站到时雨身边。
他弯腰伸手，冰凉的指尖点在时雨的眉心。
时雨忽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时雨声音虽干哑，但吐字清晰：“我不会睡的。”
梦魇师：“已经三天了。”
时雨：“我不困。”
梦魇师：“你刚刚睡着了吧？”
时雨：“没。”
梦魇师声音冷漠：“人的大脑最会骗人，你怎么知道在这三天里，你没短暂地睡过去一瞬间，然后又浑然不觉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