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在最合适的时机拉开车门，贴面一枪直接崩穿了距离最近的打手的半个胸膛。正狰狞着高高举刀要往下砍去的打手明显没想到裴琛竟敢打开车门，兴奋到放大的瞳孔只来得及看清那黑黢黢枪口中燃烧的火光，砰地一声巨响之后，打手维持着高举着刀姿势仰面倒下，看着自己刚擦干净的镜片被溅上了滚烫腥臭的鲜血，裴琛啧了一声压下不悦，抬手用枪托敲走另一人的脑袋。

打手们最爱的便是当街拿刀互砍，这样足够血腥也够解雇主的气，他们大多是无家无口空有一身蛮力的青壮年，被各种势力收揽来发展寻仇生意。城内管得严，这些人用的最多的也是些棍棒斧头，混上小堂主的能分到些长刀狼牙之类的武器，至于枪？也只在驻扎在城门的军爷身上见过。

他们老远见到士兵就要跑，哪里能听见开枪到底是个什么声音，所以在第一声巨响时打手们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是□□发出来的声音，他们只知道这块坚不可摧的铁皮箱开了一条缝。

围在整辆车旁的所有打手们下意识向裴琛处的车门靠拢，有裴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沈玉枝面对的压力锐减，他立即拉开自己这侧的车门瞄准开枪，轻而易举地偷掉两个后心。

接连枪响打乱了打手们的阵脚，他们显然没想到看起来无比矜贵的沈玉枝与裴琛二人竟随身佩着枪。这群打手并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前辈们受过最严重的伤却不过断根胳膊少条腿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体恤金，他们带着刀如砍瓜切菜般嚣张而过，在他们心中手上的长刀就是最有用的保命符。

然而此刻看着地上半拉脑袋都被轰碎死状奇惨的尸体，打手们吞了吞口水，两股战战简直要当场尿出来。

沈玉枝与裴琛只来得及匆匆对视一眼，便同时弃车从相反的方向往城门处跑去，打手们忌惮二人手中的枪踌躇着不敢上前。乌压压三十几名打手堵在仅能一车通过的密林小道上自然有落在最后的人搞不清楚状况，一股越传越大的力气推搡着人出头，有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啐了一口唾沫发狠道：“怕什么怕赶紧上，主家花钱买命，不杀了这两个人我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陈敢，”凶狠的三白眼扫过身后，打手们推搡着挤出一个胆小抱着刀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三白眼走到他面前，他不屑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你老娘怎么就给你起了这么个胆大的名字。”

三白眼用刀尖指着沈玉枝的方向，伸出手背拍了拍中年男人消瘦凹陷的半张脸：“我记得你儿子还在病床上等着救命钱吧，还差多少大洋？”

“....差三百块。”男人怯懦着答道，三白眼狠狠皱起两条断眉，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捏住男人的衣领还想再说一些羞辱的话，一声不属于□□的爆鸣自最后方传来，像是听到了催促的号角般，三白眼的脸色猛地一变，他一脚把消瘦男人踹到路边，虚张着十足的凶狠仿佛这样便能压过内心的恐惧，他面色扭曲地大吼道：“还不快追！”

他指挥着打手们分成两队前后拦截沈玉枝与裴琛二人，三十多号人来势汹汹。沈玉枝见仗着对地形的熟悉的打手们迅速四面包抄而来，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重压之下大脑飞速运转，沈玉枝想起裴琛在靶场中顺口提到的——

他迅速找到一处巨石躲在背后，沈玉枝从手包中掏出小镜子照向打手们走来的方向，在第一双鞋出现在镜中的瞬间，沈玉枝骤然起身一枪射向这人心口！

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即使由于晕血的缘故只能换一个方位继续用镜子观察，沈玉枝也确信自己将那人射杀。他打一枪便立即抛弃当下的点位再次借由镜子观察攻击，听着石头外绵延的惨叫与慌了阵脚乱成一团的脚步声，沈玉枝灵光一现的主意是出乎意料地不错。

面对沈玉枝手中有奇效的组合技，战力本就被削弱了五成的打手们很快便溃散地不成样子，但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在三白眼的指挥下重新集结，此前分散至四处的打手们皆拿着刀棒向沈玉枝倚身的巨石摸过来。

三白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指着摸向巨石另一侧的某人，示意他制造些声响引诱巨石背后之人露头，只要沈玉枝被陷阱迷惑，他就能上前砍下这小美人的人头！

他心中桀桀地笑着，幻想着美人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的腥甜。巨石之后有了簌簌声响，三白眼无声上前，只待沈玉枝开枪攻击另一侧。

他抬手扬起长刀，森冷刀背上有白光一闪而过。

“砰！”

三白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随枪声一同出现的黑色洞口，后知后觉的剧痛令他眼前发昏，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眼是冒着微烟的袖珍枪口，还有沈玉枝手中镜面射来的炽烈白光。

