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周嘉倪是被厨房传来的油声吵醒的，整租套二面积并不算大，但五脏俱全，也算温馨。
她洗漱完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周佳坐在餐桌上，喊她过来吃早餐。
煎出来的溏心蛋外焦里嫩，周嘉倪最喜欢吃这个，周佳也最擅长做这个。
昨晚的争吵历历在目，周嘉倪步伐迈得很轻很慢，她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安安静静地吃饭。
“昨天晚上……”周佳想了想，淡淡开口。
“我想好了，我准备跟江黎姐说实习助理这份工作我胜任不了，以后就不去公司上班了。”
思来想去，这还是最稳妥的办法。
接近温竺，只是她的一己私欲，但因为这个把别人也牵扯进来，更何况被牵扯的这个人是她的亲姐姐。
周嘉倪从来不想让周佳因为自己再过多的烦心。
关于这段许久都没能继续进行下去的关系，她努力割舍掉就好了，哪怕她会很难过，也会感到很可惜。
“我问你，这份实习你真心想做吗？”周佳的神色很平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开口问。
周嘉倪抬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明白周佳的意思。
“昨晚是我一时冲动，说的话伤害到你了。”周佳说，“我的确因为转岗的事情最近有些烦躁，又在会议上看到了你，没忍住对你发脾气了。”
“昨晚没睡好吧？眼睛还是肿的，哭了很久？”周佳去冰箱里拿了冰块过来，“我的错，倒是把好好的周末搅黄了。”
“我没有想随便应付实习，昨天我认真看了一天的资料，会议内容我也认真记录了。”周嘉倪被冰块冰得眼皮子颤了颤，酸涩的感觉很快缓和不少，“就是懂的太少了，工作起来有些吃力。”
“昨天看到你在手动记录了，本子带回来了吗？”
“带了，本来想着周末有空总结一下发给江黎姐看看的，但是……”周嘉倪从背包里拿出会议记录本，犹豫着要不要给周佳。
周佳朝着她伸出手，“我帮你看看，拿过来吧。”
周嘉倪把本子打开，拿了根蓝笔过来，听着周佳给她讲内容。
“整个会议都在说工作内容的时候，你就得迅速分辨出重点，内容要详略得当。”周佳指出她的不当，“你这篇记录很明显的错误就在于，什么内容都想记下来，最后什么都记不清楚。”
蓝笔在纸张上勾勾画画，周嘉倪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饿了便顺手拿起一旁的水煎包咬了口。
“姐，这份实习……”讲解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周嘉倪察觉出周佳的态度变化了不少，甚至跟昨晚大相径庭，她尝试着开口，看能不能有挽回的机会。
“你想的话就继续做吧。”周佳揉了揉眉心，“但是要把你学校的课放在第一位，而且你才大一，很多工作内容你学习起来也更难一点，现在才刚来第一天，以后压力只会越来越大的。”
“我会努力的，姐，你对我还不放心呀？”周嘉倪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就看好了，我这学期期末肯定能有个好成绩的！”
从小到大，她跟周佳一直没闹过什么大矛盾，无论是她偶尔刷一次小孩子脾气，或者是周佳因为工作对她疏于照顾，始终是犯错的那方会在冷静下来之后主动道歉。
这次隔了夜，已经是矛盾存在的时间维持最长的一次了。
“就是江黎姐那边……”周嘉倪还是觉得把心里话说出来，“回头我找她解释一下，她确实挺怕因为这件事情让我们闹别扭的，而且之前我也跟她说了……”
周嘉倪的话没能说完，周佳及时打断她，“我不能干涉你的交友，而且抛开别的不谈，江黎人确实不错。你跟着她实习我也能放心。”
“其实我是想说江黎姐那边……”
周佳又一次打断她，面色平和，“没事，你自己能处理好就行。”
周嘉倪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周佳对她已经很放任了，她不能在被容忍的时候再去得寸进尺地要求一些别的。
“吃饱了吗？”早餐被一扫而空，周佳买的并不多，“冰箱里还有些泡芙。”
周嘉倪点点头，自己小跑过去拿了泡芙过来，自顾自地吃着。
她咬了一半，看着里面白色的奶油，倏地想起昨晚温竺给她讲过的糗事来。
周佳见她盯着半个泡芙发呆，“里面奶油是不是硬了？不好吃了吧？”
周嘉倪愣了几秒钟，小声问出口，“前两天……温总是不是……”
“什么？”周佳已经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碗筷，没能听清。
“没有。”周嘉倪摇了摇头。
她真是脑子糊涂了，问谁不好，怎么能在周佳面前问起关于温竺变了口味吃泡芙的事情。
－
第二周，周嘉倪没课的时间又一次去了公司。
实习生转正的hc不多，尤其是大四的，为了提前拿到转正名额，小组项目加班到飞起。
周嘉倪也被分到了一个小组，但她早上有课，下午来公司的时候才找了小组的负责人联系。
“你是大一的？”男生问她。
周嘉倪刚点了点头，手里的资料就被他拿走了。
“那算了，你应该跟不上我们的进度。”
周嘉倪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别在意，他这人就是这样。”一女生安慰了她一句，“主要是实习生的项目关系到转正，他比较着急。”
草草几段对话过去，周围的几个实习生又迅速投入在了工作里面，周嘉倪没继续留在这个小组里，又去拿了合同给江黎过目。
“你没去实习小组吗？”江黎扫了几眼，签了名字。
“去了。”周嘉倪抿了抿唇，“就是……”
“融入不进去？”江黎一下子就猜中了，“很正常，这群实习生几乎都是大四的，转正的名额没几个，抢都抢不过来，每天恨不得睡在公司里，他们肯定没心思让你参与进去，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江黎的话说得很直白，周嘉倪难免又心碎。
“不用管他们，他们现在比你焦虑多了，小组的事情回头我给你打个招呼，你以后就不用过去了。”江黎见她不说话，抬眸看她一眼，“你做点力所能及的就行。”
她站起来，把查阅过的合同递给她，“比如，帮我把这份合同送到总裁办公室去？”
周嘉倪压了下嘴角，把合同抱在怀里，“那我现在就去了。”
“不用担心别的知道吗？”江黎拍拍她的后背，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我保着你呢，你不用怕，就是周佳敢说你工作上有错误我都帮你怼回去，你现在的上司可是我。”
离开了江黎那边之后，周嘉倪的脚步就加快了不少。
她想起上次那个难忘的夜晚，满心期待着那个‘下一次见面的拥抱。’
周嘉倪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办公桌前的女人没有立即抬眸，只是察觉到来人的动静放得格外轻之后，才朝着门口看过去。
这一眼，她便笑了。
温竺站起来，接过了文件，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周嘉倪犹豫着，偷偷打量着外面的工位。
“是单向玻璃。”
女人的话像给她打了一剂定心剂，周嘉倪小步迈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温竺的手抚了下怀里少女柔顺的长发，垂眸望见她明亮的瞳孔。
“现在应该不难过了吧？”这次温竺终于明明白白地问她，“那天总怕哄不好你。”
“没有，那天能通上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难过又不是因温竺而起，能被她那样宽待已经十分荣幸，更何况现在温竺这样揽责。
周嘉倪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公司里到处都充斥着满额的压力，她居然从权力最大的人这里得到了舒适感。
像充斥着泡沫，不真实却又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面前。
这份拥抱周嘉倪不敢奢求太久，她从温竺的怀里退出来，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你等一下，我很快就给你。”温竺坐回办公桌上，示意周嘉倪坐在对面的位置上等一等，“喝茶吗？”
周嘉倪摇摇头。
“已经是第二周了，还适应吗？”温竺又问了这个问题，“最近新来的实习生还是不少的，估计你有的忙。”
周嘉倪努努嘴，“能适应。”
温竺捏着书页的手指停了下，“看来是不太适应。”
“是我不懂的太多了。”周嘉倪的话只说了一半，“适应起来确实比较慢，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不想跟我说实话，对吗？”温竺面色平静地签好字，把文件夹合上了。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的面容上，她看见她眸光里的迷茫。
“我可以说实话吗？”周嘉倪问出口，看到女人用肯定的眼神朝她点了点头，“有点累，有点辛苦，也猜不到回报该是什么。”
温竺凝神，“那你看到了什么呢？”
“我姐姐就很忙。”周嘉倪还是为周佳可惜。
她觉得周佳不该仅限于此，现在的回报对不起她的实力，更对不起她的辛苦。
“那是她在争取转职。”
“但结果不尽人意。”
“事实上，在职场上像你姐姐这样的人有很多，但幸运的人却很少。”
“这些大老板难道就看不见努力的员工吗？”
“看得见，但也只是看得见。”温竺不想在职场上给她太多的幻想，哪怕现在她正处于美好的大学时期，对于未来期盼又满含拼搏的劲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很复杂，牵扯的也很多。”
周嘉倪听得一知半解，她努力在脑子里消化，又觉得自己笨笨的，“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问您这些？”
她常犯这样的蠢事，总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刚才的对话就好像一个正在丫丫学步的孩童在已经飞上天空的智者的脊背上问她，‘天空中的景色为什么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呢？’
“询问没错。”温竺舒展了笑颜，“我很乐意为你解答，而且不只有这些。”
“我不太懂，有时候就是想多问一问。”周嘉倪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在过分优秀又强大的人面前，她是忍不住自卑的。
这里大一的实习生虽然少，但不是没有，她们可以轻松跟上那些项目，但偏偏她自己对于这些一窍不通。
“不懂的话也没关系，正因为不懂才符合这个年纪。”温竺走到她面前，将她耳边碎发抚至耳后。
“有人会比我做得好，我总是在想，是不是该努力赶上他们，甚至超越他们。”周嘉倪的心情很复杂，她一方面感慨同龄人的强大，一方面又难以隐藏自己的野心。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只顾着吃喝玩乐呢。”温竺的语调变了些，像是刻意露出的钦佩之意。
“是吗？”周嘉倪诧异地反问。
“对。”温竺点头，“那时候我在想，我这个年纪没什么负担，正是浪费时间的好机会，发呆也是，睡觉也是。唯一把时间花费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浪费掉它的时候，才是真正在浪费时间。”
温竺的话绕来绕去，但周嘉倪这次听懂了。
仔细想想，她居然已经忘记自己最初想要询问温竺的话是什么了。
这个女人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伴随着焦虑和痛苦的记忆只能减退到可怜的几分钟。
“我该去工作了。”周嘉倪拿过了已经签好的合同。
“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温竺喊住她，眸光纯粹。
周嘉倪想了想，好像并没有想要说的话了，但她看见女人视线里的认真，倏地想起那一天来。
“关于前段时间，我在考虑的事情……”
她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了。
周嘉倪心里想。
温竺立即明白了，她只是‘嘘’了一下，从容地说道，“下班之后，要不要去我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
要来了要来了！！