本以为杀死了三白眼剩下的打手们便会群虫无首不堪一击，但那道爆鸣再次从最后方迫使着他们向前冲杀。前后两方窒息的压迫与身旁同伴们的尸体激地打手们逐渐疯狂，沈玉枝面对的压力骤然增加数倍，即使袖珍枪的后坐力比普通的□□减小了不少，但着接连几发下来，沈玉枝的右手已经开始作痛，他用左手使劲握了一下手腕，将指骨骨缝中的疼痛暂时转移到手腕之上。

枪声停了。

打手们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代表着沈玉枝的枪中大概率没了子弹，他们怪叫着、大摇大摆地跑到巨石面前，为首一人狞笑着迈至视野禁区，他甚至窥见了美人散落的旗袍裙角！

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呼啸着划出一道血色喷泉，随着为首之人的倒下，裴琛接连开枪射杀距离沈玉枝最近的两人，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二十多双眼睛之下！

原来他一直注意着沈玉枝颤抖的右手，裴琛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沈玉枝的极限。

他故技重施开枪以自己为靶子吸引打手注意，裴琛已经清空了枪中弹夹，他换上最后一枚弹夹冲沈玉枝喊道：“快跑！”

“013！还不快出来救命！”

沈玉枝踉跄着起身，在石头后窝了太久双腿已经酸麻不收控制，每一步仿佛都走在刀尖之上。

贝齿死死咬住唇肉，清醒顺着血腥气蔓延至整个口腔，沈玉枝死死盯着飞至半空中的光团，他没有按照裴琛的嘱咐往城门的方向逃走，而是在013的指引下绕到打手们的最后方，有一人正举着一杆枪，趾高气扬地对打手们说着什么。

沈玉枝认出那是把早早便被淘汰的旧枪，耳中如擂鼓的心跳干扰着沈玉枝的思考，为什么想不起来，他明明听裴琛讲解过这把抢被淘汰的原因！

沈玉枝，冷静！

他在心中对自己冷声喝道。

沈玉枝想起来了，裴琛曾指着这把枪对自己说它的射程极近，三十米外威力小又极容易偏，一枪之后还会过热，过热后至少要等二十秒才能打出下一颗子弹，不然就会炸膛击伤持枪者！

他舔了舔唇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很痛，前方的枪声似乎又停了，沈玉枝担心地皱了皱眉，裴琛没有子弹了吗？

这人显然与沈玉枝想到了同一处，他嚣张地指使殷勤围在自己身侧的打手们上前查看。那打手既然肯捏着鼻子来伺候人，必然是不愿以身涉险趟雷，然而打手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暴戾直接抬起一枪，顶着他的胸口将子弹轰了进去！

好机会！

沈玉枝正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他立即握紧了手中的袖珍枪，每把袖珍枪中指配备了八发子弹，而他已经用掉了七发，只剩下最后一枚子弹，一定要一击必杀！

...19、18、17，

他抬枪瞄准，五根指骨上的痛顺着手掌追了上来，如鬼魅随形。

...15、14、13，

这人很鸡贼，不仅头上带了钢盔和硬邦邦的面罩，还用不知从哪东拼西凑来的甲胄死死护住了前后心口，他如癫痫般前后左右疯狂地晃动着，沈玉枝用力眨了眨眼睛，他试图重新瞄准，然而随着准星的调整，沈玉枝的枪口却陷入了这人诡异的节奏晃动不止！

...10、9、8、7，

左手再次握住了不断颤抖的右手试图提供一个稳定的支点，可他太痛了，痛到连指骨都无法弯曲，沈玉枝的心渐渐变凉，额上却热出一层薄汗！

他没把握用仅剩的一颗子弹给这人致命一击。

...5、4、3、2，

沈玉枝还是没能找到开枪的机会，013想要帮忙，荧绿光团从半空俯冲而下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挤到一边。

是裴琛！

裴琛俯身握住了沈玉枝的手，在最后一秒瞄准，他与沈玉枝的手指交缠着一同扣下扳机，发射出枪中最后一枚子弹。

沈玉枝的瞳孔倏然放大，一切都变得很慢，他清楚地看见旋转着子弹穿过这人钢盔与面罩中间反射着微光的眼睛，又顶着钢盔从后脑穿出。

混着白花脑.浆的血液看得沈玉枝发晕，但现在不是晕的时候，他第三次咬开唇上刚刚凝血的伤口以获取片刻的清醒，不过比起口腔，这次鼻子中嗅到的铁锈味道反而更加浓郁。

沈玉枝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此浓的味道竟死了这么多人么，不对，他陡然一惊，是身边传来的血腥气。

他惊骇地望向身旁无力瘫坐的人。

裴琛受了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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